作为交换,玄薇也将巴特鲁旗下五分之一的资产划入了利安德尔旗下。
“是,可事后我又想了想,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克莱斯特看着伦纳尔,眼神一暗,“陛下表面上虽然只流放了巴特鲁一族,但她真正想的是什么,您可有所察觉?”
“什么?”伦纳尔随他蹙起眉。
克莱斯特指向他,“她真正想做的是削弱全体贵族的势力,加强皇权,不分敌我。她今日能对巴特鲁下手,明日就可能对你我下手。”
“老将军,我们两个家族敌对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联手一把了吧……”
帝国军校后山主营地,医务室。
“唔……”
玄薇从失血导致的昏迷中醒来,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她床头的副校长奥布里。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除了她的床就是各种各样的仪器,看来是给她准备了一间单人病房。
奥布里听到动静,瞬间半跪于地,“请陛下治罪。”
“什么罪?”玄薇想笑,但稍一用力腹部的伤口就疼得要命,只得作罢,“你先起来说话,朕看不见你的脸。”
奥布里缓慢地起了身,分明天生表情带笑,却也在此刻绷住了五官。脸色仍有些发青,若把时间拨回两个小时前,乍听说学生遇刺,那个学生还是新生特优班的薇薇安时,他的脸色可是瞬间惨白了的。
要是让帝国的皇帝在他的监管下遇刺身亡,他就是千百条命也不够赔偿!
“是我监管不力,竟然让陛下受了如此重的伤。”
玄薇的表情就相对轻松,“没事没事,朕不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吗?应该只是皮肉伤吧?”
“是,只稍微伤到了些肾脏,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那就好。”
玄薇也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刚开学一个月就被迫休学。脑子迟缓地回忆起被刺的经历,联想起苏洛之前的告诫,她目光犹疑,“那个学生抓住了吗?”
是违反规定的普通学生一时激愤动手,还是说那个人从一开始就瞄准了伊莱亚——如果不是她反应快,那一刀或许会刺进伊莱亚的要害!
她也有些后怕,当时自己确实没有警惕,否则也不会伤得那么重。运气稍微差一点,她和伊莱亚肯定会死或重伤一个。
奥布里神情阴霾,“仍请陛下恕罪……那个学生被抓后,咬破藏在后臼齿里的毒药,服毒自杀,除了他的学籍档案,我们一点信息都没有得到。”
畏罪自杀?这难道还不是最好的信息吗?
玄薇沉思片刻,“你打算对其他学生怎么说?”
“因公然违反校规且情节严重,军校将直接勒令该生退学。”奥布里低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是唯一能掩饰这场骚乱的办法。
玄薇满意地点头,凛然道,“但事情还要追查下去,一定要找到他背后的指使者。还有他是怎么混进学校的,和他同渠道进来的生源全都要彻查。”
她的黑眸里倒映着奥布里恭敬的身影。
“遵命,陛下!”
奥布里将右手置于左胸,行了一个军礼。这位陛下虽然年纪尚小,但气度与冷静并不亚于他所认识的任何一名成人,包括伦纳尔将军,让人本能地想要服从她的指令。
“行,那你出去吧。”玄薇打了个哈欠,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朕……我大概还要睡一会,就不送你了,副校长。”
奥布里颔首应下,但又面露犹豫,“那门口的那些学生,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玄薇才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还有人在门外守着她醒?心里头莫名一暖,她微笑道,“没事,让他们进来吧,省得他们担心。”
奥布里开了门,不一会,有人陆续走了进来,果然是这几个和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同班同学。
“薇薇安,你没事吧?!”
斯泰茜推开兄弟俩第一个冲到了玄薇的病床前,小心翼翼嘘寒问暖,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亚尔林和叶兰跟上问候,话不多,顺手替她打水倒茶,把用得到的东西都替她挪到了伸手可及的范围内。
“你……没事吧?”
凯撒磨磨蹭蹭地到了她的床边,憋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么句话。他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玄薇的态度有多糟糕,但她还是救了他最重要的哥哥,于情于理他都欠她一句道歉,但怎么都说不出口。
“谢谢你,救了我哥!”
傲娇少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声谢,转身想跑,却被玄薇拉住了袖子。顾忌着玄薇的伤势,他也没敢硬甩开她,只能转过身,露出一张通红的脸。
到嘴边的调笑被那双翡翠一般的金绿色眼睛堵在了嘴边,玄薇咂了咂嘴,只能耍帅般地说了句,“我不是和你约好了吗?”
凯撒一怔,回想起出发前两人儿戏一般的拉勾,喉咙仿佛一瞬间被什么堵住了,只得慌乱地低下头。
“对不起。”他小声地说。
“嗯?”玄薇是真的没听清,“你说什么?”
凯撒却以为她又在揶揄自己,抬头瞪了她一眼,转身跑出了病房。
“怎么跟个Omega似的。”旁观的亚尔林不冷不热地评论了句,瞟了玄薇和进房间后就没说过话的伊莱亚一眼,“我也没什么好说好做的了,改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吧。”
他带着叶兰和斯泰茜走出病房。
于是,房里只剩下了救人的玄薇,还有被救的伊莱亚。
两个人一个静静地躺着,一个静静地站着,眼神偶尔对上又不约而同错开。
玄薇主动开口化解尴尬,“你不要在意。我只是身体反应比脑子快,说是救你不如说是本能。而且谁也没想到那个人会带着真刀。”
“但你救了我,这是事实。”
伊莱亚终于看向了她,深绿色的眼眸依旧如被风雪,如风雪般冷,亦如风雪般净。
玄薇长叹了口气,换上痞痞的眼神,“行吧,那你说想怎么报答我,我照单全收,怎么样?”她顿了顿,干咳了两声,“不过以身相许就算了。我,唔,虽然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基佬,但趁人之危也不是我的风格。”
伊莱亚竟然又极其细微地勾起了嘴角。
玄薇眨了眨眼睛,“要么你以后每天给我笑一个?”
伊莱亚的嘴角立刻僵硬地放下。
“算了,我开玩笑的。”玄薇耸了耸眉毛,眸光一转,“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让你报答我的,只要你没忘了就好。”
伊莱亚表情一松,“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玄薇的眼底划过一丝不露痕迹的狡黠,虽然她不喜欢欺负善良的老实人,但她也不能白白挨了这一刀,不是吗?
距离实践战结束还有一天。
因为她伤口深但伤情并不重,奥布里和她又都想大事化小,所以校领导并没有第一时间安排她转移。玄薇原想安安心心地躺在紧急病房里先养两天伤,但没想到祸不单行。
奥布里先行赶回军校调查自杀学生的资料,怕和她联络不方便,给她留了台光脑。玄薇刚登上账号,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黛茜的紧急联络——
“莉芙!!救救宰相大人!”
出于保密需要,她虽然把薇薇安的账号给了黛茜她们,但早已约法三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们绝不能用这个账号联络她。
苏洛出事了?
她记得最后一次联络时,苏洛说过这周有一场不得不出宫出席的开幕式,也是黛茜第一次作为替身替她出席重要的活动。
不详的预感一瞬间浮上心头,玄薇捂着伤口坐起身,接通了和黛茜的联络。
“谢天谢地,莉芙,我真的联系上你了!”黛茜在另一头激动得语无伦次,听声音好像还在哭,“怎么办,宰相大人被绑架了,都是为了保护我,不对,是保护你,天呐,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深呼吸,黛茜,慢慢说。”
玄薇听得一头雾水,但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一目了然。
在她的安抚下,黛茜终于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昨夜发生的事情在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终于还原。
开幕式就在昨夜,她作为替身顺利地完成了使命,在苏洛的陪同下回主办方安排的住处休息。虽然没有伦纳尔将军的同行,但住处周围的安保理论上也是顶级的配置。他们准备回顾一遍当晚的表现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然而话题刚刚开了头,走廊就传来了打斗声。
三个手持武器的蒙面男人冲进了房间,好在她当时已经换下了白天的衣服,所以只被当成了个无足轻重的女仆。然而苏洛还是被他们认了出来,被厉声逼问女帝的下落。
“然后呢?”玄薇听得眉头紧皱,就算是突袭,以苏洛的身手也不至于束手就擒吧。
“宰,宰相大人他一直回答不知道,他们就很生气,想打他逼供。而因为我在旁边,宰相大人他没有反抗,被他们打了好几拳,倒在了地上。我去扶他,他却小声地和我说,会给我制造机会逃跑,让我不要管他,一直逃到有护卫的地方。”
“他对我说,告诉其他人陛下已经提前走了。我只管跑,不用管他,他会自己想办法的。”黛茜又一次哽咽,“然后他突然和那三个人打起来了,我吓得只敢跑,真的逃出来了。可当我带人回到房间的时候,宰相大人却不见了。”
玄薇深吸一口气,“那你怎么知道这是绑架?”
“那些男人留了一封信,说是抓走了宰相大人,两天内,除非陛下亲自去换人,他们就要把宰相大人杀了。”
黛茜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怎么办,莉芙!伦纳尔将军还在皇宫,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宰相大人他会不会真的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哭得玄薇心也疼,只能咬紧下唇。
既然苏洛还能牵制住那些绑匪让黛茜逃走,也就说明他当时的神智还是清楚的。就算打不过那些绑匪,逃走总还是能做到,为什么会不见呢?
是计谋吗?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盯着左腕上的手环,忽然很恨这东西为什么不再做得高科技一点,让她可以和苏洛来一个心灵沟通什么的。
她很想相信伦纳尔将军和她的狐狸老爹能处理一切,但事情终究发生在宫外,不说主办方是不是和绑匪串通好的,会不会刻意扣留苏洛被绑架的消息。就算消息真的抵达皇宫,要想等他们兴师动众地前往第三区救人,其中层层环节还有媒体需要应付,未必能在时限内找出绑匪的位置。
位置……?
玄薇低下头,再一次盯上自己左腕的手环。如果她记得不错,当初苏洛给她套上这东西的时候,确实是说,只要按动上面的按钮,无论相隔多远他们都能感应到彼此的方位。
她不能找到绑匪的位置,但却能找到苏洛的位置!但也只有她能找到。
可就她现在这副身体,连下床都困难,怎么可能还溜出军校去找他?
“莉芙,你还在吗?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玄薇一咬牙,“没什么好怕的。黛茜,你相信苏洛吗?你相信我吗?”
黛茜沉默了许久,怯生生地回答,“相信。”
玄薇笑了,以她一贯平稳自信的声音,“那就可以了。你现在那里待着,保护好自己,静观其变,苏洛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嗯。”黛茜很轻地回答了一声。
玄薇挂断了通讯,门边窗口人影一晃,她的眼神瞬间锐利,“谁?”
门被推开,亚尔林顶着张无辜的表情走了进来,两手一摊,“我发誓我没听清你到底在说什么……明天就要回校了,我只是来看看你。”
玄薇神情略一缓和,暂且相信了他,“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亚尔林一愣,想也没想,“可以拒绝吗?”
玄薇挑起了眉。
“我有预感,跟你牵扯的事情肯定会很麻烦。”亚尔林叹了口气,“不过算了,看在你现在还是个病人的份上,说吧。”
“我要一瓶冻结药。”玄薇直截了当地说。
亚尔林沉默了两秒,“你疯了吗?”
“冻结药”,其实是在战场上常用的“紧急伤口处理剂”,可应用于一切伤口,功效为暂时“冻结”疮口或受伤部位,使伤者感觉不到疼痛,在短时间内立刻恢复行动能力。
但所有的高效药物几乎都有副作用,药剂的有效时间只有两天,药效会一点一点减退,无意义的拖延只会让伤情进一步加重。若伤者得不到进一步的正规治疗,他的凄惨结局可想而知。
“我没有疯,我只是有必须要去确认的事情。”玄薇认真地回答他,竖起一个指头,“我欠你一个人情,亚尔林。”
亚尔林头疼似得捂住脑袋,“你可别说下去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是想去做什么,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玄薇轻笑出声,握住了左腕上的手环。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搭档,就是要一起阴沟里翻船……_(:зゝ∠)_
【眨眼】有没有嗅到大事件的味道?
亚尔林:啊啊啊,麻烦死了。
第37章 过去、救援
傍晚,玄薇久违地梦到了过去。
夏天,炎炎的热度烘烤着大地,蝉鸣不绝。那一年,她六岁,刚刚游完泳回到房门口,姐姐还未放学,素来鲜少露面的祖父却在房里踱步。她犹豫了一会,仅有的记忆里祖父亦是不苟言笑,甚至是阴沉的。
“祖父……”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句。
老人转过身,那时候他还未至花甲,两鬓虽白但精神矍铄。他的眼神闪烁着,一如既往颜色很深,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玄薇,过来。”
祖父向她招手,她的赤脚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