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冠天下——云霓
时间:2018-09-27 09:16:20

  怎么想,都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季家为什么会做这样晦气的生意,她总不能真的去卖寿材,她真的想不出怎么才能用一个棺材铺子重振季家。
  容妈妈低声道:“奴婢也知道卖寿材的铺子晦气,可这是老爷留下来的……也许,也许……”说到这里她也没有了底气,而是一脸期盼地看着季嫣然。
  季嫣然点点头:“我知道,得了功夫我会去看一看。”
  容妈妈脸上浮起了笑容。
  “三奶奶,”容妈妈看向外面,“您是不是该去看看三爷了,您和三爷的关系刚刚有了起色,老话说的好,总要趁热打铁。”
  现在她还不准备告诉容妈妈,她和李雍是合作关系,日后准备和离,这些事对于容妈妈来说是不小的冲击。
  季嫣然道:“我和三爷……别人问起你便说我们早有情意,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容妈妈颔首:“奴婢明白,绝不会出去乱说,”说着目光向窗外扫去,“这个家里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呢。”
  今天对于李家来说,是不太平的一天,院子里看起来平静,其实她和李雍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李文庆的眼睛。
  李雍吃了药,身上的伤口也都经过了医治,应该没有大碍。
  “三爷睡下了。”
  李雍身边的随从低头禀告:“三爷说,三奶奶也抱恙在身,就早些休息,这里有我们侍奉。”
  既然如此,她何乐而不为。
  季嫣然回到内室里,大红的幔帐,旁边是绣着百子嬉春图的屏风,好像这个新房是今天才布置好的。
  躺在床上,她慢慢闭上眼睛,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睡不着。来到古代之后,大量的信息一股脑塞给了她,她还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不知怎么的,她心中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和欢喜,好像她本就该回到这里。
  她想要抓住其中一些讯息,它们却又像雾一般飘散了。
  季嫣然睁开眼睛,原来方才她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侧室外面传来零碎的脚步声,现在是下人在侍奉李雍,李雍还没有睡下。
  在大牢里,李雍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回到李家更是耗尽了最后的精神,现在却还没有睡下,只能证明一点,他伤的太重,已经到了无法入眠的程度。
  季嫣然干脆起身穿上氅衣,走了出去。
  端着茶碗的小丫鬟见到季嫣然立即行礼:“三奶奶,奴婢……侍奉三爷喝水,您这是要……”
  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季嫣然的人已经在侧室中。
  不远处的床上,李雍趴伏在那里,听到声音他睁开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季氏换了一身藕色的褙子,长发散了下来,显然已经梳洗过了。
  “外面有人守着,你到外间去睡。”
  季嫣然抬起头来,她不过才跨进屋一步,他就开始发号施令。
  浑浑噩噩中,李雍感觉到季氏仍旧向这边走来,然后耀眼的灯光就落在他的脸上。
  “我这里没事。”
  那双手却掀开了他的被子,他忍不住一颤。
  季嫣然弯下腰看着李雍,脸红红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果然是发烧了。
  “发热了,这样捂着会更糟。”
  李雍皱起眉头:“但凡受了伤,势必都会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两日就好了。”
  “准备一盆温热的水,还要一块巾子。”
  季嫣然说完这些接着道:“去城东将胡僧请来,若是二老爷阻拦,就说我做了个梦,梦见老太爷说,胡僧才能治他嫡孙的伤。”
 
 
第十章 过时了
  李文庆翻看着手中的礼单,为了律哥能拿到这个勋官的位置,他几乎动用了李家所有的关系,光是礼单就有半尺厚,现在就等着朝廷的吏部官员前来审核入品,将来托江家在三品以上大员家缴个品子课钱,用不了三五年,就可以正式入官了。
  谁知道紧要关头,出了这么多差错。
  季氏“活”的太不是时候了,若是在哪个深夜里……他就会悄悄地将季氏处置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事。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
  李文庆将礼单仍在桌子上,吓得旁边的李律一哆嗦,李二太太在这个节骨眼走进来。
  “怎么了?”
  李二太太脸色难看:“季氏又在闹腾,让人烧水拿巾子、熬药,她嫌弃小院的下人手脚不麻利,硬是让大厨房的人都起来。”
  李文庆皱起眉头道:“她要干什么?”
  李二太太有些嫌弃:“听说李雍热起来了。”不过就是发热罢了,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李律不禁冷笑:“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那病秧子,让人告诉她,那病秧子一直如此,小时候热了十几天也照样没死。”
  李二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些年她一直盼着李雍自生自灭,谁知他却偏偏不识相。
  李雍生下来时不足月,身子一直不好,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定要生场大病,从前长房当家时,围前围后跟要命了似的。后来大伯被贬官,大嫂又没了,李雍也因此病倒在炕上,没几天就瘦剩了一把骨头,她还以为用不了几天长房就要母子团聚了,谁知道李雍也是命硬半夜里挣扎着起来,将守夜婆子剩下的半碗米糊吃了,硬是挺着活了下来。
  李雍当时没咽了那口气,活活让她堵心几年。
  李二太太一脸的愤郁:“季氏还让人去城东请胡僧,这分明就是不信黄御医的医术。”
  李文庆眼睛中冒出火星子:“谁也不准去。”
  谁知李文庆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李文书的声音:“二哥你在吗?”
  李文书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见到面色阴沉的李文庆。
  李文庆皱着眉头:“三弟不会也要由着季氏胡闹吧?整个太原府谁会比黄御医医术更好,这样下去整个李家也要被人笑话。”
  李文书沉默片刻点点头:“二哥说的有理,我也是这样想。”
  李文庆刚要松口气。
  李文书却道:“不过这次恐怕真的是老太爷的意思,”说着他顿了顿,“季氏说梦到老太爷让她去东城找胡僧。”
  “您不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吗?”
  “现在东城哪里有什么胡僧,可是放在十年前,太原东城的栖山寺可是胡僧聚集地。‘郎中医内,胡僧治外’若是有人受了外伤,除了请郎中诊治之外,还会去东城请胡僧。”
  “后来常宁公主因服食胡僧药而亡,皇上下令胡僧不得在武朝停留,栖山寺才没了往日的繁华。”
  李文书的脸色越来越郑重:“十年前的事嫣然这样的小孩子怎么会知晓,所以我想来想去,说不定真的是老太爷。”
  院子里刮过一阵风,吹得呜呜咽咽,李二太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李文书道:“老太爷的脾气二哥比我更清楚,若是不能让他老人家如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太爷在的时候,差点将李文庆逐出家门,现在老太爷又显灵要救治嫡长孙……
  这分明是在说二房排挤长房啊。
  李文庆捏起了拳头,他就不信了,他那个死了多年的老爹还能在这时候捣乱,分明就是李雍和季氏的手段。
  他拦着就中了他们的计,那好,就随他们去。
  李文庆道:“让人去请,若是胡僧能治好雍哥的伤,那可就是嫣然的功劳。”请不来,自然就是季氏在胡闹。
  ……
  李雍只觉得很疼,那疼痛沿着腿爬上来,来到他心尖上,片刻之间他额头上就满是冷汗。
  额头上一凉,就像初春迎面而来的微风,让他焦躁的心一下子被抚平了许多,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双璀璨的眸子。
  李雍一时恍惚,竟一时不知自己身在哪里,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皇上亲自为太子和晋王选陪读,他跟随父亲进宫去,那一年,他见到了黑陶瓦、金桃树,他虽然在宫中病倒,却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后来每次他生病,都会想到这段过往。
  “水再换一换。”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顺着他解开的襟口滑下去,微凉的指尖就落在他滚烫的身上,竟然让他觉得十分舒坦。
  这样一想,李雍忽然清醒了不少,他从不曾让人贴身侍奉,更别提这样触碰他。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早就长大成了个男人,谁有这样的胆子……李雍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
  季氏。他身子一弓,彻底清醒过来,挥手就去推身边的人。
  季嫣然不禁咋舌,李雍简直就像一口烧红的锅,淋上些水就滋滋冒热气,亏得满屋子人还能这样镇定,正胡乱想着,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她吓了一跳向旁边躲闪,却反而按在了李雍的胸口上。
  “砰砰砰”他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样,仿佛随时都要跃出来。
  这样握着别人心脏的滋味可不好受,季嫣然看向李雍:“我只是给你换布巾,快松开我。”
  没有捉住那只手,反而将她留在了怀里,再被她这样一说,好像是他在……关键时刻她还反咬了他一口。
  李雍目光一暗,转头只见旁边的丫鬟羞红了脸。
  “都出去。”李雍咬牙喊了一声,屋子里的下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个干净,小丫鬟还体贴地放下了幔帐。
  李雍眼睛里红丝更甚,看起来像头被人摸了尾巴的狼,该走的没有走,不该走的倒走了个干净。
  李雍稳住心神,不想再去理季氏,他发现每次对上季氏,她都能颠倒是非黑白。
  “你不会死吧?”季氏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问过他类似的话。
  李雍吞咽一口,嗓子稍稍舒服了,他昏沉过去的时候,仿佛听到季氏叫人去找胡僧,“谁告诉你去找胡僧?”
  季嫣然还没说话,容妈妈走进来禀告:“三奶奶,东城那边没找到胡僧。”
  “一个也没有?”季嫣然有些诧异,“东城的栖山寺不是有很多胡僧吗?”
  “那是十年前,”李雍道,“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季嫣然不禁哂然一笑,这身体里总算有一个记忆能用得上,没想到还是过时了十年的,真是奇怪的很,为什么她总觉得胡僧还在那里呢。
  折腾了一晚,天已经快亮了。
  “备车,”季嫣然道,“我去栖山寺看一看。”
  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第十一章 忠贞不渝
  季氏要去栖山寺,真是不知者无畏,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任她去闹,他也不愿意理睬,现在不同。
  在这个节骨眼上,江家人虎视眈眈,整个太原城到处都是江家的眼线……他好不容易才布置的事,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出差错。
  李雍脸色阴沉:“不准去。”
  季嫣然转过头来。
  李雍接着道:“栖山寺已经没有胡僧,我的伤没事……过几日也就好了,现在外面不太平,不要到处跑。”
  李雍说完这话,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站在廊外的随从也默立着一动不动。
  这样的安静。
  季嫣然忽然道:“为什么不太平?到底有什么事?”李雍的表现有些奇怪,总好像束手束脚的。
  这个人能够为了一桩婚事三年不归家,还怕些什么?从正主的记忆中她知道今年朝廷来太原选勋官。
  莫非是跟勋官有关系?
  江家和李家二房联手算计他们就是因为这个。
  不管李雍做了什么事,江家显然已经知晓,这场博弈还在李雍和江家等人中间进行,她却仍旧被蒙在鼓里,她不喜欢这种任人摆布的滋味儿。
  李雍沉默,虽然这次季氏将他从大牢里救出来,但是依着季氏从前种种作为……他不会将这件事全盘托出,这关系到前任封疆大吏,平卢节度使崔家。
  崔大人在边关抗击靺鞨和高句丽,为武朝换来了十年的太平,除了王家之外,崔家是少数没有被五姓望族收揽的人。就在前不久,靺鞨与高句丽联手饶边,等到朝廷增兵到的时候,发现崔大人已经殉国,家上下已经被靺鞨人屠杀殆尽。
  李雍眼睛中闪过一丝冷意。
  事实上,江家虎视眈眈平卢多年,他们以崔家无后为名,让江宗元继任节度使。
  谁又知道,崔家根本不是亡于靺鞨。
  李雍握起了手,这两年他就是在崔大人的军营里历练,他们接到消息回防支援时,一切却已经晚了。这场破城之战竟然打的这样无声无息,他怀疑在那之前崔家就已经被江家控制,他悄悄在平卢周旋多日,终于找到了崔大人的家仆,他护着崔二爷四处躲藏。
  他护送遗孤南下,几次遭遇了江家人围堵。
  虽然从前他化名留在军营中,却还是被江家查出了身份。
  江家暗中设下关卡,将他们合围住。他铤而走险回到太原,就是要吸引住江家的视线,他没想到的是李家上下也被江氏握在手中。中计之后,江家曾向他打探消息,他装作不懂,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知道,只要一日没有崔家人下落,江家人就不会让他先死。季氏的出现,他开始以为是江家人安排,后来他发现,季氏的作为显然也出乎江家意料。
  季氏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将整个李家搅合的翻天覆地,轻易地为他们扳回一局。
  李雍想到这里,季氏的脸忽然放大,那挺直的鼻子差点就撞在他面颊上,李雍立即向后躲闪。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方才的从容一扫殆尽,留下的是隐忍的怒气。
  “你不肯说,我又想知道,那可怎么办呢?不如我去问问江瑾瑜,太原府的事还逃不过江家的眼睛。”
  “现在重新选择阵营应该还来得及吧?”
  “既然你不相信我,我又何必留在你这一边,”季嫣然说着嫌弃地看着李雍,“万一你死了,我要如何脱身,不如现在卖了你,留我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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