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守寡——素楹
时间:2018-09-28 09:24:28

  薛铖手握剑柄,眉头动了动,依然不说话。
  见他不语,李檀怒从中来,指着薛铖的鼻子道:“我不服!凭着运气打了几场胜仗就敢来坐我们左骁卫的头把交椅,薛铖,不要以为你姓薛我就不敢说什么了!”
  李檀对薛铖确实没什么好印象,安定侯乃太子一党,素来忌惮东陵王府,尤其这个军功赫赫的东陵王世子。李檀在此环境下耳濡目染,对薛铖的印象早不知被扭曲成了啥样。此时他只觉得眼前的人不过是靠着王府的余荫、皇族的血脉以及那点子狗屎运爬上的来的人罢了。
  这种人,李檀素来是见一个打一个的。
  薛铖突然冷笑,“不服?”他的声音低沉,带上了些许战场上血与铁的味道,又令李檀心头一跳。
  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李檀身上,扶着剑径自越过他、大步迈向左骁卫府内,高声道:“若是不服,来演武场!”
  李檀看着薛铖大步而去的背影,哼笑一声,随即跟上。府中一大票子看热闹的人一窝蜂朝演武场涌去,反倒是魏狄悠哉哉地跟在最后,差点要叉腰仰天大笑起来。
  将军要打人,这下真是有好戏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好多小天使猜玄衣公子是北宫政,然而并不是。辞辞认得北宫政的,第三章就有提到~ 至于到底是谁嘛,下章就知道啦!给你们比心!
 
 
第24章 立威
  府中的演武场不大不小,薛铖站在比试用的台子上,看着李檀步步走来。台下是一张张兴奋的脸,个个翘首以待。
  李檀丝毫没有怯色,倒提红缨枪稳步而上,最后在薛铖面前五步外站定,右手一甩,枪身颤动,扬首对薛铖道:“如何?”
  薛铖拔剑出鞘:“既不服,就比一场。”他的剑浸着冷光,慢慢指向李檀,“出手吧。”
  李檀微微一笑,很快敛去轻慢的神色,紧盯薛铖的动作,慢慢摆出一个起手式。
  他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信,当年进入左骁卫,凭着一杆枪挑遍骁卫府。这李小天王的名号的确是真才实学打出来的。
  然而,未饮过血的枪,敌不过以血肉为石磨利的剑锋。
  李檀的招式和他的人一样,直白、攻势凶猛。红缨枪在他手底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枪花,每一招都挑各个刁钻的角度攻去。
  薛铖手持长剑,竟不出招,只是看着李檀招招袭来,不攻不防,却每每都能在最后关头识破他的套路,轻易避开。
  银枪头屡屡击空,每一次都只差半寸,李檀不由心头火起,怒道:“你为什么不出招?看不起人么!”
  薛铖转动手腕,沉声道:“如你所愿。”
  剑光乍起,李檀在那一瞬感受到他身上突然迸发而出的杀意,手中的枪竟一抖,再次一击落空。而此时薛铖动了,长剑挑开他的枪,瞬息间欺近身前,面无表情地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登时将人踹飞出去!
  台下静了一瞬,旋即掌声如雷,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李檀趴在地上啃了一嘴的土,听到台下的叫好声,顿时爬起身向薛铖怒目而视,道:“方才不算!再来!”
  薛铖面上浮起一丝笑容,伸手冲他勾了勾手指。
  李檀气愤难当,大喊一声再度向他袭来。
  ***
  薛铖单方面殴打李檀的时候,溯辞这边已经来到安阳坊徐老太太的家门口。
  破旧的茅屋立在破庙旁,一派萧索凄凉的景象。屋内传来老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透过破败的窗户看去,能看到一个花布头巾的妇人正坐在床边给徐老太太喂药,一边喂一边劝:“小双儿没了,您也要保重身子才是。否则小双儿心里不好过,赵家那些恶霸更要拍手称快了!”
  “对!”徐老太太喝下一口药,恨声道:“不能让他们如愿!我的小双儿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京兆尹不管是,我就找管事的大人去!拼着我这把老骨头,就算闯皇宫告御状也要为小双儿报这个仇!”
  或许是言辞太过激烈,徐老太太又开始激烈咳嗽起来,那花布头巾妇人又是拂背又是劝慰,折腾了许久才让老太太逐渐安定下来。
  溯辞默默收回眼,最终还是没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去。
  徐老太太心神脆弱,或许她可以问问季家敢不敢管这茬事、再给老太太找个好些的大夫瞧一瞧,稳住心神再打听她孙儿的事。
  如此想着,溯辞转头原路折返。
  还没拐过破庙,身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喊住了她:“仙、仙姑?您可是白衣仙姑?”
  溯辞回头,只见一个粗布衣服面色黝黑的少年正揣着一个包裹看着她,乌亮的眼里满是希望。
  见她回头,那个黑脸少年面色一喜,三两步跑上前对她拱手作揖,忙道:“仙姑!我、我能不能求您件事儿!”说着又从怀里摸出半吊钱,又补充道:“我能付钱的!”
  溯辞的目光柔和下来,问:“什么事?”
  “我刚才看您在小双儿家门口站着,想必已经听说小双儿的事了。”他看了眼茅屋的方向,声音有些低落,“小双儿和我是漱玉斋同期的学徒,他的手艺被掌柜的看上了,跟着掌柜手底下的鲁大师傅做事。本以为能出人头地,谁知发生了这种事。”
  溯辞心念一动,问:“你知道小双儿为何遭此横祸么?”
  黑脸少年摇摇头,“他这个人手艺好脑子灵、人又本分,不可能犯什么大错。那几日他都跟在鲁大师傅身边,我也没怎么见着他,等再见就是……”说到最后,黑脸少年眼眶红了红,使劲用手背擦了擦,抬头对溯辞道:“求仙姑可怜可怜小双儿,给他做场法事、度一度他吧!”
  溯辞这才知道,漱玉斋说着是给了刘老太太银钱封口,左右不过几两银子,办丧事看郎中抓药,这一折腾下来所剩无几。小双儿死得惨,漱玉斋在上头压着,满京城甚至找不出一个敢给小双儿诵经超度的人来,如今碰上了溯辞,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面对黑脸少年充满希冀的眼神,溯辞没有推辞,跟着他一同去祭小双儿的坟。
  一路上黑脸少年絮絮叨叨地与她说起漱玉斋当学徒的见闻。
  鲁大师傅乃是漱玉斋最金贵的手艺师傅,最善雕琢玉器,偶尔也做些金银器的模具,小双儿跟着他学的也是这些。偶尔还会抱怨鲁大师傅严苛,让他雕些古怪的模具。但抱怨归抱怨,小双儿的尽心和热忱所有人都是知晓的。
  言谈间,二人很快来到城郊一处新坟前,坟头光秃秃的,仅立着一个简单的墓碑,秋风拂过,带着说不出的萧索味道。
  黑脸少年从包裹里翻出祭祀用的东西在坟前摆开,又拿出另一个小小的布包,念念叨叨地说:“小双儿,这些都是你在漱玉斋的东西,掌柜的嫌晦气都给丢出去了,我偷偷捡了些眼熟的回来。你最爱琢磨这些东西,我把它们埋在这,也算个陪伴。”说着就在坟边刨起小土坑来。
  溯辞眼尖,一眼就从那一堆小玩意里瞥见一个奇怪的东西,弯腰拾起,问道:“这是什么?”
  她的指尖拈着一个小圆铁片,状如铜钱,上头雕刻着深深浅浅的花纹,却被刻痕划花,辨认不清具体的图样。
  黑脸少年搔了搔头,道:“好像是前阵子鲁大师傅让他练手刻的。”
  溯辞问:“可否借我一用?”
  黑脸少年有些茫然,想了想并未拒绝,道:“仙姑请便。”
  等他收拾妥帖后跪在坟前上香烧纸,溯辞从怀中抽出银笛置于唇边。悠远的笛声散入风中,以曲安魂乃是云浮宫引渡亡者的习俗,一支镇魂曲清婉绵长,听得黑脸少年都忍不住伸手擦了擦眼角。
  直到一曲终了,溯辞一手抚胸,朝着孤坟行了个云浮宫的礼。
  ***
  再说左骁卫府。
  李檀不敌薛铖,却越挫越勇。在不知被第几次揍趴下后,他拄着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手背擦去唇边血迹,冲着薛铖扬首道:“再来!”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早从最开始看热闹起哄变成了一派肃色。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以李檀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薛铖匹敌。薛铖在起初简单粗暴地殴打之后,也慢慢开始提点一两句李檀的枪法,纵然他满脸不屑,但往后的招式竟慢慢规避开这些短处,十几个回合下来虽然落了一身伤,但枪法却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
  是个可塑之才。
  薛铖心里给李檀扣了个戳。
  就是愣了点。
  他并不理会李檀的挑衅,反手收剑归鞘,顶着他错愕的目光大步上前。
  李檀顿时怒从中来,一枪又朝薛铖捅去。
  可惜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薛铖轻巧避开那一枪,一记手刀劈落在他的腕间,震落红缨枪。同时出手一把揪过李檀的领子,推搡着将他带到高台边缘,毫不留情地把他丢进人堆。
  “找大夫给他看看。”薛铖整了整袖口,拾起红缨枪对李檀道:“这份狼狈样子还好意思说再来?等什么时候有长进了,再找我拿你的枪罢。”
  李檀面色有些复杂,避开了薛铖的目光,低低哼了一声。其余的人得令,连忙架着李檀往外跑。
  “剩下的人。”薛铖面色一沉,冷声道:“若我没记错,这个时辰应当是骁卫府当值巡街、留守操练的时候吧?”
  看热闹的一众骁卫面色顿时一僵。
  “擅离职守偷闲摸鱼,统统给我跑圈去!”薛铖喝道:“围着骁卫府,跑不满一个时辰谁都不许停!”
  “是!”众骁卫虽面露菜色,但无一人敢抗令。
  这样一尊大佛压在上头,谁敢造次?
  等演武场的众人散尽,魏狄这才乐颠颠地走上前,对薛铖抱拳道:“恭喜将军威震左骁卫府。”
  薛铖瞥了他一眼,把李檀的枪丢到他怀里,道:“你盯着他们,我去看看那些巡街的。”说罢大步流星朝府外走去。
  负责巡街的一共五个小队,以穿连南北的朱雀大街与玄武大街为纵轴、横贯东西的长安街与长乐街为横轴,将京城分为四块,一个小队单独负责一块的巡视。由于主干道的特殊性,另有一小队负责朱雀玄武大街的治安。
  左骁卫府位于城西北地区,薛铖巡视过西北区巡街小队后,策马向东而去,途经皇城高墙,不多时便来到了东陵王府附近。
  马蹄渐缓,薛铖转头看向东面那层叠的屋舍院落,伸手抚上衣襟,昨日魏狄带他去挑的玉坠子此时正躺在他的怀中。
  既然都到这里了……
  薛铖微微拧了拧眉,犹豫片刻后还是翻身下马,将马系在街边的棚子处,而后慢慢朝幽深的巷子里走去。
  这个时辰应该起了吧?说不定出去了?
  薛铖有些迟疑。
  罢了,出去了正好,悄悄给她留屋里好了。
  薛铖点了点头,怎么想都还是觉得悄悄放她屋里比较省事。否则,他该说些什么?
  长这么大给人送礼次数屈指可数的薛铖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难道要像她一样?
  “路过一家铺子看到的,瞧着挺好看,你应该……”
  等等……她带过这种东西么?
  薛铖皱起眉头,开始努力回想。
  脑海中突然蹦出那光裸的后背,肌肤细腻,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他这才想起溯辞似乎说过想刺个凤羽,或许该给她寻个好手艺的师傅?
  薛铖纠结一路,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小院门口。转过巷角,却突然听见一声清叱。薛铖抬眼看去,正见一袭雪白与一袭玄衣缠斗一处。
  正是溯辞与昨日的玄衣公子。
  溯辞本想回来小憩片刻、收拾仪容再往季府去,谁料还不到家门口就遇上了玄衣公子拦路,她本来还以为是慕名来求卦的,谁知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甚至用上了迷药,大有把她活捉带走的架势。还好溯辞体质特殊,否则险些着了对方的道。
  见溯辞有难,薛铖即刻抽剑上前。玄衣公子察觉到身后的杀意,顿时将目标转向薛铖。
  玄衣公子身手与溯辞有异曲同工之妙,四两拨千斤,加上轻功了得,虽占不到薛铖的便宜,但一时间也没有被薛铖压制住。
  直到利剑割开他的衣角,玄衣公子皱眉,随后一个旋身而起,轻巧地落在了墙上。
  在破碎衣料扬起的那刻,一个极为熟悉的纹样跃入了薛铖的视野,他瞳孔骤缩,立即停止了追击,退到溯辞身前,严严实实地将她挡在身后。
  “北魏国师黎桑。”薛铖盯着玄衣公子隐含笑意的脸,冷声发问:“你不随使团同行,孤身潜入我大晋王城,意欲如何?!”
 
 
第25章 国师
  北魏国师黎桑,乃北魏历朝权势最大的国师,弱冠之年承先任国师衣钵,极擅占卜星象之术,深受帝王信任。
  此刻他被薛铖识破身份却也并不慌张,反倒十分苦恼地看了看破碎的衣摆,叹了句:“可惜了。”
  溯辞在听得北魏国师四个字时面色陡变,悄悄从薛铖背后探出脑袋看向黎桑,不自觉地伸手拽住了薛铖背后银甲的一角。
  黎桑拂了拂衣摆,重新抬眸看向薛铖,见他满脸戒备的神色,轻轻笑道:“意欲如何?自然是来拾薛将军身后这颗沧海遗珠的。”
  溯辞心头一跳,忙小声对薛铖道:“我不认识他。”
  黎桑闻言又笑:“无妨,我认得你就行,往后你有足够长的时间来慢慢认识我。”
  溯辞呛他:“可别了,我这个人很挑的,不是什么微末尘芥都想往脑子塞。”
  薛铖也道:“我若不许呢?”
  “她是云浮圣女、西境人,你是晋国的镇北将军。敢问薛将军是以何种身份说这句不许的?”黎桑似笑非笑地问道。
  “她是我的人。”薛铖斩钉截铁道:“若论身份,不如请国师先到大理寺说一说你混入京城的缘由罢!”
  “这就不太妙了。”黎桑颇为苦恼地叹口气,对溯辞道:“溯辞,我改日再来接你。”言罢轻身而起,飞檐走壁,很快便消失在屋舍之间。
  “溜得倒挺快。”溯辞看着黎桑消失的方向,低声嘟囔一句。
  薛铖并没有追,收剑归鞘,转头问溯辞:“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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