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守寡——素楹
时间:2018-09-28 09:24:28

 《夫人想守寡》作者:素楹
 
文案:
上辈子薛铖对星象命数之说嗤之以鼻,直到在渭水城下万箭穿心,一语成谶。
这辈子薛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瞧瞧那个言之凿凿说他要死的神棍方士,没想到是个女神棍,长得还挺漂亮。
女神棍:将军你要死!
薛铖:夫人想守寡?
 
一个苦逼兮兮的将军与一个神棍方士携手成王的故事。
1V1,HE,男主重生,架空勿考据。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铖,溯辞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重生
  薛铖死在渭水城破那日。
  万箭穿身,活生生将他穿成一只刺猬,钉死在城门下。
  北魏的将士们从他身旁流水般涌入城中,没有人再看他哪怕一眼。
  北宫政似乎对他这副模样非常满意,命人清扫尸体时竟特意吩咐不要动他。
  “就那么放着吧,让大晋的百姓们瞧瞧,他们的镇北将军是怎么死的。”北宫政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很奇怪,明明身体早已死透,却还残存着一丝意识,或是不甘,或是愤怒,久久不肯消散。
  承光四十七年十一月,北魏踏破晋国最北的防线,长驱直入中原腹地,晋国镇北将军薛铖战死。同日天降大雪,三日不绝,把这修罗地狱一般的渭水城掩盖在一片洁白之下。
  薛铖的尸身在渭水城前立成了一个雪人,而他身后整齐划一的北魏铁骑挥师南下,顷刻之间踏碎了晋国皇室的美梦。
  大晋,王气尽矣。
  而薛铖只能瞪着死灰色的双眼,盯着眼前白茫茫的雪地,死不瞑目。
  大晋安逸多年,朝廷党派纷争,承光皇帝晚年多疑,三个皇子为储君之位明争暗夺,早已将这个曾经鼎盛的国家蛀光了锐气。
  这才有了十一道金令在战事胶着之际喝令他停战还朝,有了迢迢千里来向北魏乞和的使者,有了迟迟不至的援军和粮草,有了北魏铁骑围困渭水城足足一月,更有了他薛铖一腔热血以死殉国。
  何其不甘!
  然而一腔怒火失了载体,空余一缕孤魂愤声呐喊,却传不出一丝声音。
  雪越下越大,慢慢沾上眉头眼睫,将这方寸的视野逼成一线。没有人敢来给薛铖收尸,他就这样立在呼啸的风雪之中,足足五日。
  在第六日天将破晓之前,莹白的雪地上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
  披着一件破旧的大氅,松松垮垮的古怪长袍若隐若现,一缕黑发从兜帽的边缘露出,在风中飘飘荡荡。
  是个女子。
  她哈着白气,紧紧抱着大氅,边跑边嘟囔:“老天诶,渭水城怎么能这么冷,脚都要冻掉了。”
  “等找到人了,非得好好敲他一笔才行。”
  “不过……”她在城墙下站定,扶着兜帽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喃喃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救得活么?”
  积雪没过小腿,她举目四望,很快发现了堆成一个小雪包的薛铖。
  “啊在这呢!”她兴奋地叫了一声,快步跑上前,慢慢拂去他满身积雪,露出银亮的铠甲。
  曾经威风凛凛的战甲千疮百孔,干涸的血迹附着其上,结成一块又一块的暗褐色。年轻英俊的面容染满污渍,一双眼不甘地睁着,眼底一片死灰。
  她歪下头凑近看他,毫不避讳地伸手摸上他的脸颊。
  薛铖就这样“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与中原人迥异的长相,眉目深邃,凤眼上扬,鼻梁笔挺,下唇微丰,是典型西境人的模样。然而她的皮肤却白皙无暇,眉心一点状若兰花的红痕给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增添了几分柔软,粉黛不施,依然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长得不赖嘛。”她一边摸薛铖的脸,一边点评,“难怪那些小姑娘提起镇北将军的名号都脸红。”
  “只是可惜……”她在薛铖脸上、脖子上摸了好一阵子,终于眉梢一垮,摇头道:“死得这么透,怎么救啊。”
  女子有些气馁地蹲下身,抓了把雪往薛铖身上丢去,“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还是来不及。”她仰起头望着薛铖那双圆瞪的眼,轻声说:“你也是个傻的,蠢死了。”
  薛铖:……
  “你不知道渭水城是死局么?”她伸出冻得微红的手指戳了戳薛铖,问:“薛铖,你的死守除了这苟延残喘的一个月,什么都没换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一点都不值。”
  薛铖想骂人。
  就算渭水城是死局,他也必须守下去。他是大晋的镇北将军,背后是晋国数以万计的子民和如画江山,他不能退!即便心知身后是无尽的冷箭暗算,他也必须正面北魏的铁骑长刀、耗尽体内的最后一点热血。
  苟且偷生、为了性命枉顾这家国天下,他薛铖做不到!
  “所以说你傻。”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女子轻轻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从怀中摸出一只银色的笛子,拍了拍他的脸颊,“被人卖了还数钱的薛大将军,愿你来世生得聪明一点,别再蠢死了。”
  说罢,她后退两步,轻轻将笛子放在唇边。
  清亮的笛声悠然响起,伴随着乍破的天光和纷飞的乱雪,女子的大氅扬起、兜帽吹落,露出一头乌亮的长发,孑立皑皑白雪之中,不似凡间物。
  那支曲子令人心神安定,慢慢度化连日来积攒难消的悲愤与怨念。薛铖只觉这仅剩的一丝意识慢慢脱离躯体,随着笛声直上云端。
  晨光绚烂,皑皑白雪、万里河山尽收眼底,然而还不等他惊异,笛声戛然而止,这缕残魂仿佛就此失去依托一般从九天直坠而下!
  失重的感觉格外真实,薛铖只觉眼前景象飞速退后,最终沉入无垠的黑暗之中。
  恐慌骤然而起,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已远去的景象,然而好似有一双手按着他下坠一般,不论他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劳而已。
  不!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了!
  薛铖奋力挣扎。
  当浑身的压力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一线亮光突然从极远处伸来,破开这无边暗色!
  薛铖只觉浑身一轻,骤然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颜色,他躺在榻上,身上斜盖着一床薄被,汗水湿透重衣。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里惊色未褪。
  这是……哪儿?
  薛铖慢慢坐起身来,惊觉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万箭穿心的伤痕,完好如初。
  目光慢慢扫过四周,是极为熟悉的陈设。
  是军帐,他的主帅营帐。
  佩剑横于床头,战甲放在衣架上,桌上是铺开的地形图,火盆燃着熊熊火焰,甚至还能看到投映在帐子上守备士兵的身影。
  这里,不是渭水城。
  天气还不太冷,他没看到棉衣大氅。
  如今不该是十一月么?他不是死在了渭水城么?!
  这是怎么回事!
  薛铖喉头发紧,霍然起身抄起桌上的水囊猛灌了几口。
  黄粱一梦?怎么可能!
  将士们拼杀的鲜血、孤城死守的扶持、兵临城下的绝望和万箭穿心的痛苦是那样的真实,不是梦、怎么可能是梦!
  薛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钻了出来。
  他活过来了?
  “将军!”不等他细想,帐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后,一个高大的军士掀帘走了进来。
  薛铖的目光陡然凝滞,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乃是他的副将魏狄,与他一同死在了城破那日。他也活过来了?!
  许是薛铖的目光太过古怪,把魏狄到嘴边的话活生生吓了回去,他看着薛铖,有些担忧地询问:“将军,你怎么了?”
  魏狄的反应十分平静,至少这不是一个死而复生之人看到死去的同袍应有的反应。薛铖目光一沉,陡然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魏狄的手。
  入手温热,手指掐搭在脉上,能摸到跳动的脉搏。
  魏狄吓了一大跳,磕磕巴巴地说:“将、将军!”
  不过一瞬,薛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道:“没事,有些睡糊涂了。”
  他转过脸揉了揉眉梢,心里确认了两件事。
  一是他的的确确活过来了;二是魏狄也活着,但他显然没有经历过渭水城那一战。
  时间不对。
  薛铖问:“现在是什么年月?”
  魏狄蒙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承光四十七年,八月。”
  果然。
  薛铖缓缓吐了口气。他不仅活过来了,还活回来了。此时距离那场死战还有三个月,算起来现在他应该刚从王都出发不久。
  “将军。”这一连串奇怪的反应落在魏狄眼里,令他心下一惊,压低声音道:“你莫不是……魇住了吧?”
  薛铖一眼横去。
  魏狄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知道你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那个方士说得忒吓人,好几个弟兄都差点被唬住了。你也别多心,就当听评书了。”
  方士?
  被这么一提醒,薛铖恍然想起来,当初他出征不久,确实有个方士闯入了军营,大放厥词说自己是去送死的云云。由于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那人也根本没到自己跟前就被关进了牢中。
  没想到,一语成谶。
  薛铖叹了口气,转而道:“找我何事?”
  “噢!”魏狄一拍脑袋,忙道:“是牢里头人在闹,说是镇不住了,请将军定夺!”
  “牢里?”薛铖转过脸,皱眉问:“莫非……”
  “是那个方士。”魏狄苦着脸说:“我先前去看了一眼,确实……”他的语气十分忐忑又为难,“确实镇不住了。”
  薛铖突然来了兴致。
  若是以前,他恐怕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过现在,他突然对这个大放厥词说他必死的方士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个神棍的乌鸦嘴挺灵的嘛,不知道咒一咒北宫政会不会有用?
  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啼笑皆非,薛铖随手披了件外袍,对魏狄道:“走,带我去看看。”
 
 
第2章 凶卦
  牢房在营地的西北角,远离了粮仓马厩等重要设施,孤零零地杵着。虽说是牢房,但在这种行军临时扎的营地里也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小帐子,除了有三两士兵把守,与别处无异。
  然而此时本该安静的牢房却十分热闹,小小的帐子里围满了人,全都屏息凝神盯着盘腿坐在干草堆上的那人。
  “这千崇镇的古怪可不止这一桩。”清亮的嗓音在帐中回荡,弥漫着些许紧张的气氛,“人皮案告破后不到两个月,镇子里又出了事。最初是更夫发现的不对劲,每每到夜半时分,镇子里大户李家的宅院里就会传来古怪的声音,有时候是婴儿啼哭,有时候是女子尖细的笑声。”
  “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一房的女眷,可这种声音每夜都会在同一个时间出现,最后李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夜半阴风,诡异的哭声和笑声,镇子上慢慢开始传李家闹鬼之说,但奇怪的是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人真正撞上过。”
  “直到有一天……”
  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李二爷醉酒晚归,正准备回房时突然听到那诡异的笑声,不远不近,就在右手旁垂花门后。李家人本就对留言不胜其烦,加上有酒壮胆,李二爷竟准备转道前去一探究竟,看看这所谓鬼怪是个什么东西。”
  那声音极富感染力,一帐篷人屏息凝神,有的甚至不自觉握紧了手。尤其当讲到李二爷穿过垂花门什么也没发现,正准备再往里去却突然觉得后背阴风阵阵、那似有若无的笑声从耳畔吹过时,不少人跟着后背凉了一凉。
  立在门边的一个士兵更是觉得后背发麻,在说到李二爷僵着脖子准备回头,他竟然也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不回头不要紧,这一回头正对上薛铖那张黑沉沉的脸,登时吓得大叫起来!
  正是故事紧要关头,被他这一叫,帐子里的人都猛地颤了颤,还有人嗖地一下从地上窜起来,齐刷刷扭头看去。
  对上一帐子惊慌的脸,薛铖的脸更黑了。
  大半夜不好好睡觉、不好好站岗,竟然跑来牢房听说书了?!
  薛铖五指一攥,指节咯吱作响。
  这一次带兵北上,随行的不全是他的亲兵,还有威字营的人马。威字营刘都统乃是兵部魏尚书的表侄,素来与他不对付,军中出现这种事,多半也有他的纵容。
  “将……将军。”待帐子里一众人从惊吓里回过神后,顿时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地向薛铖行礼。
  薛铖没有说话,冷锐的目光从这些人面上一一滑过,嘴唇微抿。
  都不是他的人。
  薛铖内心冷笑,最后看向层层低垂的脑袋后、那个坐在干草堆上的人——
  一身松松垮垮的奇怪袍子,乌发如缎,眉目深邃,眉心恰有一点状若兰花的红痕,只是那张脸不知沾了什么东西,青一块黑一块,遮去了好颜色。
  竟是她?!
  薛铖一愣。
  对方也在看他,那双眼十分清亮,仿佛一眼就能看进人心。
  四目相对,女子冲他眨了眨眼。
  薛铖很快收回目光,对着满帐战战兢兢地士兵冷声道:“既然都睡不着,就给我跑圈去冷静冷静。围着营地五十圈!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他的声音威慑力十足,众人噤若寒蝉,齐声道了句是,便一个接着一个跑出了帐子。眨眼间,拥挤的帐子内就只剩下他和那个女子,以及身后立得笔直的魏狄。
  “你也出去吧。”薛铖对魏狄摆摆手,吩咐道:“不必守了。”
  “是!”魏狄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声,转头就往帐外走,走了两步又悄悄回头瞥了眼对视的二人,心里嘀咕一句:将军今儿怎么怪怪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