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守寡——素楹
时间:2018-09-28 09:24:28

  “小心!”他们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同时伸手去拽对方,恰好十指一扣纵身而起!
  那一刻,数枚弩/箭没入他们方才坐着的地方,在星光下折射出幽暗的光芒。
 
 
第8章 刺杀
  薛铖征战多年,遇过的明枪暗箭不知几何,加上早有提防,并不慌乱。
  相扣的手指很快松开,淡淡的余温和细腻的触感消散在肃杀的空气中,紧接着长剑出鞘,回身迎向扑来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清一色的双手短刀,狭长的眼仿佛紧盯猎物的鹰鹫,阴狠毒辣。但人数不多,现身的不过五六个人,目标十分明确,直奔薛铖而去。
  薛铖毫不怯战,剑身颤动,发出渴血的低鸣,剑招干脆利落,每一式都是沙场血海中打磨出的杀招,锐不可当。
  溯辞拔出短匕,缠上两个黑衣人。她身形灵巧,短匕在她手中如入无人之境,上下翻飞,转眼间便在黑衣人身上留下了数道血口子。
  黑衣人恼怒,双刀转道向她横切而来。溯辞不慌不忙矮身避过,同时出手在他腿窝一扎。在黑衣人吃痛之际,毫不犹豫地反转匕首,直直刺入他的下颌!
  鲜血喷溅,甜腻的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薛铖那边也利落地一剑切了一个黑衣人,屋里魏狄和孙展听到动静纷纷出屋相帮,不过片刻,六个黑衣人皆伏诛。
  血腥味随夜风飘散开来,除了在远处放暗箭的孙展,其余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上鲜血。魏狄蹲下身想要搜身,却听见薛铖的声音:“不用搜了,没有任何徽记,衣料和刀都是最常见的材料,后槽牙里藏着毒,是很标准的死士,不会让你搜出什么来的。”
  谨慎起见,魏狄还是四下摸了摸,正如薛铖所言,没有任何发现。他蹙起眉,正色道:“莫不是北魏的探子?”
  “不好说。”薛铖眸色深深,吩咐道:“收拾收拾,血腥味太重,别引来什么……”
  “你们不觉得,味道有些怪么?”一旁溯辞正蹲在一具尸首前,鼻尖耸动,突然打断了薛铖的话。
  三人微怔。
  人血的味道,不都……不对!
  薛铖仔细嗅了嗅,也察觉出了异样。
  这味道,有些甜得过分了。
  溯辞用指头沾了点血凑到鼻尖闻了闻,面色陡沉,立即伸手在那具尸首上摸索起来。
  “你在找什么?”薛铖问。
  魏狄搜得很仔细,若真有什么东西,不会搜不出来。
  溯辞不答,将尸首前前后后翻了个遍,最终在腰带位置摸到一个夹层,薄薄的一片,内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溯辞伸手在夹层的布料上捻了一把,凑近鼻尖一嗅,面色又变了。
  “被算计了。”她霍然起身,咬牙切齿说道:“他们身上带着特殊的香粉,不知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
  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林中亮起,伴随着兽类的喘息慢慢向他们靠拢,灰黑的皮毛在星光下时隐时现。
  是狼群。
  但这些狼与普通的狼并不大一样,毛色晦暗,体型大了足足一倍有余,露出森冷的獠牙,口涎从嘴边淌下,显然一副久饿未曾进食的模样。
  四人后背顿时一毛。
  这些狼明显不是这地界该有的东西。
  前头的几只狼在尸首前停了下来,低头嗅了嗅便张口咬去,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在寂夜中格外骇人。但更多的狼去慢慢朝他们四人围来。
  薛铖喝止住想要走近的孙展,道:“你没有沾上血,别过来!”
  先是死士刺杀,接着狼群环伺,往后还有什么?
  薛铖当机立断。
  “孙展。”他沉声道:“丰都。”
  孙展意会,即刻轻手轻脚地摸去牵马。
  饿狼的数量太多,幕后操控之人还不知是否有后招,在此处强行镇杀并不可取,但也需予以一定震慑。
  薛铖慢慢调整握剑的姿势,同时伸手把溯辞拉向身后,“你的短匕派不上用场,在后头捡漏单的。”
  溯辞闻言自觉地又往后挪了挪,颠了颠手里的匕首,紧紧盯着慢慢围拢的狼群。
  利爪踩上枯枝,一只狼蓦然低啸,张着血盆大口朝薛铖扑去!薛铖翻转手腕,双手持剑,迎面而上。只见雪亮的剑光闪过,那头饿狼顿时身首分离,腥臭的血喷了一地。
  剩下的狼纷纷弓起身子,喉咙间发出低鸣,蓄势待发。
  薛铖与魏狄并肩而立,长剑指向狼群,眼里满是戒备。
  夜风传林而来,狼血的腥味和那股怪异的甜香涌入鼻尖。那一刻,群狼动了,他们也动了。
  两柄长剑切入满目灰黑的颜色中,或劈或斩,挡开扑面而来的獠牙,切断当头拍下的利爪,不多时狼尸遍地。
  溯辞跟在他们身后,专门负责捡这些受伤却不致死的狼扎,一戳一个准。
  腥臭味越来越浓,薛铖与魏狄染了半身血污,但握剑的手冷定非常,一身杀气甚至镇住了狼群。那些狼睁着幽绿的眼睛,背部紧绷,前爪不安地在地面刨动,一时间竟停止了进攻,隔着一丈左右满是狼尸的空地静静对峙。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薛铖微微喘着气,环视一周,看着戒备的群狼,心道是时候了。
  这念头刚刚萌芽,屋后便传来了马的嘶鸣声,得得马蹄声渐次而来,溯辞转脸便看见三匹马从屋后绕出,向他们奔来。
  群狼听见马声,抖了抖脑袋,脖颈一圈毛微微炸起,龇牙咧嘴地低吼出声。
  薛铖和魏狄的坐骑都是久经沙场出生入死的战马,丝毫不惧狼群的威慑,径直朝主人奔来。倒是溯辞的马不过是普通的品种,还是匹性情温顺的,被群狼这么一吓,马蹄子抖了抖,登时停下来,不安地原地踏步。
  溯辞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她连忙冲着马儿打了个呼哨,马儿耳朵扇了扇,仰头喷了口热气,这才重新迈开蹄子向她挪来。
  似乎感觉到了那匹马的惧意,一只狼抬足向前踏了半步,突然冲着马儿的方向一声长嘶!
  溯辞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完了……
  她非常清楚地看见马蹄子歪了歪,劲瘦的马腿一抖,而后它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夺路而逃,连个眼神都吝于给她。
  就这么跑了?!
  溯辞回头极度凶恶地瞪了眼那匹坏事的狼,恨不得扑上去撕光它的毛。
  薛铖与魏狄早已翻身上马,看她一脸要去跟狼拼命的表情,差点没崩住笑。
  “该走了。”薛铖丝毫不给溯辞反应的时间,伸手在她臂弯一抄,轻轻松松将她带上马背。
  见他们欲走,狼群再度蠢蠢欲动起来,魏狄弯弓搭箭,三箭齐发,登时射穿了三匹狼的脑袋。群狼这才又戒备起来,低声嘶吼,再没有上前。
  二人抓紧时机策马扬鞭,飞快在山道上远去。身后狼群并未紧追不舍,空于此起彼伏的狼嚎回荡山野。
  ***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男子白皙的面庞上。
  女子的手十分纤细,尾指上带着斑斓的甲套,细碎的宝石在面颊上留下一道红痕。
  万籁俱寂。
  凤仪宫中灯火通明,孟皇后白着一张脸对面前黄袍玉带的太子怒道:“你怎么敢!”
  太子薛昭仁慢慢正过脸,眼里没有一丝波澜,面上甚至还带着谦和的浅笑。
  孟皇后悚然。
  这是她的儿子,大晋无人不赞一声谦和仁德的太子!但也正是这样一张温和的脸,对她平静地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母后。”薛昭仁曼声道:“是您教儿臣,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我也同样教过你!”孟皇后几乎是嘶吼而出:“谋事需谋时机,否则一步好棋转眼也能成死局!”
  “母后觉得如今不是好时机?”薛昭仁上前半步,眼里冷光骤现,“非要等到那柄剑架到了儿臣的脖子上,才是时机么?”
  “没人能动你。”孟皇后闭了闭眼,声音流露出一丝疲累,“你是嫡长子、是东宫太子,没人能动得了你。”
  “以前或许是。”薛昭仁嘴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但现在母后说这句话,心里不虚得慌么?”
  纤长的手指一颤,慢慢垂落身侧,孟皇后喃喃:“不至于……”
  “您还教过我,帝心难测。”薛昭仁伸手扶住孟皇后,慢慢将她扶至座椅上,低声道:“既生变数,那就怨不得儿臣了。儿臣在太子之位困了这么久,拱手让人怎能甘心。”
  “那也太过鲁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东宫、盯着凤仪宫,万一、万一……”孟皇后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不成器的庶弟何须令母后担忧。”薛昭仁安抚似的顺了顺她的后背,道:“母后以为是莫须有的罪名大,还是构陷皇太子的罪名大?”
  “可若你父皇起了疑……”孟皇后仍旧担忧。
  “母后放心,他等不到那个时候。”
  孟皇后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向他,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儿臣是孝子,能做什么?”薛昭仁仍是笑着,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只是请母后安居凤仪宫,静候佳音罢了。”
  安抚完皇后,薛昭仁离开凤仪宫。
  此时夜已深,他的眼里也浮上疲色,伸手捏了捏眉心。掌印太监提着灯不慢不紧地躬身跟在他身侧,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等行至宫墙僻静之处,只听得薛昭仁淡淡开口:“递个话出去,既然九弟想掺和进来,就让他掺和得更彻底一些,不必污自己的手了。”
 
 
第9章 生死
  仲秋夜的风很冷,马蹄四散跑得飞快,连耳畔的风声都隐隐有了呼啸的味道。
  溯辞被薛铖圈在怀中,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的体温透过层层衣料传来,短暂地驱散了秋风的凉意。
  如果没有断断续续狼血的腥臭味,溯辞可能会忍不住再往他怀里缩一缩。
  她叹了口气,抬眸看向漆黑的山林,眉心蹙起。
  太奇怪了。
  此时已听不到狼嚎,山林间静得只剩下他们的马蹄声。
  溯辞在西境也曾遭遇过狼群,在有头狼领队的情况下,如遇上威慑力极大的劲敌,狼群的确不会穷追。但今夜,她不曾见过头狼。
  如此大面积的狼群出没,却不见头狼。其次,这明明是一群饿狼,就算薛铖与魏狄确实在气势上镇压了狼群,但这些群龙无首的饿狼居然轻而易举地集体放弃了追击。怪哉。
  这种情况,她只能想到一种解释——这些狼不是山中野狼,乃人为豢养,最后集体放弃猎物恐怕也是人为操控,这些人目的本就是把薛铖逼进山中!
  树影重重,在夜风中乱舞仿若鬼手爪牙。在满目的夜色之中,溯辞突然捕捉到一线微弱的亮光稍瞬即逝,常年在西境沙漠中摸爬滚打出的直觉让她蓦然抓住薛铖的手,惊叫道:“停!快停下来!”
  薛铖与魏狄骤然勒马,马儿一声长嘶,马蹄高抬,在三步内停了下来。
  “怎么了?”薛铖低眸皱眉看她,问道。
  溯辞没有理他,兀自翻身下马,一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道路,小步慢慢向前走去。匕首出鞘,转刃向前,她笔直地伸着手,双眼从上到下仔细观察,走得格外小心。
  薛铖看见她的动作,很快明白过来,心下一沉。
  走了不到五步,溯辞停了下来,她的匕首恰抵上了一根极细的钢索。钢索通体漆黑,细如发丝,绷得笔直,若按照薛铖方才的速度撞上去,必定会被切为两段!
  溯辞保持着轻抵钢索的姿势,眯眼上下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在上下还各有一条钢索,虽然不起眼,但借着偶尔洒落的星光还是能发现稍瞬即逝的金属光泽。
  溯辞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今夜不算太黑,又是钢索,不然……
  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她又变了脸色。
  不对,若真想用这种伎俩杀人,何不换成更不容易发觉的风筝线或琴弦?
  她顺着眼前这条钢索向左右看去,深林漆黑,不知它延向何处、绑着什么东西。
  溯辞吸了吸鼻子,哭丧着脸开口喊薛铖:“薛将军,我好像碰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薛铖闻言即刻下马朝她走去,也看见了那三条钢索,刚要伸手触碰就被溯辞喝止:“别碰!”
  她神色凝重,伸手指了指钢索两头,沉声道:“这钢索尽头不知有什么机关,小心些。”
  薛铖闻言朝钢索一头的树林走了走,发现钢索并未系在附近的树上,反而向林子深处延伸而去。他拧了拧眉头,即刻掉头折返,低声道:“魏狄,你去那头,放心暗器。”
  魏狄点头,随后在溯辞另一侧站定。
  二人分立左右,皆面向钢索延伸的林间,长剑出鞘,戒备非常。
  “别怕。”薛铖侧过脸安慰溯辞,“一会儿我说断,你直接把钢索切断,不要乱跑。”
  “嗯。”溯辞点点头,紧了紧握着匕首的手。
  薛铖重新正过脸,凝望着黝黑的深林,慢慢转动剑柄,骤然低喝:“断!”
  溯辞闻言扭动手腕,锋锐的钢索在匕首下犹如泥线,稍加用力轻而易举从中切断。
  紧绷的钢索瞬间弹开,卷曲着向林中飞速收回,与此同时,弩/箭的破空声传来,一排排利箭从两侧树林中射出,剑尖淬着毒,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薛铖与魏狄同时出剑,长剑在手中快速翻飞,交错的剑光织成一道剑幕,将射来的利箭一一击落。
  溯辞十分听话的没有乱动,侧过脸看着薛铖的背影,抿了抿唇角。
  等到了镇子上,或许是时候寻一样趁手的兵器了,否则再遇上这样的情况,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忍住想要伸手去揪薛铖衣角的冲动,暗自下了决心。
  箭雨并没有维持很久,等最后一根利箭被斩落于地,薛铖和魏狄纷纷转头,在确认无人受伤后皆松了口气。
  “还好你发现得及时。”薛铖的目光流露出些许赞许,“否则真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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