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素光同
时间:2018-09-29 08:44:24

  纪周行想解释也并未解释。他意兴阑珊走回自己的座位,发现温临已经勾搭上了钱妍。他撩起她的一小撮头发,垂首在她耳侧一句句说话,逗得她眯起眼睛开怀地笑。
  放在往常,别人的风流韵事,是纪周行所喜闻乐见。
  但今天,他改变作风,不懂逻辑不顾规则地揭穿道:“温临,你女儿在你家吗?还是被你放到了父母家?”
  钱妍一惊:“温先生,你有女儿了?”
  温临淡声回答:“两岁了,蛮可爱,像她妈妈。”说完,他停顿三秒,礼尚往来地询问:“你刚才去给姚芊打电话了?”
  纪周行大概转述了姚芊的情况。既然张源宝都是温临的人,那他肯定清楚姚芊家的破烂事,瞒着他是完全没有必要。
  温临猫哭耗子假慈悲,不冷不热感慨了一句:“真惨啊,姚芊那丫头。过惯了大小姐生活,马上要去适应穷人的活法儿。我蛮心疼她的。”
  *
  这一天比预料中来得更迟一点。
  姚家的P2P平台被曝.光,投资人纷纷要求提现,资金链一刹那断裂,海南的度假村和房产修建都成了烂尾楼,资不抵债,公司宣告破产。
  姚芊跟着父母搬出了北京郊区的别墅。那房子的风水很好,曾经特意找大师看过,毗邻一座青葱常绿的山丘。
  如今,这栋房子将被拍卖,归属于更有钱的主人。
  那是八月的末尾,草野空旷。
  远方有人吹响牧笛,流风掺杂着野花香气。姚芊一家人难过得丢魂失魄,肝肠寸断,天气还是这么的晴朗,蓝天白云,绿草如茵。
  姚芊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
  草丛里夏虫鸣叫,父亲语声苍老:“我打遍了朋友的电话……咱们再亏,不能亏着你,爸妈给你安排了工作。待遇好的一家,就在山云酒店,你想不想去?”
  姚芊的思维虚虚浮浮,应不了话。
  父亲又说:“北京山云酒店的人力资源副总监,我曾经帮过他一个大忙。他要还人情,让你去应聘,走个过场。”
 
 
第30章 付出
  爷爷在世时,曾经这样教导姚芊:尽量别主动得罪人。也许某一天,你就要仰人鼻息。
  姚芊完全不信。
  天塌下来都轮不到她倒霉。
  她没想到爷爷的话竟然会应验。
  早上七点半,姚芊一个人来到北京山云酒店。
  落地窗成排敞开,清晨的空气微凉。姚芊穿着一套香奈儿连衣裙,背着仅剩的一只爱马仕手提包,站在等候应聘的大厅里。她的穿着打扮、神态举止,都与周围的姑娘们完全不同。
  她挺直腰杆,气定神闲,像是来进行一次视察。
  虽然她昨晚才想过自杀。
  跳楼是可行的。他们家租住在六楼,跳下去一定能死,但是一楼那户人家有院子,她把邻居的地盘弄脏了,邻居会找她的父母赔钱。
  割腕她尝试了一次。裁纸刀划出两道口子,血没流干,那地方就结痂了。
  网上推荐吃安眠药,但是这种方法并不明智。大量安眠药会让人连续呕吐,无力动弹,最后被呕吐物栓塞气管,窒息而死。
  氰化.钾是能死得快,无痛苦,可是这种毒药上哪儿买?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上吊。据说上吊是最省心省力的自杀方式,只要把绳子套在脖子上,十秒钟内,她就能切断自我意识——十秒钟的痛苦,换来永恒的解脱,真是一桩非常划算的买卖。
  绳子绑好,她又后悔了。
  道教佛教基督教,都强烈谴责自杀的人。据说,死者会停留在原地,不断承受自杀当天所受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煎熬到阳寿应尽的那一天。
  所以为什么呢?
  做人有什么好处?
  连想死的权利都不能掌控。
  她在山云酒店的皮椅上坐如针毡。她还想起自己曾经说过,再也不会来山云酒店了。如今,她的想法没变,只是现实驱动她低下脑袋臣服。
  面试官简单问了她几个问题。譬如: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你了解我们的公司文化吗?你觉得自己具有哪方面的优势?
  姚芊语速流利地作答。
  她持有工商管理的本科学历,英文水平较好。但是在大城市里,这个条件的求职者不在少数,更何况山云酒店的待遇条件十分优厚。
  走出大厅时,姚芊旁听几人谈话。那些姑娘们侃侃而谈,舌灿莲花,无论交际能力还是业务水平,明显都比姚芊高上一截。
  姚芊隐隐有些沾沾自喜,久违的优越感将她包围。
  任凭那些人再出色……
  她也能拔得头筹。
  *
  次日,人力资源部门上报了他们的意见。
  傅承林的助理负责审核。那助理见着了姚芊的名字,不敢怠慢,马上写了一封邮件,火速发给傅承林。没过多久,包办本次招聘的负责人就被傅承林约见了。
  下午三点,市场刚刚收盘。傅承林在百忙中抽出空来,直言不讳道:“行政部的这个位置,适合空降么?你不提拔我们本公司的人,一定要走社招的路……你说员工们会怎么想?”
  那负责人姓韩,年近四十,是人力资源的副总监。
  韩总监不太习惯傅承林的管理模式。
  但是傅承林的爷爷年纪大了,心也累了,想要颐养天年,不再掌权。老人家逐渐交接了各项管理工作,那架势基本是要将公司彻底托付给孙子。
  韩总监只能解释道:“这个位置和前台挂钩,总要处理客户投诉、客户协调,还要和其他部门斡旋,特别难做。我们经过仔细研究,决定用一次社招的人。我们把报告提交给了你的助理……”
  傅承林没看那份报告。
  他换了个角度切入:“你们确定自己录用了最优秀的人才么?”
  韩总监停顿几秒,组织语言。
  傅承林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的身后还开着一台金融界常用的彭博机,那机器永远不停,为用户提供海量数据与分析。傅承林却把它的显示屏关掉了,拿起搭放在桌上的西服外套,道:“你跟我去一趟档案室。”
  韩总监静坐原位,松口道:“您这么忙,那些任务交给我们来完成吧。”
  傅承林顺着他给的台阶,因势利导:“那你们得多忙一会儿,重新拟一份录用名单给我。”
  韩总监早已是个老油子。哪能不明白傅承林的意思,他知道傅承林对名单中的某一个人很不满,究竟是谁呢?能与傅承林的日常生活有交集的,恐怕就是出事之前的姚芊了。
  韩总监返回办公室以后,就革除了姚芊的名字。他亲自筛选应聘者,按照大家的面试表现,还有笔试成绩,选出了一位分数最高的获胜者。
  做完这些琐事,他拉黑了姚芊的父亲。
  姚父左等右等,等不来这位朋友的回音。他们二人交情不见得有多深,但是这位韩总监向来圆滑仗义,恩怨分明。他答应别人的事,除非意外,否则一定能办到。
  这一次,韩总监食言了。
  姚父不忍心告诉女儿结果。
  一家三口每天待在家中,庸庸碌碌,整日赋闲。
  姚芊刚开始喃喃自语:“我活该,我犯错就该死。”后来实在受不了,就说要去做券商推销员,她懂点金融常识,但是专业不对口,想来想去,只有券商推销的门路适合她。一旦她熬上三年五载,保不齐能发一笔横财。
  于是她四处求职。
  闹过不少笑话。
  其中一些,甚至传到了姜锦年那儿。
  姜锦年所在的基金公司大约扮演着买方角色。券商推销员对待他们,一般都比较客气,因为他们的青睐关乎着推销员的业绩。
  她对同事高东山说了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她没提到前因后果,高东山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谁?”
  姜锦年叹气道:“你不认识她。”
  今日下午,高东山与姜锦年要一同参加券商路演,探讨近日A股最热门板块。自从‘龙匹网’股票一蹶不振,他们的基金净值就没再涨过。罗菡忍痛割掉了‘龙匹网’这支烂股,努力寻求一个重新暴增的机会。
  姜锦年陪着她调研,作分析,写点评,改良模拟盘,去保险公司路演。接连折腾一个月,累得她差点垮了。
  她在参加券商活动之前,给傅承林打了一个电话。傅承林问她几点能结束,他开车去接她。姜锦年回答:“五六点的样子。”
  她还补充道:“我今天和另一个同事一起来的。我们两个人写记录,比我一个人效率高,我能早点收工回家。”
  傅承林就说,他到时候在停车场等她。
  他们平常工作都比较忙,压力极大,聚少离多。
  姜锦年觉得,要不是现代科技飞速发展,提供了网络社交服务,她和傅承林的感情,应该没办法维持在一个平衡点上。
  她刚结束通话,同事高东山便问:“电话里的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是啊,”姜锦年心不在焉道,“怎么了?”
  高东山冲她笑笑:“没事,我就问一下。”
  姜锦年不喜欢涉及私人感情。她转移话题:“我最近看上了温容科技的股票。我的研究报告写到一半了,这次券商路演的其中一家公司,和温容科技是合作伙伴关系……”
  高东山道:“你今天跑这儿来,不是为了那些路演的企业,是为了温容科技?”
  姜锦年点头。
  高东山讲出他自己的见解。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举行路演的地方,时间如流水般湍急地淌过,姜锦年赶在六点前离开大厦,跑向了不远处的停车场。
  傅承林远远见到她,打开车门,向她招手。
  姜锦年飞奔而至。
  傅承林捞着她的腰将她带上车,这才注意到她穿着一双高跟鞋,还那样着急地往他这里赶。他就问了一句:“今天走了多远的路,脚疼么?”
  姜锦年照例往他身上一靠,言简意赅道:“小腿酸。”
  傅承林左手揽住她的腰,右手搭在她的膝盖上,不断往下抚摸。他一边亲她的耳朵一边低声说:“乖,让我揉揉就不酸了。”他用气音说话,就像在和她偷.情。
  停车场内人影寥落。姜锦年和傅承林坐在汽车后排,虽然车窗被贴了一层黑膜,但是姜锦年仍然害怕被谁发现。
  她试探性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他就立刻停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同时道:“我去驾驶位开车。”他扶上车门,又问了一声:“我大后天要出差香港。你今晚……住我家怎么样?我收拾了一间客房。”
  他强调“客房”二字,姜锦年明白他的意思,也就答应了。
  他们两人好几天没见上面,三天后又要分隔两地。或许是荷尔蒙作用,姜锦年刚刚踏进傅承林家里,就有意无意和傅承林搭话。
  傅承林也不回应,迈开长腿往卧室走。他心道:姜锦年不跟过来,他就再做一个月的正人君子。
  姜锦年什么都不知道。她颠儿颠儿跟在他身后,说起今日见闻,又谈到山云酒店上市,问他的律所和投行做了什么准备,还叮嘱他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不可以累坏了。
  “坏”那个字没说出声,傅承林就关上卧室门,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姜锦年。
  他将她按在床上深吻,技巧高超。她一会儿觉得舌头酥麻,一会儿又深陷情动,心跳得飞快像是要脱离胸口。思维和感官都无比甜蜜快乐,那快感冲击着神经末梢,让她魂不守舍,坚信着两情相悦,不由自主地回应他。可是剥开表面的甜陷,她品出一丝丝苦味,再一闭眼,她莫名其妙流了两滴泪。
  傅承林用指尖揩去泪水,问她:“哪里不舒服?”
  姜锦年捧着他的手,搭放在自己心口:“这里。”
  他解开她的衬衫扣子,手伸进去,隔着单薄的胸衣,将她轻缓地揉了揉,不再有任何其它的亲密举动。他平静地侧躺,搂着她,安抚道:“没事,我慢慢来。”
  姜锦年半张脸埋进枕头,过了好久才说:“我很困很累,你陪我睡一觉吧。”
  傅承林又把她的头发拨到一侧,铺开被子盖在她身上,她始终没有回过头看他,但身体渐放松,呼吸渐均匀,她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31章 缠绵
  姜锦年睡觉时,傅承林稍微起身,低头亲吻她的侧脸。
  她依然徘徊于梦境,但愿长睡不愿醒。
  傅承林关掉了室内灯。他仗着黑灯瞎火,静静悄悄地吻她——这般谨慎的亲热是在折磨他自己,他像是一个饮鸩止渴的亡命之徒。
  姜锦年隐约觉得有点儿痒,她的脸颊、脖颈、耳根处,接连有温热的气息拂过。于是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见自己掉进了羽毛堆里,心痒难耐,却无法逃脱。
  她翻了个身,往前蹭了蹭。
  傅承林以为自己弄醒了她,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抱着她,默然感受她身上的香气。她还是用了那种柠檬味香水,馨甜诱人,仿佛可以品尝,具有强烈的迷惑性。
  傅承林阖眼浅眠。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姜锦年悠悠转醒。她趴在他的怀里,玩他的上衣口袋,他索性敞开衣领,随便她想怎么就怎么玩。
  姜锦年问他:“你有没有趁我睡得死,偷偷对我做什么事?”
  傅承林反问:“你觉得呢?”
  他轻抚她的后背 ,手指缓慢滑行,描绘着她的脊骨。他不幸又想起方才的缠绵不休,身体有了更可耻的反应,他还不能让姜锦年发现……她会认定他的脑子里也充满了龌蹉不堪的思想。
  他无可奈何地平躺,再次闭目养神。
  他掂量着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窗帘密不透风,照不进一丝月光,黑暗在卧室里蔓延,听力取代了视觉冲击。姜锦年随手一抓,抓到了傅承林的衣服领子,他呼吸稍快,气息紊乱,仍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凛然不可侵犯。
  姜锦年道:“你把头转过来,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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