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上)——多木木多
时间:2018-09-29 08:45:36

  她在这里就像一个被人围追堵截的小兔子,每个人看到她后都会拉弓搭箭,每条狼、每只狗看到她都会追过来。
  她躲在角落里,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办。
  这时有人在背后跟她说话!她立刻吓跑了!却又碰上了怜奴,她想起那个被他叫来的侍卫,更加不敢回头。
  她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找到一处山石,想钻到里面躲起来,却听到里面有男女在一起的声音,只好继续跑。
  她从昨天就没吃饭,只喝过两口水,整个人都晕晕的没力气,跑一会儿就有些撑不住了。她靠着树坐下来,眼泪涌上来,她静静的哭着。
  这时,怜奴找来了,他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笑着看她。
  她连忙站起来想跑,头一晕摇摆起来,她伸手扶住树,看到怜奴几步跑过来,对她笑着说:“饿坏了吧?我找了你一天。”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快吃吧。真是,你刚才就不该跑,那个叫住你的人就是大王呢。”
  “真的?”茉娘赶紧摸摸脸和头发。
  怜奴上下打量她,把饼塞给她,“吃吧。你这样也可以,看起来像是刚从家里逃出来的。蒋彪都交待过你了吧?就说是蒋伟想把你们姐妹送人,你好不容易跑出来,找大王求情。”
  茉娘连忙点头,接过饼也顾不上干得渗血的喉咙,拼命吞下去。
  怜奴看她这样,说:“我去给你取水,别一会儿见了大王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拿来一个竹筒,筒中清水甘甜得很,她全都喝光了,抹抹嘴说:“我们去见大王吧。”
  怜奴却看着她笑。
  渐渐的,她觉得浑身无力,天旋地转,头一沉,她就栽倒在地,眼皮沉得直打架,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辆车上,身上盖着脏臭的麻布。她的心狂跳!怎么回事?回忆起来,她喊起来,声音却细小的听都听不清。
  突然麻布掀开,怜奴笑着看她:“醒了?”
  她哀求的看他,想伸手去抓住他,手脚却仍然没有力气,她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来,对他喃喃道:“怜奴……怜奴……”
  怜奴也是坐在车上的,推车的是另一个人,他看起来简直像个乞丐,他明明听到她的声音,却连头都不回一下。
  怜奴用麻绳将她的手脚都紧紧绑住,看她在看那个推车的人,说:“我给他两块饼,让他帮我推车,他不会听你的话的。”
  茉娘哭泣道:“怜奴……你不要害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
  怜奴双眼发亮的打量她,“你们蒋家的人都一样,使唤起我就像使唤自家的奴仆。”
  茉娘惊惧的瞪大眼,摇头:“我没有……我也是啊……我也只能听家里的话……”
  “你要听话,那就不该抱怨。”怜奴笑道,“既然蒋家能将你送给大王,我拿你换金子不也很正常?还是你只愿意被蒋家卖掉,不肯被我卖?”
  茉娘死命摇头,“怜奴……怜奴……我们是一样的啊……”
  “我们不一样。”怜奴说,鄙视的看着她,他把麻布一盖,再也不理她了。
  等车停下,他把她扛下来,她拼命的咬怜奴,他也不为所动,走进草屋,轻而易举的就把她卖掉了。
  她想呼喊,怜奴对她说:“你如果在此地报出蒋家之名,那蒋家之女流落在此,成为庶民玩物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乐城!”
  茉娘便死死咬住嘴,看到怜奴得意的笑,他可惜的看着她,肯定道:“看,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草屋里有四五个女人,还有小孩子,小孩子可以跑来跑去,反正他们不会逃走。那些女人中,也只有她被绑着。女人们趁着没人时想脱下她的衣服,几人还为了她的鞋撕打起来,被草屋的主人发现,将她们打了一顿赶出去了。那主人蹲下对她说,“你是宫里的女人,肯定有人想买你回去,如果没有人买,你也可以留下,我这里每天都有吃的,只要你好好干活。”
  干什么活呢?那些女人和孩子会跑到街上把男人拉进来,就在她身边的地上胡来,有男人看到她被绑上想伸手,被女人说:“她可贵得很,你掏得起钱吗?”
  呻吟不绝于耳,她死死把脸埋在地上,恨不能一下子就死了。
  姐姐……大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自从把茉娘送出去后,蒋丝娘坐卧不安。她天天待在蒋彪这里,看到有人来找他就避开,等人走了以后就赶紧回来问:“有茉娘的消息了吗?”
  蒋彪被她问多了也有些烦,道:“她才刚进去,也不知道见到大王没有,没见到的话还有的等呢。”他顿了下,“有怜奴在里面照顾,不会有事。”
  蒋丝娘怒道,“怜奴?靠他?他恨死我们了!怎么会帮茉娘?!”
  蒋彪:“他恨我们不假,可茉娘与他一样,都是可怜人,他怎么会恨她?”
  蒋丝娘犹豫半晌,摇头道:“……大哥,不是这样,怜奴虽然恨我们,却恨得痛快,就像杀人,他对我们就是捅一刀,对着丝娘,却可能会多捅几刀。”
  蒋彪不解,“他这么讨厌茉娘?”
  “不是讨厌。”蒋丝娘叹气,“是痛恨吧。可能他觉得,茉娘太软弱了。”
  蒋彪还是不懂,“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就让人去问问怜奴吧。”他无奈道。
  蒋丝娘这才放下了心。
  怜奴很快传来信,却是嘲笑他们太心急。
  ——就算是男女勾搭,也没有一夜成事的道理。
  这话砸到蒋彪头上,气得他七窍生烟。
  “这下你放心了吧。”他没好气的对蒋丝娘说。
  蒋丝娘既放了一半的心,仍有一半提在空中,“这么说,大王见到茉娘了?还很喜欢她吗?”
  蒋彪对茉娘的容貌很有自信:“只要大王见到茉娘,就不可能不动心。”他看向丝娘,没有说出口的是:需要担心的是一旦茉娘受宠,还会不会遵守约定让丝娘也进宫。毕竟茉娘只会是夫人,而丝娘一旦进宫,就算也是夫人,也会身在茉娘之上。
  姜元看怜奴得了两块金饼,一连几天都很高兴,既好笑也更奇怪,不免问他:“那毕竟是你的姐妹,在蒋家就算人人都欺负你,她难道也欺负过你?”
  怜奴道:“同一个圈里的猪羊,一只日日想着逃回山林,一只却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养的皮光肉滑,只等主人把它端上餐桌。”
  姜元就明白了,看怜奴痛快的一挥手:“所以看到这样的猪羊,我就恨不能早早给她一刀!也省得碍眼!”
 
 
第52章 有美一人
  又过了十几天,蒋丝娘仍然没接到蒋茉娘送回消息,她忍不住了,逼蒋彪再去打探。
  蒋彪却觉得才区区十几天,茉娘就算见到了姜元,也不会那么快就站稳脚跟,“你是在担心茉娘反悔?”如果茉娘抓住大王后就以为日后可以不必再靠蒋家,那他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茉娘不是那样的人!”蒋丝娘越想越害怕,“大哥,你把茉娘托给怜奴,有没有别人知道?”
  “这种事还要几个人知道?”蒋彪笑道。
  “大哥!”蒋丝娘捂住心口,“我觉得不安!我了解茉娘,她如果见到了大王,立刻就会让我进宫!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我害怕……这不像茉娘!”
  蒋彪好笑的看着蒋丝娘,自从蒋伟说要让她嫁人后,她就坐卧不宁。茉娘成了她最后的希望,救命稻草,在她的心目中,茉娘进宫好像就是为了让她也进去。可是就算是同胞姐妹也不会如此实心实意,茉娘如果有了二心,那才正常。
  他想了想,安慰她道:“丝娘,你别担心,大哥再去找人打听。”
  蒋丝娘抓住他说:“大哥,别的不好打听,只要知道大王身边有没有女人就可以了。不是说大王现在身边并没有人服侍吗?若有爱宠,当会很容易打听出来!”
  这个倒是不假。
  蒋彪只是以前无心去打听这种事而已,被蒋丝娘催逼后,不得已让从人去打听一二,不想从人回来后道:“没人见过茉娘,大王身边没有,别人也没见过。”以茉娘的容貌,应该不至于这样。
  蒋彪犹豫道,“难不成怜奴将茉娘藏了起来?”
  从人不解,“主人好像十分相信怜奴?”
  蒋彪反应过来,笑道:“他毕竟是蒋家子孙,你不要听丝娘的,她是个女人,女人的心胸不大。”
  从人低头诺诺。
  蒋彪道:“比起这个,最近蒋盛是不是常常去莲花台?他是去摘星楼还是金潞宫?”
  从人道:“金潞宫。”
  蒋彪皱眉,“……看来是真的了。”
  他早就听说蒋伟为蒋盛求娶了大王之女,还是在樊城逼娶的,据说大王受蒋伟逼迫,人都病了才被放出樊城。
  他还没有面见过大王,只听传闻,竟然是这么一个软弱的人吗?
  蒋彪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问从人:“这几日,叔叔有没有进宫?”
  从人道:“不曾进宫。”
  蒋彪猛得坐起来,不顾自己正在“重伤卧床”跳下床在屋里四处走,从人一看就赶紧把窗户关起来,还伸头去门外看,急道:“主人快躺下!”
  “我知道了!”蒋彪突然大声说。
  从人一个劲的嘘。
  “大王一定有事要求着蒋家!他在等大王低头!”他兴奋的一握拳。
  从人惊道:“主人,这是从何说起?”外面都说蒋伟最近避门不出是因为家中丑事太多,没脸出门。
  蒋彪顾不上解释,让从人速去打探冯家的消息,看冯营从大王回来后,有没有进莲花台。
  傍晚,从人匆匆回来,满面大汗:“主人!冯营称病!不曾进莲花台!”
  “果然如此!”
  蒋彪冷笑,坐下,召来从人,“去见怜奴,告诉他,不管大王想要什么,某都愿助大王一臂之力。”
  从人道,“那茉娘的事可要再问问他?”
  蒋彪此时才想到茉娘,再一想,说不定茉娘从进宫后就再无消息就是怜奴搞的鬼!他捶了下床,愤愤道:“竖奴又来耍心眼!”这不等于是他亲手送了一个把柄给怜奴吗?只怕茉娘已经成了他的案上肉了。
  他叹了口气,对从人道:“再问一问茉娘吧。”不止是因为丝娘对茉娘的同胞感情,更因为日后丝娘进宫,茉娘将是她最好的臂助,没了茉娘,一时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人选了。
  从人应道:“是。”
  怜奴笑眯眯的从外面回来,见姜元正靠在枕上假寐,上前道:“爹爹,蒋彪有信传来。”
  姜元睁眼,“说什么?”
  怜奴笑道:“他说任凭爹爹驱使。”
  姜元不免大乐起来。
  凭他一人想找到王玺是不可能的,只能托赖他人。但如果在此事上对冯、蒋二人低头,他这个大王日后就休想再抬起头来。
  还是怜奴道,与其求助冯蒋二人,不如等等再看,总有忠心之人愿扶助大王。何况冯、蒋两家也绝非铁板一块。
  蒋彪肯开这个口,姜元自然高兴,但也不免忧心说出王玺不在手中之事后,会失了上风。见他满面忧色,怜奴道:“爹爹,蒋彪有三男二女,恰与公主年龄相仿,不如召进宫来陪公主戏乐一番如何?”
  姜元早把姜姬忘到脑后,此时才想起还有这一女儿可做借口,叹道:“我儿在这宫中确实并无玩伴。”
  怜奴见他还是不吐口,知道他还有顾虑,道:“公主寂寞,大王又无暇相陪,若是公主找几个玩伴进宫,不知大王可会怪罪?”
  姜元笑道,“我儿乃天赐之子,我只恨给她的不够好,怎肯让她不快?”
  怜奴这就懂了,出来后想了想,让人送话给蒋彪,让他往摘星楼送礼,只要一想蒋盛知道此事后的脸色,就让他忍不住大乐起来。
  “送大礼?重礼?”蒋彪再三问从人,“他真是这么说的?”
  从人点头,“怜奴确实是这么说的。他道大王无暇陪伴公主,十分愧疚,如果能得公主一言,必事半功倍。”
  蒋彪还从没把这个公主放在眼中,不过此时想来,如果姜元如此疼爱公主,也难怪蒋盛见而起意,非要逼娶公主,姜元还为此卧病。
  只是细想了一回,他就打定主意,对从人道:“公主年岁几何?平时爱用何物?可有偏爱之事?”
  从人早就打听过了,小声道:“听说公主乃大王与永安公主所生,性喜豪奢,曾嫌冯家之车驾不够华美,以锦绣铺地,绫纱为帘。”
  蒋彪挑眉,“这有何难?”
  刚要让人去开库房,从人又道:“主人,我还听人说,公主性情暴虐,因冯家从人擅入其车,就令人断其双手……”
  蒋彪这才愣了一下,问:“公主多大年纪?”
  从人道:“未及髫年。”
  蒋彪只想了一下就释然了,“大王如此钟爱,又是永安公主之女,这二人既不能给她身份,又令她隐姓瞒名过活,想必平日也是十分宠爱于她。”年纪幼小,又不通礼仪,只怕也无人教导,养成这样也不奇怪。
  “既然这样,叫眫儿去送礼。”他道。
  眫儿是蒋彪宠爱的小童,生得如花一般,雪般晶莹的肌肤,秋水一样的双眸,端坐不动,仿若玉人。
  蒋彪从其父母手中买下后就视若珍宝,只是蒋彪之妻十分厌恶,遂起名为“眫儿”。
  待到眫儿长到十五六岁,英姿勃发,蒋彪也就将他当做一般童儿对待,其妻反倒愈加宠爱。
  从人叫来眫儿,他长身玉立,仿佛庭前修竹,站在那里不说不动,目似点漆,对着人一望,就似脉脉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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