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个心理医生——他是一个英俊的奥地利帅哥,二十几岁就秃了头。
他说:“丽莎,你没有不正常。我是说,你确实跟普通人不一样,但你并没有犯罪。”
这个评判标准让她记住了这个医生。
她问:“没有犯罪就可以了吗?”
医生耸耸肩,带着一种大型犬式的轻松和幽默,“这就足够了。没有法律能够裁判你,我想这就意味着你是有底限的。你也没有在我面前大谈要把妻子切成二十几块或带着□□去公司,我觉得你比大多数到我这里来的人都好得多。”
“诚然,你确实造成了许多痛苦。你是一个破坏者,一个暴君,一个带着千万铁骑征战四方的不知疲倦的将军。”他真诚的看着她,“但人间的法律无法审判你,让我们把这一切交给上帝去做决定吧。你可以先放过自己,不要再批判可怜的丽莎了。”
她笑了一下。
他往前探了下身,温柔地说:“我觉得,你对自己的批判源自于你的家庭。你在父母身边受到的伤害比你愿意去记忆的更多。既然你的父母指责你没有亲情——我可以说那是一个失败的家庭吗?”她点点头。
他漂亮的棕色眼睛温柔地望着她:“那就去创造你自己的家庭吧。让他们来告诉你,你是不是一个没有亲情的人。”
醒来时,眼睛睁开也只看到漆黑的帐顶,沉闷的空气,沉重又响亮的呼噜声在耳边回荡。
她已经让工匠将高床做出来了。结果姜武担心她从床上掉下去会摔坏,自从换床起,他就死死抱着她,哪怕他已经睡着了都不撒手。
现在天应该已经亮了。
她总是在这个时间醒。她推了推抱住她的胳膊,让他放开她,不然她起不来。
他更收紧手臂。
又过了一刻钟,他才含糊不清地说:“要起了?”然后抱住她,在她的发颈间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搞得她脖子根那里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
他放开她,摊开四肢躺在这张巨大的床上。
一柱擎天。
她装成没看到要下床,被他伸长手臂捞住腰,他在她背后喘着粗气,显然真的醒了。
他把她拖过来,用她的屁股按上去,发出明显的暗示。
可她并不想每天早上都要来这一次。
——打仗的男人,真是太有精力了。
困在这四方天里,他的精力无处发泄,只好全冲她来了。
“我不要。”她扭头说,“你早上太快了。”她还在半天高呢,他就完了。
他耍赖的不回答,准备直接上。
她提条件:“我不说停,你不能停。”
这傻子已经入了巷,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刻后,侍人等候在殿门外,听到里面公主突然提高声音喊了一句:“你敢?!不许停!”
洗漱时就看到姜将军耳朵上有一处鲜红的咬痕。几个侍人笑嘻嘻,问他要不要上药。
姜武摸了下耳朵,刺疼刺疼的,他嘶了一声,摆摆手:“不用了,一点小口子。”
在他背后给他搓背的侍人说:“肉都翻出来了。”
“快咬掉了。”
“咬穿了。”
姜武仍是不在意,闭着眼睛享受大早上搓澡的乐趣,舒畅道:“她有颗虎牙,尖得很,从小咬人就疼,背她时还会扯头发。”
侍人们就笑起来,不无艳羡之意。
姜武洗完澡过去时,姜姬已经在和三宝、七宝用早饭了。
两个孩子,三宝很能吃,像姜武,七宝却不太爱吃饭,吃一点就说饱了。
姜姬一直挺发愁这个的。七宝的侍人和随从会带着点心,随时喂他两口,想把他喂胖,结果搞到现在更加不爱吃饭了。
姜武看到她又在哄七宝吃饭,把儿子提起来救他出苦海,道:“七宝没问题。”
“他吃太少了。”她叹气,“他是男孩啊,应该像你一样。”
姜武面前的食物快堆成山了,他坐下后就大口吃起来。
“七宝像你。你以前就不爱吃饭。”姜武,“煮什么你都不爱吃,吃两口就塞给我。”他指指七宝,“不像你?”
姜姬争辩:“我那是……”后面的话吞回去了。
“嫌饭不好吃。”姜武挺明白的,“我早知道了。不过你后来也不怎么爱吃东西。”
因为莲花台的饭也不怎么好吃啊,何况那个时候那么多事,她哪有心情吃东西?
提起了过去,姜武就顺便问了一句:“阿旦什么时候到?”姜姬:“明天。不过进凤凰台可能要再过几天,要测个吉日出来。”
就是风和日丽,一整天都是大太阳的时候才行。
徐茶带着一群人正在测呢。答应他的天文台正在建,他的博士倒是已经封了,跟另一个做两轮车的奴隶一起封的。她还担心徐茶感到受侮辱,结果他一点都不在意,还跟奴隶博士一起研究起了滑轮——这个好像已经有人研究过了,可惜的是原来的著作者已经去世,后人并没有珍惜这份成果,也没有继续研究下去。
上回她得知,徐茶和奴隶博士两人用熟牛皮做连接,做了一对可以篏在一起的车轮,于是一个转,另一个跟着一起转。
姜姬:“……”
她开始想让那个做鸟笼的博士继续在铸造钢铁上多下功夫了。
说不定她能在有生之年见识到新一轮的科技革命呢?
不过他们做的两个嵌在一起的轮子与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他们将一个轮子的表面挖了一条槽沟,另一个轮子则做成凸型的,这样两边可以吻合在一起,再被熟牛皮带着转动。
但这样其实不太稳定。如果两个轮子的嵌合处做得太严丝合缝就转不起来,如果太松,又会滑脱。
两人想的办法是尽量让它们的接合面更光滑。
姜姬就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做成齿轮型,两轮嵌合,便于转动,还不容易松脱。
半天后,她就听说他们做出的齿轮是利用榫卯结构做出的齿轮不但不会松脱,转起来还飞快!
十天后,他们做出了第一辆不用牛马的手摇式车。
八个轮子的。
从技术上说,像是装了四个自行车轮的木制小汽车。
除了需要两个壮汉不停的转□□之外没有别的问题。而且他们转的速度频率还必须一致。
据说这已经是第二辆了,第一辆做出来后容易原地转圈,奴隶博士迅速加上个船舵,车就会走直线了。
但它的实用性还是不大。
现在养一匹拉车的牛马比造这一辆车的技术含量更低。
不过姜姬还是非常、非常高兴的。
凤凰台外十里亭。
姜旦下了车,他身后是郑姬春花与他们的儿女,还有追随他而来的鲁国军臣。
他们全都穿戴整齐,从这里起,一步步的走进凤凰台。
远远的跟在后面的赵、魏两国的人都有些犹豫。他们要不要照做呢……
可是又担心真照做了会有问题。
但眼睁睁看着就快到凤凰台了,赵太子终于无法忍受,下了车,快步追上前面的姜旦,恭敬的跟在他身后继续向凤凰台前进。
然后魏使也不能再继续安坐在车中了,只好也下来了。
这一行人走了一天才走到城门前。
黄昏时正是城门前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城里的百姓都很聪明,知道这个时候来买菜是最便宜的!食铺上的食物,到这时都会降价,因为如果卖了不新鲜的食物吃坏了客人的肚子可是会被抄家的!
商人们可不想被抄家。
所以食铺的食物都不过夜,当天如果卖不掉的话,就会送给附近的流民。
当百姓们看到这一行风尘仆仆又衣著光鲜的人时,都不免驻足观看。
他们让出了一条笔直的通路,商贩们甚至将车摊收起,以供姜旦等人通行。
城门口的官吏早就去通报了。早就在计划着这一幕的白哥等人也迅速出现了,在城门前恭迎“诸侯王君”。
虽然只有一个前鲁王,但在宣传的时候,他们说的是鲁、魏、赵三地的诸侯王!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还没到城门前,三位诸侯王如此虔诚的来拜望安乐公主的事迹就流传出去了!
第774章 回家
凤凰台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乘车入城的徐公提前进了城, 避免被“诸侯王等”拦住去路。
他饥渴地看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到家了。
家变得更好了。
当然,世家们可能不会这么想。
但徐公能分辨出什么样的城市才是最好的。
像世家期望的那样城中没有一个庶人?路上只有马车?不再会看到破败低矮的房屋?城中角落里不会有流民?
甚至有人曾在徐家的文会上发下“宏愿”——要是那些流民过了冬天都冻死就好了。
虽然是酒至酣时的醉话,他还是立刻让人将这个傻子丢出了大门外,扔到冻硬的地上,让他好好感受感受什么叫冻死。
现在,他看到野外处处是良田, 行上几里就能看到一座新村落,几户农家的草屋错落的在荒野中安了家,小儿背着草筐在草丛间追逐嘻闹,百姓在田间辛苦劳作。
这才是一个活着的世界,充满生机的世界。
公主毁坏了多少,就能建设起来更多。
这才是他甘心伏首的英主,人王!
凤凰台里也一样。
庶人不再满面愁苦, 行止萎缩。他们全都脚步匆匆, 身上充满生气。
他们肯定都是有工作的!
不是做奴隶, 不是乞讨,而是真正的工作!
有不少新户门前挂了牌子或挂个东西,示意这家是做生意的。
织布的就挂一张织弓,纺线就挂个梭子,打铁的就挂个铁锅, 会做衣服的就挂一把剪子,做大夫会开药的就挂一张白幡……等等。
其余还有许多新兴的职业。
比如家里开澡堂可以洗澡修面的, 就在门口挂个白布帘子, 上面绣一个鲁字“沐”。
徐公倒是知道, 听说这澡堂在世家中间也颇有好评。世家多数都嫌弃庶人身上脏臭有虱,认为庶人百姓寿命不长、多病有不爱干净的原因,更别提许多庶人一辈子都不会漱口,简直难以忍受!
但鲁人兴起的这个澡堂倒多数是庶人去光顾,如今已经是渐成风气了。
这显然更让世家们“满意”。
徐公略略知道一点内情。
据说公主在鲁国时,有一年也是因为死得人太多,公主担心发生疫病,就倡导所有人洗澡,还在宫中养了猫狗捕鼠。
凤凰台上倒是一直用药杀鼠,还有侍人宫女偷食鼠药自尽的。
不知现在的凤凰台上,是用药杀鼠,还是用猫呢?
徐公这个样子当然不能先光明正大的回徐家。
所以他是从后门溜进去的。
专给家里下人进出,给货贩送货的小门打开,徐公带着从人和一儿一孙悄悄进去,就见家中老仆带着全家仆人站在庭院里,虎视眈眈的瞪着他。
徐公以袖掩面,“悲泣”道,“终于回家了!”
老仆:“寿公,某还当你要埋尸荒野了呢。”
徐公:“……”
徐公只好专门给老仆道歉,他真不是故意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的。再说,云贼死后,他不是立刻写信回家了吗?
他当时不回来,也是因为时机不到。
老仆坐在他对面,捻须道:“这么说,人王要登基了?”徐公:“总要三请三让一番才算合适。”
老仆:“第一请的人当是诸侯王等,您是第二请还是第三请?”徐公摇头:“我……我都不是。我还等人王登基后召我入朝呢!”
不然,他干嘛要回来啊?
还不是怕公主忘了他!
老仆状似明白的点点头,“那家里大门还要继续关着。你晚上就跟某一起用饭吧,某那汤还可以分你一碗。”
徐公:“我好歹这么久没回来,就让我喝汤啊?”
老仆气哼哼道:“依某看,一碗汤都不用给你!”
徐公很明白,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自己先跑到老仆的屋里等着了,硬是分了一半的饭菜。其中一道炖香云极可口,深受两位老人喜欢。嘴里的牙都快掉光了,这软软的香云跟肉一块炖就有肉味了!吃它就像吃肉啊!
徐公没想到老仆竟然真的只准备了一份饭菜!两人抢一碗炖香云!
他吃出来这是跟鸭肉一块炖的!
他早就不能吃鸭肉了,鸭肉比鸡肉硬得多,但鸭肉香啊!有嚼头!他两侧的牙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啃鸭子了。
吃完碗,两人洗漱过后,躺下睡觉。
窗外的天已经很快暗下来了,满天星海,极之璀璨!
一轮耀眼的明月高悬。
徐公躺不住,不叫老仆点灯,摸黑自己踱到廊下,举目望天,发出一声喟叹,伸了个懒腰,席地坐下。
老仆跟出来,在他身边放了一盏香炉,燃香驱虫。
徐公问:“这凤凰台……你觉得变好了吗?”
老仆摇头,面露一丝惶然:“不好!到处都乱糟糟的!”
一开了话头,老仆就忍不住了。
他扑在徐公之下,语无论次又难以扼止的说每天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到徐家门前求告哭诉,无数的投帖拜帖如雪片般飞来。
有很多人都被公主害了!
老仆声泪俱下:“某深知……寿公以为此女乃天人,可自古即分阴阳!此女未登基为帝就掀起这诺大风雨!她若为帝,这天下可还有一日安宁?!这人世,又要遭遇多少祸患?!还会有多少人受苦?多少世家遭她屠戮?”
他拉着徐公的衣袖哀求:“寿公!寿公,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