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把庞大的、不驯的世家除掉,令其他家族上台。这样动乱就只会在世家中间发生,不会伤及百姓平民。
一番整顿后,连吴都台上的魏臣都没有发觉,短短一年内,魏国已经是阿陀的了。
至于抓进吴都台的人,若实在不能劝服,只能杀,能杀的杀了,不能杀的上了刑,或为奴隶,或为奴婢。
连消带打,魏人臣服得极快,连魏国公都不敢再对阿陀动小手段。
这时阿陀听说新帝登基,说要向新帝递国书,从魏国公到底下的魏臣,都没怎么反对。于是魏王的国书就递出去。
国书刚出魏国不久就听说新帝派兵来了,一只虎军风驰电掣的冲进郑国,将郑国望仙城杀得片甲不存。奇特的是城中百姓倒是十有八九逃出来了,唯有世家全都被抓了。
魏国大惊,不知新帝为什么突然对郑国下手。莫非新帝下一步就该对他们动手了?
幸好他们魏国的新王是新帝身边长大的人!
魏臣感激涕零,连魏国公都对阿陀和缓了不少,还称他为“爱子”。
阿陀派人去郑国劳军,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听一下新帝为什么这么干。
魏臣都称是是是!大王,就应该这么做!
等魏使带着礼物去郑国转了一圈后再回来,在殿上就说了一番令人大惊失色的话。
原来郑人凌虐郑王,郑王逃出郑国后,跑去找新帝了,新帝听说后就派人来替郑王除奸。
这个……好像是正义之战啊。
本以为是新帝不道,没想到是郑臣无德。
结果有几个人心生动摇,悄悄去找魏国公,劝他也去凤凰台告个状,就告阿陀不孝顺!
魏国公十分心动,但却觉得这不可能成功,因为阿陀就是被新帝亲手抚养长大的。
那些人就道,告状是当着众人的面告,就算新帝想维护阿陀也不太好伸手,只要魏国公告得严重一点,不如说退位后在宫中受阿陀虐待,衣食无着,时而打骂这类的事,一定可以令众人愤怒,进而惩罚阿陀,将王位还给魏国公。
魏国公更加心动了,他自觉身体健康,仍在壮年,竟然被逼退位,如果不是护送阿陀回国的将军带着兵马就在鲁国边境虎视眈眈的话,他真想亲手杀了这个不孝的儿子!
魏国公犹豫几日,终于抵不住重登王位的诱惑,与心腹秘议几次后,假借腹痛,非要到宫中寻医医治,途中“失踪”,与心腹逃出了魏国。
阿陀接到魏国公“逃走”的消息后,若无其事。
之后,先命人在宫中散布魏国公病重的消息。
他数度当着人落泪,时常叹气。还对原来的王后,魏国公的夫人和小公子说魏国公重病出去寻医医治,但名医没找到,魏国公的病却好像更重了。
魏国公的夫人哪怕记恨魏国公将他们母子送到豫城,但也深知他们母子的生死福祸都系在魏国公身上,叫她相信阿陀会善待他们母子就太难了。听闻此讯,她日夜泣哭,忧惧难眠,两个小公子也知道了魏国公只怕病得快死的消息,两人在宫中无人处哭泣,被人偶然遇见,于是魏国公从病重到已经在外面病死了,前后不过数日。
又过了两个月,送魏国公出去“看病”的心腹赤足披发护送着棺木回来了。
阿陀听到此讯,在宫中当着魏臣的面就大呼一声“我父!”后悲痛倒地,魏臣惊恐万分,连忙将他救起,阿陀醒来后,发足狂奔到宫门,扑在棺木上嚎啕大哭,众人再三扶不起来,只好在宫门前后跪了一大片陪哭。
之后得知此讯的人越来越多,都来送别魏国公,宫门口哭的人就更多了。
阿陀哭完这一场被魏臣送回宫中休养,直到魏国公下葬,阿陀都“悲伤的难以自抑而起不来”。
最后魏国公平平安安的葬下去了,魏人中刚有零星耳语指阿陀暗害了魏国公,阿陀就当着来看望他的“病体”,看他何时能好起来的魏臣的面说:“吾已失父,人生无望,欲交国为民,各位另寻明主吧。”
病榻前的魏臣均大惊失色!纷纷泣血求他千万不要这么想不开!死个爹而已!
阿陀就是坚持,魏国公死了,他与亲爹本来就有许多年没见,好不容易见面了,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尽一尽孝心,爹就死了,唉,他的人生已经没有目标了,何必再当这个大王呢?不当了,不当了,说什么都不当了。
有人试探地问,既然大王您不当了,不如顺便立个太子?您看与您同父异母的那几个小公子中有没有顺眼的?
阿陀避而不答,开始一心一意写国书周知各国,说他不当大王了。
于是晋王、鲁王都接到了他的国书,郑王已经交国,郑国已除,倒是省了事了。
诸位魏臣开始为到底要不要帮阿陀把国书递出去而吵架。
一部分人认为不要递!这个大王好歹年纪正好,不小也不老,头脑也算清楚,手段也算果断,这种大王千年难得一遇!你们懂吗?!现在不要这个大王,换另一个上来,万一不如这个,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另一部分人倒觉得阿陀手段太过头了,你们看他用鲁人的兵用得多熟练啊,与魏必有二心!所以不如换一个从小在魏国长大的公子更好。
两边相持不下中,晋王亲自来了。
晋国弱小,晋王固然有一国之地,但其实行事做风上不太像一个诸侯王。
现在这个晋王更是深得其父东殷王的真传,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脸面,该低头时低的比谁都快。
他特意跑到魏国来,一来就得知这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魏王正打算交国,那个跟他似乎有杀姐之仇的魏国公刚死了。
这不是正好吗?
交国可以,立新太子就不必了。
晋王是特意来寻外甥的,问他:“你我要不要一同交国?”
鲁国,莲花台。
姜温从车上下来,见迎面走来的姜良,两人打了个照面,有多少心事、多少话语都藏在了相逢一笑中。
姜良揖手行礼:“见过姜使。”
姜温也还礼:“见过内相。”
两人携手进宫,姜良道:“要不要先去见孙相与龚相?”
姜温摇头,理所当然地说:“自然应该先见大王。”他反问姜良,“莫非有恶臣欺君?”
姜良见姜温打起官腔,知道是自己失言了,摇头道:“大王得了头风,不能见光,也不愿见人。不过既然使臣求见,想必大王是会破例的。请随我来。”
第788章 心想事成
莲花台还是老样子。
姜温发现他还是有点儿思念这个地方的。这里的一切显得那么熟悉。他还记得小时候好兄弟们一起走过这条长长的宫道。
他说:“这里和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是啊。”姜良抬头,“我常常觉得……”他没有说完这句话。
姜温也没有再说, 两人沉默的走过这条又熟悉又陌生的路。
姜扬居住的地方意料之外的非常热闹。
可以看到有许多人在殿内, 外面有许多侍者。侍者看到姜温与姜良过来, 就过来行礼问好。一个侍者看到姜温露出了一丝惊讶, 他说:“公主也回来了吗?”
更多的人发现了姜温, 他们都围上来问“公主还好吗”
“公主回来了吗”
“只有你回来了吗?”
“大王还好吗?”
“王后还好吗?”
一个侍者叹息道:“好久不见。”
姜温和他们闲聊两句,就有侍者说:“你是来见大王的吗?”
“公主要大王也去凤凰台吗?”
姜温笑道:“如果大王去凤凰台,你们也要跟着去吗?”
侍人们还没听说过姜旦交国的事, 还不知道鲁国已经被除国了——除非姜扬硬扛说不交国。
毕竟他是现在的鲁王。姜旦虽然也是大王,还是他的兄长, 还对他有大恩,但姜扬说不交,还是会有一点问题的。
不过姜温这回来就是想先把鲁国的事处理一下, 免得他去魏国了,自己家后院又出问题。
他是来“劝”姜扬的。
侍人通传后, 姜温很快就可以进去了。
他也曾养育过姜扬, 虽然不像姜礼和姜良那么疼爱他。可能是因为他不记得自己有弟弟吧。他被从家中拐走的时候,根本不记得家里还有什么人了。姜礼和姜良倒是都还记得家人, 虽然已经想不起面目声音, 但脑海里还有一点点印象。
他记忆中的羊崽是一个一天到晚都在拼命吃东西的孩子。他记得羊崽直到回莲花台前还是一天到晚嘴边都不停,抓住什么吃什么。
回了莲花台后,他就不再关注羊崽了。在他的心中, 始终只有陛下。他想, 这可能是蟠大兄教他们的忠心吧。他一颗心全都忠于陛下。
姜礼与姜良也不是想背叛陛下。因为他们把陛下看成了家人, 不由自主的就放纵了自己的感情。而陛下也真的非常纵容他们,见他们喜欢羊崽,并没有因此冷落他们,只是疏远彼此。因为陛下早就料到了会有日后的结果吧?
姜礼与姜良将羊崽当成亲人,而陛下眼中却只把他们两个当成亲人看待。
陛下对羊崽,是没有半点情谊的。
她早就料到以姜礼和姜良的心性是不可能舍弃羊崽的,他们就是这么愚蠢又善良的人。所以没办法轻易的割舍掉任何一方,只能站在中间左右为难。
姜温早就看出姜良与姜礼的面容下的疲惫与困惑。他们一直想劝服姜扬,但当姜扬长大后,他就不再是那个给一颗枣就能哄的孩子了。他纵使还尊敬姜良与姜礼,却因为身份而不会再听他们的劝告。
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姜温在走进去之前对姜良说:“不必再担心了。等到了凤凰台之后,羊崽慢慢会……明白过来的。”
姜良摇摇头,无奈的笑着说:“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你自己进去吧。”
姜温想过很多次姜扬现在会是什么样,从见到姜良起,他的反应也让姜温对姜扬的态度更加的不乐观,他甚至想过如果姜扬真打算不交国,那就让他“病”着去凤凰台也一样。
但他一走进来,就看到姜扬在一侧对他躬身行礼。
姜温连忙让开,还礼:“大王,许久不见了。”
姜扬直起身,姜温在惊讶的发现在亮的地方才看到他的头发竟然已经花白了!看起来比姜温还显老。
“大王,莫非是忧心过度?”姜温道。
姜扬看起来非常消沉,他说:“叔叔来了。”他往殿外期待的看了一眼,小声说:“良叔叔还不肯见孤吗?”
姜温:“他平时最疼你,想必是怕你恨他吧?”
姜扬沉默下来。
姜温:“我看大王有许多士人陪伴,难道还寂寞吗?”
姜扬摇摇头,让侍人送走那些殿中的士子,带着姜温去了后面。
后面就都是宫女了,姿态娇媚,形容俏丽。
姜温见此就笑了起来,看来姜扬虽然被关起来了,但姜良和姜礼也是尽力让他开心了。
姜扬露出一丝窘态,可那些宫女见到他也不怎么害怕,有几个大大方方的簇拥过来,围着姜扬与姜温到屋内坐下,送上酒肉,就在旁边弹琴鼓瑟,可见是惯例了。
姜温这才笑道:“大王平时乐趣颇多。”
酒过三巡后,姜扬被酒意催大了胆子,问:“叔叔回来是看望旧友的?还是……姐姐有什么话要嘱咐我?”
他从未被允许当着姜姬的面唤她一声姐姐,只在背地里这么叫过。虽然姜旦也从来不敢与姜姬亲近,但他不止一次感受到姜姬有多看重姜旦。正因为她的爱护,哪怕姜旦在国中闹出多大的乱子,或者被人怎么造谣生事,都有无数的人愿意宽容他,保护他,原谅他。
他不过是在姜礼和姜良的面前露出了一丝真心,从此孙相与龚相就再也没有来见过他了。国事全都有二位国相一力承担,只有那些喜欢拍马屁的人每天陪着他。
他自认比姜旦有才华,有报负,若是把鲁国交给他,他自信能做成一番事业!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连这莲花台都出不去一步。
王令不出莲花台,这是何等可笑、可悲的事!
姜温的到来令他既恐惧又不安,又隐隐生出一份期待。姜旦已经走了四年了,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姐姐会不会是让姜温来告诉他,鲁国交给他了呢?
姜温目视姜扬,看他期待的神情,沉着道:“陛下召你去凤凰台。”
姜扬不知道凤凰台上的事——他什么也不知道。听到这里,露出讶色:“莫非已有新帝登基了?”
他还记得皇帝是个傻子。
他忙问:“不知是哪一位……”当着姜温的面,他摇摇头,突然发笑,看起来好像突然之间有精神了。
“是孤失言了。叔叔莫怪。既然是陛下相召,孤自然该应诏而去。只是国中无人指掌……”
姜温:“我先来见大王,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大王。从大王这里离开,我就该去见孙相与龚相了。大王,容我多言一句:此事,由不得大王拖延片刻。”
姜扬的脸色当然就不好看了,可他气得一张脸阵红阵白,也没有胆量说不去凤凰台。他只是猜测,说不定新帝不喜欢姜姬与姜旦,这才将他叫过去?
他也确实没办法拒绝。只要孙相与龚相想让他去,他就是病得快死了也会被人抬上车的。
“孤知道轻重,叔叔放心。”姜扬说。
姜温本来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姜扬,推测他的反应,并不是要劝他——姜良和姜礼劝得够多了,但姜扬自己想不通就没有用。
他推辞了姜扬的宴会,离开后只与姜礼和姜良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第二天就直接去见了孙相与龚相。
在外人口中不合的两人今日却齐聚龚府,与姜温把酒言欢,看不出半点不合来。
说起陛下在凤凰台的举动,孙菲与龚獠都不饮自醉。
“恨不能身在凤凰台!”孙菲仰颈饮了一杯后就把杯子扔到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