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下)——多木木多
时间:2018-09-29 08:48:22

  ——徐树的信里好像真的是这么写的:他宽大的原谅了她的错处。
  他理解徐树要接回妻子的原因,不理解他的做法:怎么这么蠢?难道他根本不了解他的妻子吗?旁人都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啊!
  ——如果他此伏低作小,说点好话的话,可能还有希望。
  反正现在这样是没希望的。一丁点都没有。
  但这更让白哥反省。
  他以前就是如此看待青焰的。
  他也曾如此看待陛下。
  以及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固化的眼光让他懒于去了解她们美丽外表下的内心,其实她们与男子一样,都是人,都有思想,那思想开出什么样的花没人能一眼看透。
  他是已经明白过来这个道理了。
  就是不知世人还有多久才能明白……
  白哥搂着青焰入睡时在心中暗叹。
  他觉得可能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第二天一大早,白哥与青焰出门“上班”,刚走出徐家路就看到了另一边过来三辆豪华的“马车”。
  一看就是给新封的公爵的。
  这三辆马车一辆停下来避让徐家的马车,另外两辆横行无忌,反而还加快了脚步。
  徐家的马车理所当然的停下来了,等那两辆马车和跟随的从人趾高气昂的离开。
  青焰从车窗往外看,问白哥:“这些人只怕活不久了。”
  白哥笑道:“陛下的性子一向急,说是先封了,日后再看,合适的时候才要收拾。但依我看,只怕不出半年就见分晓。”
  这时青焰看到还有一辆车没走,车前的从人还不停的向徐家这边作揖行礼,恭请徐家先行,相当谦逊了。
  她摇头叹气,徐家的车动了。
  “看来倒是不能一网打尽。”她问,“这是哪一家?”
  白哥探头往外看,看到旗帜说:“马家。”
  凤凰台上,姜姬见到白哥和青焰,听他们说在宫门口遇上了新封的公爵。
  “受气了?”姜姬笑着问,“好多人说呢。听说他们连黄公的车都不让。”
  青焰摇头,“虽然如此,倒是一点都生不起来气。”
  姜姬:“还是让你们委屈了。再多等一等,阿武还没回来。等他这回回来,就该差不多了。”
  姜武已经到江北了。
  这回他真不是来打仗的。但他过境两次,两次江北皆有伤亡。更别提第二次几乎坑死江北诸城一半以上的世家。但江北的胆子已经被打垮了,见到姜武来,不等他入城,各式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姜武问:可知新帝登基?
  众人忙答:已知,已知!
  姜武再问:那尔等何时去拜访新帝?
  众人再答:这就去,这就去。
  姜武:……
  众人“恍然大悟”“迫不及待”:愿于大王同行!
  姜武这一回走得很快。他从后面来,前面有江北人逃了,却是渡江逃向江南。
  正好被等在那里的风迎燕给“抓”了个正着。
  风迎燕不是自己来的,他是带着江南世家一起来“迎接”江北世家的。
  见“客人”竟然先到了,都是他们招待不周啊。
  立刻就把混在人群中,假扮成逃难的家族的世家都给揪出来了。
  还有一些是跟风迎燕偷跑到凤凰台的江北士子,此时也不得不四处辨认亲友,好把人都给找出来。
  事已至此,越多的人一起去凤凰台,大家才越“安全”。谁都不想当少数派,日后回到江北再受排挤欺负。
  本来江北士子只是为了替自己的家族多找几个“同道中人”才愿意跟风迎燕过来“迎接”的。
  后来隐约察觉到被风迎燕给骗了也已经晚了,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所有江北人都拉过来就行了!
  等姜武带着大军携江北各姓乘船而至时,“失约”的人也出现了。
  风迎燕笑称这些人是心急想见陛下才先走一步,大王勿怪。
  姜武:自是不怪。
  鉴于大家都上了同一条船,当然不许其他人下船,也争相把更多的人拉上船。
  史载,天启初年,江南、江北各族闻帝登基,前往祝贺,共襄盛举。
  又有义士闻诏而来,伏首为臣。
  霍九弈就等在姜武回凤凰台的路上,大张旗鼓,带着他的兵,见到姜武的旗帜就跪地称降。
  姜武见此,下马亲手将人扶起,一同带回了凤凰台。
  姜姬见姜武立下数项“大功”,在朝上连番夸奖,一连夸了一个月,才有黄公和徐公联名上书,称大王有才,若因身为王夫而困于内宫,乃是陛下您的损失啊!不如就让大王继续领兵吧,男人嘛,就该把力气用在正途上。
  姜姬表示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朕就答应了,为了不委屈人才,亲爱的,你就继续辛苦吧。
  就这样把朝中一直以来让姜武交兵权的事给轻轻松松的回绝了。
  姜武跪下:“为陛下效力,肝脑涂地,再所不惜。”
  纵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陛下演的一场戏,是陛下早就打算好的,白哥还是为这一幕感到心惊。
  现在女子为臣已经有青焰了。
  而男子为王夫也仍会在朝上任职。那日后若是男帝,皇后为相的事,只怕也会如陛下所愿出现吧……
  皇帝哪怕只是为了在朝中多一个支持者,都会选择让丈夫/妻子位居朝堂。
  陛下真正的目的,好像并不只是为了确保朱武王的兵权和储君的地位。
  陛下所想要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第786章 收服2号
  姜武带人回到凤凰台时, 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今年的夏天, 西瓜大丰收!
  尤其是河谷,据说西瓜收得太多了, 因为全是鲜货,根本来不及卖给商人,百姓们发明出了许多吃西瓜的办法, 甚至在西瓜还未收获前就将其摘下来,当做菜卖。
  姜姬在凤凰台也吃到了难得一见的腌西瓜。
  “酸酸的, 很开胃。”她说, 她记得西瓜好像还可以入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好对御医们提了一句, 记得西瓜做药好像可以止血消炎症, 相当有效。
  御医们就开始对着西瓜使劲了。
  除此之外,西瓜也充当了贫困百姓们的应急口粮。对百姓来说, 只要能吃就行,哪怕不是粮食, 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何况西瓜还是甜的, 对吃不起糖的百姓来说,这一点甜味就很美好了。
  意料之外的, 今年各种水果似乎都丰收了。之前不抱希望栽种的果树, 今年也突出其来的挂起了果子, 还一挂就是一大片, 看样子……实在认不出是什么, 不过成熟期应该是在八九月份, 就是夏末秋初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的果实会全部用来留种,种子仍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种植方式。
  与西瓜和果树的丰收比起来,人丁的茂盛就显得不怎么奇怪了。
  姜姬自己都意外了,从去年到今年,也就是她登基后的这一年里,凤凰台方圆一百五十里内,各区新生儿的数量超过了去年的四十倍。
  如果说在她没登基衣,那一年的新生儿有五千人的话,今年统计的去年一年的新生儿数量是二十万。
  姜姬听到这个数字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造假。
  众所周知,她用的《户律》中对新生儿和女子都是有优待的,新生儿在十岁以前不但不抽税,还会每月发一斗粮。
  别以为凤凰台附近的百姓就不缺粮了,除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十分之一之外,剩下的十分之九都是普通百姓。能多一斗是一斗。
  现在有这么一个方便的办法可以每月多得一斗粮,为什么不干呢?
  以前她是安乐公主时,相信的人还没那么多。现在她当皇帝了,信用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于是百姓们出于对她的信任,开始疯狂的“生孩子”。
  姜姬能猜得到这四十倍的人数中肯定有造假的!
  她不免暗叹,以前她放纵此事,睁一眼闭一眼的,为的是安抚人心,取信于民。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再用这种方式来收揽民心了。
  那就必须——
  王姻问,“陛下,是否要严查此事?”
  姜姬摇头:“查的话,过于消耗人力。”也浪费时间。
  更何况让官去查民,就算没事,百姓也会脱一层皮。百姓是贪心,她可以不让他们贪,毕竟发粮的是她,她一句话就可以不发了;但如果指百姓为贼,令官吏去审查百姓,那就要考虑官吏会对百姓使用的手段和一定会出现的滥权行为。
  她能防着不让百姓过贪,却不能完全禁止官吏对百姓的掠夺。
  但是,也必须防着如果她一口气说不给粮了,会有养不起孩子的百姓将好不容易诞生的新生儿扔了或除掉。
  要好好把握这个度才行。
  她将忧虑一一道出,对王姻等人:“诸公可有良策?”
  王姻等人开始陷入思索中。
  陛下与以前的皇帝不同。以前的皇帝治国靠世家,对待世家的办法他们多得很;但陛下治国更多的是依靠百姓,所以他们口袋里那些治民的手段就不够用了。
  不像以前,如果人口太多就加税,如果人口太少就减税,如果百姓不驯就重刑……等等。
  但陛下现在的难题是既要控制百姓“说谎”的程度,在某一个界限内,陛下愿意纵容他们借此取利,超过这个界限就必须……拒绝。
  还不是严惩。
  陛下显然不打算处罚假造新生儿的百姓,还担忧过于严格会令百姓杀子。
  王姻沉吟片刻,说了一个主意:“虽是百姓多报新生儿,但官吏才是上报之人。不如审查官吏,若他们没有据实上报,有欺瞒作假的地方,就处治官吏,如何?”
  姜姬点头:“这样也可以。”
  白哥又想出一招:“若责成官吏重新审查新生儿数量,恐怕他们担忧受刑而做乱,不如将其调开,命他人重新统计。”
  姜姬点头:“尚可。”
  接下来大家集思广益,总算想出一个对百姓伤害最小,又可以借机审查底层官员的办法出来了。
  姜武带着人快回来了,姜姬在众人都走了以后,留下王姻,问他:“阿郑如何了?”
  王姻笑道:“与他媳妇过得很好,平日什么话也不说,像个哑巴。”
  姜姬点点头,“让他准备准备,等阿武回来,就该他出来了。”
  王姻回家后过了几日,恰逢休沐,就道要自己一个人去别院轻松轻松,没有带一个儿子与妾侍,只带了几个从人。
  王家在城里有不少别院,都是别人赠给王姻的,还有他趁凤凰台世家衰弱夺来的。白哥就说凭王姻现在的家底,这么多人恨他一点都不冤。
  王姻到了别院,管家上来问好,王姻道:“不用让人跟着我,我随便转转。”
  然后踱着步,慢慢悠悠的晃到了一处桑林。
  桑林不远处就是蚕房,一个妇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在蚕房里忙活,看到王姻过来,妇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带着两个孩子过来问好。
  王姻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他看了一眼妇人已见起伏的肚子,笑道:“这是第几个了?”
  妇人掩着怀,有些羞涩地说:“第四个。只是老三……”她擦了泪。
  王姻听说过,叹道:“是那孩子招人喜欢,老天爷才早早的把他收走了。你莫要伤心。”
  这妇人的第三个孩子虽然是个男孩,但落地没两天就死了。妇人自责不已,她的丈夫也病了一场。
  王姻挥别妇人,径直往蚕房后面的一处低矮院落走过去。
  还没走近,就看到院子里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其中老妇裹着头巾,隐约可见面上有伤,伸出一双手来,手上疤结重叠,显然曾受过大难。
  另一人是个年轻的男人,但面目沉默,没有丝毫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活力与意气。
  这二人看到王姻,便起身问好。
  王姻揖手,还礼。
  年轻的男人面露悚容,但仍先于老妇开口,“大人,请进屋叙话。”再对老妇说,“娘,你去筛两盅酒来。”
  老妇道:“阿绣今早煮得甜豆浆,我去盛两碗那个吧。现在还早,莫要饮酒。”
  年轻男子说:“就依娘。”
  然后请王姻入内,恭请王姻上座。
  王姻再三推辞,硬是将此人推上上座。
  老妇送豆浆来,就坐在廊下,并不进屋。
  王姻问:“陛下前几日问起贵人,敢问贵人近日如何?”
  年轻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低头喃喃道:“有劳陛下记挂,我与家人一切都好。”
  王姻点头,说:“不日大王归来,到时……贵人可愿入宫朝见陛下?”
  年轻男子猛得抬起头,露出又惊又喜又惧的神色,连廊下老妇都不禁探出身来,两人接连交换数个眼神,年轻男子才颤声问:“已经……可以了吗?”
  王姻点头:“若一切顺利,贵人日后就可以无惧世人了。子孙后代虽不能承继贵人的王位,但无忧无怖,岂不是乐事?”
  年轻男子频频点头:“正是!正是!”他面露惊喜,手收在袖中剧烈颤抖,廊下老妇伏地,紧紧握住嘴,掩住面孔,痛哭不已。
  王姻没有多留就告辞了。
  王姻走后,年轻男子——小郑王浑身无力的瘫在席上,半晌才过去扶起郑国太后。
  “娘,我们再也不用怕了……”小郑王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态,“那些害我们的人,我终于要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了!!”
  郑国太后年不过五十,却如七旬妇人,她满头华发,遍体是伤。当年郑国宫中突发大火,正是为了取她的性命好除掉她利用小郑王。万幸鲁人丁大夫早派人潜伏宫中,意图营救小郑王,见此索性在小郑王的宫室内也放了一把火,将他们母子二人一起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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