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小郑王的王后对小郑王情深意重,方将此女一并带出。
哪怕现在已经远离郑国,小郑王也时常会想起那段恶梦一般的日子。
他与母亲分别被囚禁在深宫中,呼天不应,唤地不灵。
那些“忠臣”全是披着人皮的恶狼!
若非鲁人相救,只怕他这个郑王就会死在郑臣的手中了。
小郑王离开郑国后就记恨郑人,仇视郑国。
他抱着郑国太后哭道:“娘!我们可以报仇了!他们想除了我们,我就把郑国送给别人!!我看没有了郑国,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郑国太后却仍盼着小郑王能回国为王,只是眼下情势如此,由不得他们。
她悲伤的难以自抑,又痛苦的无处可述。
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将哭声都咽下去。
夏末,九月。
艳阳高照。
街边随处可见小贩推着瓜车,售卖着解暑、解渴的佳品——西瓜。
据传此瓜得名还是因为陛下心仪某人,以名传情呢……
有此香艳的传说,在野外平平无奇的马瓜就此登堂入室。
再说现在西瓜确实比井水要便宜。城中虽然每一条街都有两个井源,但因为不许外人在此汲水,所以外地人来到凤凰台,与其买水,不如买个西瓜,既解渴又解饥,还美味可口。
姜武将大军留在十里营,命其自行回营后,他带着江南江北的义士径直前往凤凰台,求见陛下。
宫墙之上鸣起了钟,大街小巷的人纷纷扬头,望向宫门。
“又是何人前来朝见?”
“刚才听说有人在街上见到了大王!”
“哪一位大王?”
“还能有谁?如今这里能以大王相称的,唯朱王尔!其余的不过是闲王罢了。”说这话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城中突然兴建起了几座“王宫”,听说日后鲁王、赵王、魏王都会搬到王宫里来住。
凤凰台的百姓听了以后都发笑。
连国都没有的王,能叫大王吗?臣民何在?国祚何在?
不过这也更显得陛下高明啊!
若非陛下,这些远在天边的诸侯王会到这里来吗?
也只有朱武王,手握重兵,又是陛下的爱郎,称一声大王,才实质名归。
听说有人在街上见到了朱武王,身后随众颇多,好奇之人纷纷涌向凤凰台。
钟鸣之后,宫中就出来接引使。
以旧人白哥、毛昭为主,新人王姻等为副,一起来到宫门前,迎接大王还朝。
众人齐齐在宫门口跪迎,“恭迎大王。”
“大王一路辛苦。”
“陛下已在宫中备下酒肉,以慰大王之辛劳。”
“诸位请起。”姜武虚扶一把,开始介绍身后的人。哪怕这里面的人都是谁早就随着军报传遍朝野,现在也要走这一遍过场。
姜武指一个,白哥或毛昭就要激动上前,做久闻之态。风迎燕在旁边帮腔,一番连吹带打之后,已经急行数日夜不停的众人早就疲惫的快要瘫倒了,顾不上与白哥等三人打嘴上官司就被挟裹进了凤凰台,朝见陛下。
于是围在宫外的人就知道朱武王偶尔出一趟门,不料早就盼着朝见陛下的江南、江北各地世家蜂拥而至,热情又积极的跟朱武王回来了,来了以后就迫不及待的立刻去朝见了。
何等的光荣啊!
如此盛景,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
谁说妇人不能为帝?陛下的风采不是都令外面的人臣服了吗?
紧接着,城中世家听到消息后,立刻纷纷乘车前往凤凰台求见陛下,想要一睹盛况——谁这时候还在家中高卧?那也太落后了吧!
天下太平殿中再次坐满了人。
片刻之后,陛下驾到,诸公跪迎。
姜姬端坐其上,笑道:“平身吧。”
呼拉拉一大群人起身,归座。
江北与江南的人第一次见到新帝,更令他们惊讶的不是御座之上的妇人,而是妇人座下竟然并无虚席!
徐公、黄公等赫然在列。另一侧还坐着两个头戴王冠之人,莫非就是传说中交国为民的诸侯王?
听说有三个诸侯王听说新帝登基就前来交国了,为何这里只有两人?
姜姬也立刻“关心”地问,“顺王为何不在?”
姜旦解释道:“他病了。”
旁边的“宁王”赵太子一到大殿上就像哑巴似的说不出来话,只会点头,以证明“顺王”真的病了,不是魏使总嚷嚷不停被关起来了。
姜姬:“好生医治。”
“宁王”赵太子打了个哆嗦,总觉得陛下话中未尽之意是:时机成熟就可以病逝了。
这让本来想在此解释他不是赵王而是赵太子,“宁王”之位实在不敢接受,还是要请他爹来了,由他爹和陈相做决定——他把这番话咽回去了。
——还是等爹和陈相来了以后再说吧。
见江北和江南的人老盯着几位新生的大王看,白哥热情的说:“诸位想必是还不知道吧?”
不管别人有没有回答,他都直接把“诸侯王交国”一事再次宣传了一遍。重点突出诸侯王们是何等的忠心,陛下又是何等的爱护他们,你们看,忠心就会被陛下爱护啊!你们不想表达一下你们的忠心吗?真的不想吗?
殿上左右的人都望过来,目光中什么意思都有,有戏谑,有平静,有看好戏的,也有冷冷淡淡毫不关心的。
是啊,难道还能期待这些凤凰台上的世家或鲁人会替他们说话吗?
最可怕的当属坐在陛下右侧的姜武,大王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
“吾等……特来恭贺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北、江南诸城的人都跪下了,参差不齐地喊道。
徐公含笑赞赏,“陛下之威望,泽被海内,乃是你我之幸啊!”
黄公习惯性的把第一个开口的机会让了出去,在徐公说完后,他接棒继续夸——姜姬。
殿上开始此起彼伏的夸起来。
以姜姬对前几次大夸特夸的判断来说,要等这殿上每一个人都诵完一段或一篇之后才算尽兴——她是不想在这里坐这么久的!
于是示意侍人,可以让小郑王进来了。
于是殿外有侍人通传,一声声传进殿内。
“陛下,有人自称郑王,前来朝见陛下!”
姜姬做惊讶状,“果真是郑王吗?”转头对姜旦和赵太子说,“安王,宁王,你二人前去迎接,看一看来人到底是何人。”
姜旦和赵太子说实话都没见过郑王。但殿上诸人都默认几个诸侯王熟悉的可以穿一条裤子,必定是从小就认识的!
于是姜旦与赵太子携着一人进来后,指其为郑王,殿上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不是。
姜姬在上面嘀咕:“要是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下方的侍人听到了,以袖掩口,失笑:“陛下,那就太过头了。”
姜温身为一等传旨,在一旁小声道:“其实也不难了。晋王软弱,稍稍劝服必肯交国;燕地王道已丧,只需称王座之上的是乱臣贼子,取其不难。”
姜姬一笑,悄悄说:“阿温,你当传旨也当够了吧?可愿为使?”
取晋、燕两国。
姜温不及跪下应诏,另一侧的侍人急急道:“陛下噤声!郑王要说话了!”
姜姬立刻端肃面目,听郑王哭诉那过去的事。
第787章 诸国事
说到伤心处, 小郑王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沙哑难言。
同殿的姜旦与赵太子都听得浑身发寒,面露怒容。无他, 二人都有过被权臣压制的经历,只是郑国的权臣更过分, 更没有人性了。
其他在殿前的大臣们也都露出义愤之态, 还有人悲痛落泪。
倒是上首的徐公与黄公还算平静, 两人下方的自家弟子也都露出合乎情理的“怒容”, 别的就很难感同身受了。
姜姬倒是能理解, 毕竟徐公做过半辈子权臣, 黄公虽然没当过把皇帝关在后宫中的权臣,但他显然也是认同这种做法的。
帝王无能时,臣下也只能随机应变啊。
归根到底,郑国权臣太过张牙舞爪的根本原因是小郑王无能。君臣之间此消彼长, 本就如同夫妻一般。虽然世间以夫为尊, 但也不能确保每一个丈夫都能管得住自己的妻室,若夫纲不振,与其怪责妻子失德, 不如说丈夫无能。
台上台下两副心肠。
只有小郑王的哭诉声不绝于耳。
最后小郑王哭晕过去了,可见是太过激动所致。
姜姬悲叹两声,对左右道:“实在是耸人听闻!”
徐公点头:“闻所未闻。”
黄公点头:“某痴长年数,还从示见过如此恶事。”
姜温突然从姜姬一侧出来, 跪在下首, 朗声道:“陛下不知, 在极北之处的燕地,早有恶臣犯上!”
燕国的事大家都知道,早几百年燕国就大王轮流换着玩了。
姜温选在小郑王告完状之后再把燕地的事说一遍,单例不证,两例并起,终于群情激奋起来。
白哥长身而立,越众发言:“如此恶事!陛下,绝不能姑息啊!”
不等毛昭第二个跳出来附意,跟姜武一起回来的“义士”霍九弈迫不及待的蹦出来:“某愿为先锋!杀尽天下恶人!替陛下张目!”
姜姬忍不住笑起来,用手压一压眼前这激动的勇将,转而问徐公意见:“以先生之见,该如何是好?”
徐公斩钉截铁地说:“当除恶务尽!”
黄公也肯定地说:“天地伦常在上,不可令郑、燕二地乱了纲常。”
好,这样一来,就把派军进郑、燕二地打仗变成了正义之战,举国之战,不打不可。
姜姬从善如流的下旨,就令霍九弈为先锋,转头看向姜武,又摇头:“大王才回来,这回就不叫大王去了。”低头往下看,花万里见此就“积极”的站出来,“陛下,臣愿往!”
姜姬:“就令花将军为义士掠阵吧。”
天启二年,有郑人告郑国有不法之举。帝命二将出征,郑、燕、晋三地闻声降之。
小郑王哭诉过后,晕了又醒,发现天下就变样了。他被陛下封为怀王,赐王宫与五百侍从。
王姻紧接着就献出他家那座别院和附近的土地,正好全划给怀王当王宫。
郑国太后改称夫人,小郑王的王后仍称王后。
小郑王回来后,王姻奉命来给他解释封王以后他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
他不能经商,不能做官,不能收徒弟,但可以钻研技艺与学术。
他不能出凤凰台,要出城需要陛下准允。
他的妻子可以称王后,但在他死后只能称夫人。
他的孩子并不能继承他的王位。
也就是说,他死后,他的孩子跟普通人没区别。不过王姻说说,可以让他的孩子现在去宫里学府学习,日后补个宫里的传旨啊之类的小官,也算是个身份,不至于被人小瞧。日后若是有才干被陛下看中选为官吏就不必愁了。
王姻也顺便给他介绍了一下城中现在“诸王候”都有哪几个。
以诸侯王为首的是安王姜旦,顺王魏人,宁王赵人。
还有三位公主,分别是大公主姜谷,三公主阿笨。另有二公主姜粟已逝,入帝陵附葬。
当然还有朱武王,不过朱武王住在凤凰台与陛下相伴,等闲不出来,所以虽然称大王,却与尔等不同,切记切记。
小郑王——新任怀王仿佛仍在梦中就听说陛下已派兵出征了。
义士霍九弈为先锋,花大将军为主帅,霍义士上午在殿上请旨,下午就迫不及待的点兵出发了,他现在醒来,去城门估计还能看到送行的人潮呢。
紧接着又听说商人为公的马商听说陛下要打仗,跑去把家产都给献了,还带动着剩下两个商人都献了不少粮草财物。
毕竟是义举嘛。
到了第二天,小郑王在郑国遭权臣凌虐的种种细处已经在文会上遍地开花,人人都在议论郑人太过分,以及小郑王太软弱。
以及陛下是何等的英武。
连远在天边的小郑王听说了陛下的英姿都要跑来找陛下主持公道。陛下也毫不推诿,立刻就派兵了呢!
魏国,吴都台。
阿陀与魏国公对座,这叫底下的魏臣实在不知该向哪个行礼,又该对哪个说话。
魏臣说:“听闻……凤凰台上已有新帝……”该怎么办啊?
魏国公被“迫”退位,性格越来越别扭了。阿陀每天都会在殿内接见诸臣,他也早早的过来,就坐在一旁,时而说“诸位不必在意我”,时而又与下首的魏人谈话“再见吴公,寡人十分欢喜”。
阿陀每回都直接忽略他做自己的事。
几个月下来,魏人也发觉比起魏国公,现在这位新王倒是脾气不坏,就是行事有些过急,但习惯之后也还不错,不必费心去猜测上头的大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是善是恶,是不是故意想害人背黑祸什么的——新王就是想把魏国公挤走,把王权全都夺过来嘛。
两王并坐,但强弱一见即明。
魏臣们经过一番不怎么需要挣扎的思考之后,都开始似有似无的倾向于新王了。
阿陀也发现……嗯,还挺顺利的。
其实他并不想将魏国毁掉,魏国哪怕日后不再称国,这七百里土地上的百姓总是无辜的。哪怕为了保存这些百姓,他就不能任性妄为的将这魏国的天地翻起来。
阿陀只好用些和缓的手段。
他先发诏称:新王登基了,各城快来朝见。
王诏由他从凤凰台带来的各路将军送过去,有不肯到的,全家缚进吴都台,关起来,由着人吵闹求情,他好趁机把各城中盘踞的世家势力打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