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听了以后,竟然就接受了,还自已解释起来:“原来如此,将军,他是刑官吧?”那就能理解了,嗯,听说刑官也会这么练手艺呢。
这样一想就不害怕了呢。
这人走后,姜武问姜姬:“你要怎么让他当博士?大家不会接受的。”
她也发现了,要给花斑洗白很简单,但怎么叫人不要去效仿他却很难。万一花斑没杀人,等他当了博士后,冒出来一群模仿者杀人了,那就不好了。
“但他真的很有用。”姜姬发愁道。
医学的进步不是一句话的事。她享受过现代医学,知道它有多伟大,但哪怕她从小进过不下几十次医院,她也不可能在这里复制出现代医学的哪怕一小部分。
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世界的人自己会开窍,而她就尽量保护这些开窍的人,让他们的智慧得已流传下去。
黄老和奇云都算是中医先锋了。但有些病症,只靠草药是不可能治好的,比如骨折,比如内伤。
因为现在的大夫们没一个知道人一共有多少根骨头,它们都在什么位置,都有多大,都起什么作用。也不知道人的五脏六腑都是什么,都在哪里,都有什么用。
要想治它,就要先知道它是什么,长什么样子。
所以现在的大夫治人基本就是在瞎蒙。极少数,极个别的大夫,是有真材实学的。不过他们是不是肯从事医学这一行,也都不一定。比如奇云,他发现了某些东西混在一起后,给人吃了,人会有奇特的反应。但他之后并没靠这个来行医救人,而是当神棍去了。
花斑也不是想当大夫,想治病救人才干这些事的。他只是好奇,可能就像孙菲好奇这石头为什么是一层层的,地面是不是也是一层层的呢?挖开地以后,挖到哪里,它会变得不一样呢?坚硬的地面是什么样,柔软的地面是什么样,山里又是什么样,等等。
于是孙菲收集了许许多多的石头。
花斑也好奇,这世间的活物,是不是都是皮包着骨呢?骨有什么不同呢?是什么在支撑?里面是什么在起作用?等等。
于是他开始钻研。
“战场上很多都是刀剑伤,如果一个人骨折了,我想知道要怎么才能帮助他把骨头给正好。”她说,“他断的是上臂还是下臂,是上肢还是下肢。如果中了刀,那是插在哪里?是不是要害?要怎么治?”
现在如果中刀伤,一般都是把伤口冲一冲,上药,拿布一裹,然后喂药,药也都是一样的,内伤止血药,喝下去,不管对症不对症,只有这一副,喝完,命硬的活,命不硬的只能去死。
虽然不知花斑能起多少作用,但这至少是一个开始。
姜姬不想放弃花斑。
“我再想想。”怎么给他洗白,再安全有效的引导人们向他学习。
但花斑显然不能再回家了。
他当然不愿意,不过这一点上,他自己说了不算。
姜姬让冯班去劝他,还给了他一个任务,就是不去看,自己复原出一副人体骨架,据说他已经做成两副了,自己用木头做一副不难吧?
给了任务以后,花斑的“□□”生活就没那么无趣了。
冯班担心朋友,隔三岔五的来看望他。亲眼看到花斑用木头雕出人骨来,他也不禁寒毛直竖。
结果在他没有发觉到的时候,弟弟被人“偷”跑了。
段青丝亲自登门求亲,欲将其妹,嫁给冯珠。而冯珠也早就见过段妹妹了,他从小就没认识什么朋友,更别提正当妙龄的青春少女了。
少女既可怜他少了一只手,又觉得他现在的手又可怕又有趣,两人有说不完的话题。
他也还没来得及自卑就从小小的冯家搬到了莲花台,有了显赫的姨母,母亲得封夫人,哥哥当了官,所以冯珠并不觉得自己配不上段家淑女。
他想求娶此女。
冯班:……
太突然了,冯班有点接受不了。
第479章 赎罪
姜谷很高兴, 姜姬才知道冯珠已经谈起了小恋爱,媒人之一还是姜旦。
而女方家长,则是段青丝。
“段家实在太精明。”她对姜武说,“这家人看似不起眼,每一步走起来都是稳的。”看前头已经倒下几家了?从蒋到龚, 不是折戟沉沙, 就是如履薄冰,龚香现在当着她的面,说话都谨慎了。
段家从冒头到出头, 到开始投资下一代,哪一步都没走错。这份眼光实在了不起。
可惜, 这一家信奉的是“宁可不做,也绝不做错”的信条, 所以不能托以重任,就连段青丝,日后也不能让他在姜旦身边担任要职, 不然遇事先退,指望他“忠心为君”“犯颜直谏”是不可能的。
但只当顺臣,或许不会位极人臣, 名传千古, 却可以一世平安啊。像段青丝这样遇上好机会的, 还能更进一步。
不过,这样的段家却和冯家的目标一样了。冯班一看就是个没有雄心壮志,只想家小安宁的性格。他考虑清楚之后, 就会答应了。
姜姬有心难为难为冯班,叫这孩子别每天都积着心事,他早晚会知道,心事这个东西,大半都是自寻烦恼。等他经得多了,就会更容易看开了。
她就去陪姜谷商量怎么办冯珠的喜事。
姜谷现在有头衔,有食禄,从身份上来说,她因为姓姜,高于乐城所有世家。而冯珠虽然姓冯,但冯家已经没人了,与其说冯珠是穷世家子弟,不如说他是姜氏公主之子。
一听就特别有权二代的气质!
而有姜姬这个鲁人都知道的公主在,姜谷虽然嫁过人了,但一冠上公主头衔后,自然而然就被人当成和姜姬一样的脾气性格,还有爱好。
所以,姜姬把摘星宫当成姜谷的外邸送给她之后,摘星宫每天都会收到给姜谷的礼物,钱和宝物是其次的,更多的是侍候的侍人。
俱是青春妙龄。
冯班气得七窍生烟,却因为摘星宫是姜姬的前住所而不敢在里面放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青春少年以姜谷侍人的身份留下来。
姜姬得知后,怕吓着姜谷,让人把那些少年都给送到学府去上学去了,日后调教出来都可以去当官嘛。
侍人没了,又跑出来许多找姜谷求爱的。
姜姬以为这回冯班又会生气,不料他竟然还真认真思考了其中几位,悄悄打听这些人家里的名声。
她顿时对这个孩子添了几分喜爱。
她的喜爱就是替冯班在学府预约了一个特等席,每旬还要去见席五和田分,跟着两位博士学习,等廖俊回乐城了,他还要去见廖俊,日后孙菲也会是他需要学习的先生之一。
她还让人暗示花斑多教教冯班,两人既是朋友,爱好说不定也能互相影响。
冯班还顾不上与弟弟相谈就忙得脚不沾地,终于有空了,还没开口就看到冯珠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嘴里的提示警省之话就再说吐不出来了,转而问起冯珠在宫中是否适应,过得如何,有没有为难之处?
冯珠没有为难之处,事实上,他从没觉得这么快活过。
公主姨母待他好,大王也待他好,大将军也时常带他玩耍,其他的如龚相一般的人物见到他也和颜悦色。
母亲不必再唯唯诺诺,不必再辛苦操劳,她可以身着华服,高居堂上,可以和公主同座共食而不避人。
他曾经立下一个心愿,就是叫母亲能堂堂正正的坐着,而不是只能避在廊下,任人呼喝。
现在这个心愿虽然不是他完成的,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而且,公主姨母叫段青丝当他的先生,教他读书,他也特别高兴。
冯珠自小就是由哥哥在夜晚或早晨才能抽空带着他读一读书,启蒙、习字,都是如此。
他在廊下土地上写字,在哥哥读书时看哥哥的书卷。但就算这样,也要小心不能被冯伯发现,不然就会被冯伯教训,因为他打扰哥哥。
他是很想好好的学习的。有朝一日,能有自己的书案,能光明正大的坐在桌前捧卷细读,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现在,他有两间好大好大的书房,里面摆着上千卷书。他想用木牍用木牍,想用纸牍用纸牍。哪怕整天写字都可以。
就算他没了右手,但左手字也可以啊。
他还庆幸现在有了纸,可以用笔墨书写呢。
正是在这一日日之中,他与段青丝渐渐熟悉起来。
这个人很有趣,为人正经,背地里却懒散的很,又很体贴,和他在一起时总会提点他这宫中的人事,叫他不至于因此出丑或怠慢了谁。
他说因为深受家中期待,所以日日都不得安枕,被父祖“逼迫”时,连连做恶梦。
他想起哥哥现在的样子,不免也很同情段青丝。
段青丝又提起家中幼弟幼妹。特别是他的幼妹,因为大王曾经受人欺骗,他就发誓家中无妹,结果现在这个妹妹就没办法嫁人了。
虽然妹妹不在意,还说不嫁人更好,她要招婿!
但听了她的话后,父亲已经气晕好几回了,他更不敢回家,母亲也怪他当时不该把话说得太满。
冯珠听了许多段家弟弟和妹妹的趣事,心向往之。
段青丝就请他到他家去玩。
这才见到了段绮容。
冯班沉思了好几天,小脸越来越瘦。姜姬看了,想想他的年纪,终于还是把他叫来,细细的解释给他听。
总结起来就是,段青丝目前看来没有劣迹,段家这一举既是示好,也说明段家有需要冯家的地方,说得更白一点,就是冯班并不输给段家。
“段青丝是大王宠臣,而你,则是姜氏后人。”姜姬道,“你和你弟弟身上有一半血是姓姜的。出了错,段家人去死,你和你弟弟却有一线生机。所以,不必担心太多。”
这番话太直白了,叫冯班都不能不承认,他心中的大石,落地了。
他的肩膀太单薄了,他一直担忧撑不起冯家这面大旗。现在公主告诉他,他其实不必撑,因为姜氏在他身后。
冯班一扫阴霾,冯珠和段家的亲事就很快定下来了。当然,正式成亲还要等三年,刚好段绮容的年纪还有点太小,三年后也才十七。
等众人知道后,无不唾骂段青丝手太快!太狡猾!真不像段家人啊。
人们还是更习惯那个闷不吭声,凡事只会往后缩的段家。
段父得知后,冷笑,“我段家缩了几代了,还不许我们伸伸腰啊。”也不看看,朝午王和先王,那是好人吗?现在这个大王,才值得段家投效嘛。
金秋节到了。
这一天,市场上就卖起了蜜饯、黄糖和各种甜点心。
百姓家中不管有钱没钱,今天带小孩子上街的时候,都免不了给自家孩子买上一颗糖,叫他们甜甜嘴巴。
摘星楼里,姜姬也尝到了新的糖,这糖是从郑国逃来的范家献进宫的,叫麦糖。
据说是粮食熬的。
鲁国并不产糖,鲁国的糖都是从其他诸侯国而来。黄糖就是从赵来的,而赵国的糖,应该可以算是赵国最出名的一项农产品,行销各国。
这麦糖就是麦芽糖。
麦芽糖粘牙,滋味跟黄糖不太一样。
姜旦和郑姬都很喜欢,姜谷尝了一块,也觉得好吃,她用手捂住嘴,吃得又珍惜又小心。
姜姬奇怪自己怎么早没发现郑国的这项特产?大概是以前只盯着郑国米了。
“范姝不是说要招婿?现在如何了?”她问卫始。
她是特意把卫始请来的,就是想叫姜武把商城的事多跟卫始说说。
卫始道:“应者众多。”
他严肃的脸说起笑话来,效果很好。在座的人都笑了。
范姝虽然是姜姬的“臣”,却并不常在摘星楼。她把大半的精力都花在了家里,用在了跟范家人斗智斗勇上。
她的前夫马巍也曾登门求情,她就问他愿不愿意入赘?马巍回家跟家人商量过后,竟然真的答应了,还把以前的妾侍和孩子都接了过去,真成了自带“嫁妆”的夫婿。
范姝就接纳了他,开祀堂,把马巍的名字记在她之下,马巍带来的孩子也记了上去。
此子改姓范。
这一下可激起了范家其他人的不满。
他们都反对马巍,说马家害了范家,范姝怎么能认仇人血脉为子?
马巍撸起袖子就上,跟范家人掐了起来。
范家的人一边跟马巍掐,一边想方设法叫范姝改变心意,总结起来就两招:介绍范家子侄给范姝,希望她能收为养子;介绍美貌少年或俊秀青年给范姝,希望她能移情别恋。
马巍气坏了,可从夫到婿,身份地位一改,很多事就变了。
他以前把范姝关在家里,她走一步,就有侍女跟随侍候,他说什么,那些人做什么。
他自觉对范姝关怀如微,一直为此自豪。
现在,他不能仗着丈夫的身份去约束范姝,更不能关住她,不许别人见她,也不许她去见别人。
他一下子感觉束手束脚,许多温柔手段不能施展。
而他还不能抱怨。范姝成了范家女族长之后,立刻就多了许多朋友,都是乐城世家之女。他才发现,在乐城中,不知何时,兴起了这样一段势力。
她们全都是世家女子,全都招婿在家。她们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一起,互为臂助。
当她们接纳了范姝之后,范姝的世界就打开了,他就更不可能约束她了。
更别提这些女子还时常交流“驭夫之道”。
范姝面临的困境,不管是族人也好,他这个丈夫也好,新的养子也好,她们统统替她出谋划策。
族人好办,这些人全都在郑地长大,对鲁国一无所知,出了门连城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要把大门关起,这些人绝无可能对范姝造成什么影响。
至于范姝想要他们将手中之物乖乖送上,也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把人关着,不给食水,什么时候听话了,什么时候给饭;
第二个办法,把老人留下,以孝顺之名叫他们在家里“休息”,把年轻人放出去,设几个坑让他们跳,等折了几个人之后,剩下的就会乖乖听话了。
范姝觉得第二种好,她们就帮她设局,坑害那些范氏年轻子弟。
而他这个有前仇的丈夫,更是简单。她们教范姝,哪怕有丈夫了,也可以有一二情人,便不当真,平时交往之时,也不必太顾忌男女之别。总之,就是要叫马巍有危机感,要时刻感到自己有可能被赶出家门,这样,他就不敢再反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