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下)——多木木多
时间:2018-09-29 08:48:22

  两人急得头上全是汗。
  阿情突然说:“我、我去拿水来!用水泼他试试!”
  说着跑出去,提进来一桶水,对着曹非就泼上去。
  曹非被泼了个正着,“醒”了。
  他醒来后就咳嗽,然后就是一副喘不上来气的样子。因手足被缚,整个人弓起,像离水的鱼,马上就要断气。
  阿且这下更解不开绳子了。
  曹非喘着说:“剑、剑……把绳子割开……割开……”
  曹非有一柄剑,一直放在屋里。
  阿情和阿且这几天都没去碰这柄剑,听他说,现在才进去拿,拿出来后,又不敢下手。
  曹非心中叹气,做出垂死的样子来。
  阿情连声催阿且动手:“这里!往这里割!”
  手起剑落。
  绳子开了。
  割了脚的,再来割手的。割完手上的,阿且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把剑放下,阿情去扶曹非。
  两人眼前一花,阿且被一脚跺远,剑已经被曹非拿在手里,架在阿情脖子上。
  曹非现在完全不像要死的样子了,他的手很稳,双目有神。
  阿且爬起来,阿情愤怒的大叫:“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不要!”阿且跪下来,“杀我!杀我!放了他!”
  曹非叹气:“你们都是我的骨血,我怎么忍心下手?”
  阿情眼泪直流,大叫:“胡说八道!你杀了爹和娘!还有家里所有人!”
  曹非:“我现在说什么,你们也不会信。罢了,日后自有分晓。”他对阿且说,“你来,拿绳子把阿情绑起来。”
  阿且惊惧愤怒,却无可奈何,剑就架在阿情脖子上,他不敢不听。
  他把绑曹非的绳子捡起来,绑了阿情。
  曹非说:“现在,你和阿情到里面去。”
  阿且又抱着阿情,两人走到里面。
  曹非在外面把门关紧栓死,还加了锁。这本来是用来锁阿陀的。
  曹非站在门前说:“你二人放心,我最多五日就回来了。”然后他把剑扔进去,“等我走后,你们自己从屋里出来吧。”
  阿且在门里喊:“你要去追公子和包包?不要去!求求你,放他们走吧!放他们去鲁国吧!难道你想把他们一直关在这里吗?”
  曹非叹了口气,转身大步走了。
  魏王本来不想见曹非,结果听说他的“太子”联合仆人,把他的“先生”绑了,自己躲进公主的车驾中逃去鲁国了,不由失笑,对亲信道:“孤的太子,倒是有勇有谋。”
  亲信听得心惊,不知该做何表情。魏王以前从来没称大公子为“太子”,今天突然这么称呼,是有什么用意?魏王不见曹非,叫侍人去传话,叫曹非即刻去追回太子。
  如果太子没有追回来,曹非只能自裁。
  曹非领命。
  殿前侍卫听到王令,替他牵来马,看他一身狼狈,道:“曹公要不要梳洗一番?”曹非上马,“寻不回太子,我这颗头颅都不必要了,还梳洗什么?”
  另一边,阿笨终于见到了百姓,不过百姓们和她想像的不一样。
  她躲在车里,问宫女:“直的不是乞丐?”
  宫女摇头:“不是啊,这就是百姓。”
  阿笨瞪大眼:“可是他连鞋也没有!衣服上全是补丁啊!”
  宫女失笑:“如果是乞丐,那他连衣服都不会有!更别提补丁了。”
  阿笨受惊不小。
  她以为的乞丐是百姓,可他们怎么这么穷?这么瘦小?这么可怜呢?
  或许她见到的都是百姓中的穷人吧,听乳母和侍人们说过,百姓中有富户有穷人,富户家有良田千亩,使奴唤婢,日子过得好极了,比她还好呢。而穷人,也就是勉强能吃得饱饭而已。
  真想进城去看看。
  他们的队伍停在了距离城很远的地方,都看不到城。
  大夫说,这是不想骚扰百姓,不叫城中太守为难。
  “公主请想,一旦我们进了城,太守一定要招待我们,我们这么多人吃吃喝喝的,那会是多大一笔钱啊。如果公主执意要去,倒像是非要叫人家花这笔钱似的。”
  大夫这么一说,阿笨就不好提她想进城了,只好跟着队伍停在这里,只由大夫进城,通报她来的事。
  大夫说,城中太守还是会送一些礼物给她的,虽然不会太贵重,但公主路过,他们也会表示一下心意。
  阿笨很期待礼物,她在宫里从来没收过礼物,就是在被选出来去凤凰台后,大王和王后赐下一些礼物。
  乳母说:“那人不过是想把给公主的礼物都据为已有而已。”阿笨点头:“我懂。就像大王赐给我的东西,我要先送给王后,王后赐给我的东西,我要先送给姐妹一样。大夫不过是不等我送,就自己去拿了。”
  乳母叹气:“公主实在是太好欺负了。”
  阿笨低下头,她也不想叫人欺负,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不叫人欺负她啊……
  大夫这一去,就好几天不回来,他们的队伍就这么停着。
  阿笨住在车上,起居都不方便。国中选出的陪媵中还有前来问她,什么时候进城的。她也不敢跟她们说,她也不知道,只好频频送礼物给她们,好叫她们不要生气。
  乳母说:“那人一定是被人招待着,享受着,不肯出来。”
  阿笨说:“那怎么办呢?不如,去问问?”
  她派侍人前去找大夫询问。
  不料,大夫不但自己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此人来拜见阿笨,言称有一逃奴,从宫中逃走,他是来抓人的。
  车中的阿笨和乳母和宫女全都大惊失色!
  车外的人见车中人没回音,问:“敢问公主可知此人下落?”阿笨按住乳母,大声:“不、不知!”
  那人说:“那就得罪了。”
  阿笨此时才听到队伍后面已经有了吵架声和哭闹声。
  他们开始找人了!
  阿笨焦急的小声问乳母和宫女:“怎么办?怎么办?”乳母说:“这人好无礼!我们不能叫他搜到!被找到了,他一定会说是公主的错!”
  宫女说:“我去!把人给藏起来!”
  阿笨说:“那我来拖住他!”
  三人计定,阿笨就下了车,请这位大人去一旁饮茶等候。
  近看,她才看出这位大人年纪不小了,形容憔悴,好像赶了很长时间的路。
  这人不肯走,阿笨就命人去布置,等茶煮好了,她就阻在这人面前,仰首道:“大人竟不肯赏面,想必是瞧不起我了!”
  曹非看了眼这个公主,年纪幼小,不通情理,但怎么仗势倒是熟练得很,看来也是在宫中打过滚的。
  大夫也在一旁缓颊道:“既然是公主的美意,那就一起去吧。”说罢,拖着曹非走过去。
  阿笨松了口气,命人焚香奏琴。
  过了会儿,有陪媵看到此处热闹,也过来希望能讨好公主与大夫。
  阿笨见人多起来了,慢慢放下了心。
  现在就要在他们之前找到人了!
  曹非不知公主带着多少侍人,也不知阿陀做何打扮。但有包包在,像包包那个年纪的孩子是不可能当侍人的,所以只要找到了包包,就一定能找到阿陀!
  不料,从日正当中查到明月高悬,都查不出人来。
  公主早就回到车里去了。
  曹非站在队伍里,目瞪口呆。
  大夫在旁边笑道:“可不是我不帮你啊,说不定大公子根本没有躲在这里,而是从别处逃了。”曹非一时之间也茫然了,会吗?
  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地方没查过!
  那就是公主的车驾!
  他站在公主的车驾前,说要给公主行礼赔罪,请公主允许他上车。
  阿笨盯着车内的包包,焦急道:“这怎么办?怎么办?”
  宫女是把包包带上来的人,那人说,只要包包能逃得掉,他无所谓。
  结果现在那些人没找到他,但躲在公主车里的包包要露馅了!
  乳母赶紧上前打散阿笨的头发,解了她的衣服,催她上榻,“快!装睡!”
  阿笨立刻躲到榻上,想了想,把包包也给抱上来,对他小声说:“别说话。”
  包包点头,捂住嘴。
  曹非等了一阵,一个妇人出来说:“公主已经睡了。”
  曹非心中疑虑,朝车内张望。
  妇人横眉立目:“好不知礼的人!给我拿下!”
  大夫连忙上前打圆场,“还请恕罪,恕罪。”然后拖下曹非,“难道你还想搜查公主的车不成?”
  曹非笃定:“必在车内!”
  大夫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既然公主在此,我不能容你冒犯。”
  说到底,丢了大公子的是曹非,不是他;他的责任是公主。他和曹非又没交情,犯不着为了他得罪公主。
  万一公主日后在凤凰台受了皇帝的宠爱,再想起他的冒犯之处,那不是糟了吗?
  有他拦着,曹非到底没能登上这辆车。
 
 
第492章 现身
  不能到鲁国。
  这是曹非唯一的念头。
  他考虑过闯上公主的车驾, 或者放上一把火,把公主的车烧了,这样车里的人逃出来时就能看出有没有阿陀了。
  但他想得再好也没用。
  那个大夫生生把他给看住了,跟他一同前来的魏王殿前武士们并不急于找到太子,对他们来说, 这是曹非的任务, 曹非完不成去死,跟他们无关啊。
  而且,有很多人巴不得“太子”一去不回呢, 殿前武士中大多都是各世家的子弟,他们不必刻意做什么, 只需要对曹非的命令置疑几回,就足以令曹非束手束脚。
  而且半个月后, 他们的速度就加快了。
  那个大夫说是担忧耽误行程,而曹非却知道是大夫见到了家人。
  之前他奉命来追回阿陀,不得不对大夫坦承实情。大夫当日就令家人回国都, 一探究竟。现在家人回来了,必是带回了国都的消息,也必是与宫中的人交换了什么。
  这才让大夫突然加快赶路的速度。
  ——像是要将阿陀快快送到鲁国, 让他离开魏土。
  曹非深叹, 他与大夫同车同卧, 忍不住借酒问出一句话:“莫非大王不惜此子?”大夫没有回答他。
  曹非不想这么去猜魏王的心意,他半生流离,半生忠直。他前半辈子负了父母家族, 亲人子弟,后半辈子想要重振家声,他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阿陀身上。
  他不是没想过魏王可能更愿意这个“太子”永远不出现。
  但他想不到的是,“太子”已经出现后,魏王仍然宁愿放弃“太子”。
  他不甘!他不服!
  他寄于厚望的“太子”,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没有用了。
  他希望能见到阿陀,说服他,告诉他,做魏太子远胜过在鲁国当一个无名之人。
  在公主的队伍中,数量庞大的是只能步行的粗役和仆从。
  阿陀就在这些人中间。
  粗役没有年纪限制,不像侍人或宫女,一定要青春貌美或学识渊博才能服侍。粗役就是干粗活的,他们什么都干,不管什么人都能指使他们。
  那些人只搜查了侍人和宫女聚集的地方,对粗役只是草草检查了一遍。可能在他们的想像里,“太子”是不会在这里的。
  阿陀这段时间里每天都会远远的看一眼曹非。他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放弃,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直盯着公主的车驾。
  他还以为曹非在队伍里没有找到人后会立刻离开去别处找,没想到他一直留下来了。
  这就难办了。
  阿陀看到公主这段时间一直没出来就知道包包还在车里。他担心时间久了,公主的人会对包包不利。
  包包……
  不管是什么缘故,他总之是间接害了阿且他们一家的性命。他一直希望能弥补一二。所以,他把包包带出来,是真心的想认包包为弟弟,想让他能够活得更好一点。如果他能平安回到鲁国,见到父亲,他一定可以说服父亲收下包包当养子的。
  养一个和养两个没有区别嘛。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回一定会被抓回去,他被抓了以后,公主应该会把包包带到鲁国,等她见到公主姨母,如果姨母像父亲说的那样一直记着他的话……姨母就可以照顾包包了。
  虽然会冒一点风险,但这是他当时能想出的最好的主意。
  结果现在他没有被抓住,包包却陷在了公主的车里动弹不得。
  而曹非……他到底是知道包包在里面还是以为他在里面呢?
  “狗头?”一个人突然上来拍他一下,“快去吃饭吧。”
  阿陀因为头脸有暇,自名为狗头,倒是没什么人怀疑。他的魏国话说得很好,一点都听不出来。
  他曾经留了个心眼,与曹非说魏国话时总是会故意说错,直到现在,曹非都不知道他擅长魏国话。
  阿陀的脸一直都没好,他一直记得用盐搓脸,虽然每次搓的时候脸都又热又疼,也不知道以后这脸还能不能恢复过来……但他也不敢不搓,万一脸变好了,被曹非认出来就坏了。
  公主车驾内,阿笨正在用点心哄包包:“包包,告诉我,跟你一起的人在哪里?”包包捂住嘴摇头,哪怕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阿笨手里雪白的点心,他都忘了点心是什么味的了。
  阿笨看他直钩钩盯着她的手,不住的咽口水,没忍住,把点心喂他了。
  乳母叹气:“公主,你说要问他,到现在都没问出来。”
  阿笨摸摸包包的脑袋,这几天宫女给包包洗了澡,又裁了新衣服给他换上,包包一下子大变样了,从一个脏脏臭臭的小仆人变成了一个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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