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下)——多木木多
时间:2018-09-29 08:48:22

  好人,大好人。
  忠直!
  值得相交!
  刘箐车旁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跟着他的车,一路与他交谈着,慢慢来到了金潞宫。
  姜智与段青丝一起下来迎他,大王身边最受宠爱的两个人,一个侍从,一个值日,可见大王是多么爱重刘箐。
  众人是非常乐意于这一幕的,他们看到刘箐被大王恩宠厚待,就像看到自己一样,刘箐的忠诚换来回报,他们的忠诚也不会被错待。
  姜旦已经在金潞殿住了三个晚上了,第一天是醉过去的,第二天非让姜智和姜仁一起陪他,三人挤在榻上睡,到了第三天,姜智建议他请郑姬过来,姜旦犹豫了一番同意了,于是今天郑姬一天都缠着姜旦,二人虽然没当夫妻,但同宿一殿,显然让郑姬非常高兴。
  有郑姬缠着,姜旦也顾不上去害怕做恶梦了。
  刘箐前来问好,姜旦就让他见过郑姬:“这是王后。”
  刘箐赶紧再向郑姬问好,他打量郑姬,生得还算秀美,但并不绝色,可人人都知道王后是大王亲手抚育长大,与大王情份非凡,曾有一女使计成了大王爱宠,大王得知她心怀不轨后就弃到一旁,半点没有妨碍王后。
  此女现在也不知在宫中哪个角落。
  郑姬听了许多刘箐的事,但也见过姜旦暗中不喜刘箐的样子,她有很多事不懂,只知道一心尊奉姜旦。
  她很有礼貌的问候刘箐,又问他身边有没有姐妹,听说有之后,就命人拿首饰来赐给刘箐的姐妹与妻女。
  姜旦不叫郑姬赏赐:“你的东西都留着自己戴吧,孤来赏他就行了。”
  郑姬道:“我赏与大王赏有什么分别?不如我赏我的,大王赏我。”
  姜旦仍是不让郑姬赏,他赐给刘箐后,又送了一些首饰给郑姬,悄悄对她说:“你的东西不多,不要再送人了。”
  郑姬心里喜欢,想起宫妇的话,提议道:“大王要施恩于他,何不纳他的姐妹进宫来?奴奴必好好照顾她们。”
  姜旦皱眉,“不要,孤的后宫中有你一人足矣。”
  郑姬感动之下,更想帮姜旦,小声说:“大王不愿与他多说,娶他的姐妹就胜过千言万语。”
  姜旦仍是拒绝,“宫里的人不能太复杂,你身边也简简单单的,孤身边也简简单单的更好。”
  郑姬劝了几次,姜旦都不同意,她的心中陡然涌进无尽的欢喜与幸福之感。就算大王娶上一百个夫人,她对大王的爱意也是不会减少一分的,但大王竟然只愿要她一个妻子!
  这世上不会有比大王更爱她的人了。
  她听说了许多郑国的事,知道母亲的悲剧在于郑王的绝情。与母亲相比,她是何等的幸运。
  她想帮一帮母亲,又不知该怎么帮助母亲。以前她只敢独自在夜里哭泣,不敢告诉大王。
  现在,她还有什么需要隐瞒大王的吗?
  刘箐见过大王后,就见大王与王后聊得开心,自己就避到了一旁,很快被段青丝他们给拉进了人堆里,在众人的恭维和赞扬声中,刘箐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只是不管众人说什么,他都只是在谦虚。
  回神时,发现段青丝一直在他身边。
  刘箐以前没有与段青丝打过交道,知道他是在王宠臣,不敢掉以轻心。“我敬大人一杯。”刘箐道。
  段青丝喝了,却不让刘箐喝完杯中酒,“公子少喝些,大王说了,公子才受了伤,不能多饮。”
  刘箐猜得到段青丝是来“看管”他的,从善如流的放下酒杯,笑道:“大王还有何吩咐?”
  段青丝道:“大王道,公子若是醉了,累了,可到后面去歇息,如果晚了,住下也是无妨。”
  刘箐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才叹道:“……大王厚待,某厚颜领受了。”
 
 
第446章 不义之战
  刘箐是个“英雄”, 宴会上许多人都等着结识他。已经认识的要加深印象,没有认识的当然要认识认识。
  等刘箐加官进爵后,再想登门拜访可能有些人就够不着了。
  段青丝很体贴,早早的就避开了,又不会离得太远, 万一刘箐被人灌酒, 他还要出来解释一二。
  刘箐一边应付层出不穷的人,一边分神听着段青丝他们那边在说什么。
  他本以为值日是大王的心腹,说不定就会提一两句开元城的事, 不说开元城,说说其他和开元同病相怜的城也可以啊。
  但段青丝那边的话题就有些太大了, 他听了两句就跟不上了。
  一人道,“郑国竟然要沦落到向外买粮的地步, 真是可悲可叹!”
  时近冬日,正是围炉取暖,一家团圆的时候, 郑国却是另一番景象。
  刑家树倒,昔日依附刑家的小家族中,有的升天, 有的落地。但升天的未必幸福, 落地的当然更不幸。
  盖因刑家十四座城的粮食竟然不翼而飞了。
  郑王大怒, 可他肋下无翅,双目也不能望尽千里之外,当然不知刑家十四座城的粮食都跑到哪里去了, 只知道被他派去收城索粮的官员哭着回来说,粮库全是空的,十四座城外还多了许多流民和土匪强盗。
  郑王问流民和土匪都是从哪来的。
  那人道,流民是受刑家压迫的百姓,土匪是刑家圈养的私兵。
  郑王更是恨刑家入骨,命人把刑家所有抓回来的人全都入狱,男女皆要在脸上刺字为奴,永世不赦。
  但没粮食就是没粮食,郑王初时只是恨刑家把粮食都贱卖了,等到有大臣问他要粮时,他才傻了眼。
  刑家树大根深,但也不是干吃不干活的。第一,刑家每年都要上供郑国米给梁帝,郑王每年只需要在刑家递上的国书上盖上章就行了,今天他才发现,除了盖章之外,他还需要给梁帝送三百万石郑国米。
  他没有。
  刑家早成空壳,当然也没有米可交。
  第二,刑家在拥有郑国南边十七座城的时候,他同时也养着这十七座城的守军,加起来共四十万人,每年所需的粮草春季一次,秋季一次,给两次,每次谷米八千万石,马草不计其数。
  现在秋季时的粮草还没到账,这四十万兵等了三个月没见一粒粮,粮仓已经吃空了,他们开始饿肚子了,往年是刑家送,今年刑家没了,找大王要吧。
  郑王大骇,“难道、难道……”他想说难道各城的兵马不是各城自己养吗?跟着他就想起来,以前是刑家养没错啊,现在这十几座城都归他了,当然该他养了。
  他没有钱,也没有粮。
  郑王急了,刑家的人都被抓了,可他们中大多是旁系,问他们刑家的粮在何处,他们哪里知道?问嫡系的……刑天香死在大牢里,他一死,他的妻子就自尽了,儿女被抓后,也早就死了。
  刑天香的父母亲都不在了,他倒有几个兄弟,可全是庶出子,不是不知去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郑王病急乱投医,把跟刑家交好的家族也给抓了。三木之下,死伤无数。可不管打死多少人都变不出粮食来。
  于是,郑王身边有急智之人出主意:“大王,不如让那些兵回家去吧。”
  没粮食养,何不遣其归家?等有粮了再召便是。
  有一个主意,就有人跟着补充。
  “可以给他们一些赏钱,也算安抚一二。”另一人道,“军心不可失啊,大王。”
  郑王焦头烂额之际,就接纳了这个意见。但他不能放走四十万兵马,这些兵马,他当然也很眼馋,也很想要!
  于是,他放了十万,留下三十万。
  给那十万兵的赏钱,他命就近的城池给了。至于现在这三十万,他也暂时让离的最近的城先把粮草送过去,他这边再想办法。
  这两个王令送到倒霉的那几座城时,无不引人唾骂。可刑家在前,谁敢冒犯王威呢?
  郑王在宫中宴请了许多世家,总结起来就两件事。
  第一:先把你们家存的粮食借给孤应应急;
  第二:国中缺粮,你们想办法买一些回来。
  郑王为了表达“善意”,打开国库很是挑选了一些珍宝,没有被赐珍宝的,也被赐了许多黄金。但就算这样,他也知道不够。所以他把人请进来后,就命宫中侍卫守住宫门,什么时候殿里的人答应了,再开门放他们回家。
  恩威并施之下,宴上的人都不得不答应了郑王。
  郑王求粮,商人云集的鲁国当然最先得到了消息。
  摘星楼里,姜姬的意思很明确:“不卖!我还嫌这些不够呢。”
  鲁国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农民和良田,满足不了自给自足。
  事实上,郑国的粮食不止养活了他自己,还有燕国。
  现在还有鲁国。
  想起龚叔叔那句“杀鸡取卵”就叫她闷气。
  ……是啊,这次是她杀鸡取卵了。她这次学到了,她能让一件事开始,却不能控制它什么时候结束。
  现在郑国这个天然的粮仓毁掉了,鲁国的百姓却还没有发展起来。
  现在她有两条路,第一:把郑国靠近鲁国边境的肥田都抢过来,就是侵略了,熟地和会种地的百姓她都要。
  第二,再选另一个国家当粮仓,直到鲁国的百姓能种出养活一国的粮食。
  第二个选项目前还看不到可能,那就只剩下第一个了。
  所以她今天趁着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潞宫,找来姜武和龚香开个小会。
  问姜武:“有兵开战吗?有信心打赢吗?战损估计会有多少?”
  问龚香:“能打吗?打到哪里胜算最大?打完怎么收场?会被梁帝谴责吗?会被周围的诸侯国以不义之战的理由群起攻之吗?为了避免这件事,是不是需要找个盟友来瓜分郑国?赵国怎么样?”
  姜武开始低头算他手中有多少支军,多少将军,哪些能打,哪些比较不要命,哪些能派上用场,哪几个配合得好等等。
  龚香……龚香一脸空白。
  姜姬:“我记得有诸侯国发生过战争,好像也没什么严重的后果,打完和谈,再给梁帝送点礼物就行了。”
  “……”龚香努力把思路跟上去,“公主,你觉得此战非打不可吗?”
  姜姬:“我们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郑国是最弱的时机,不在此时打,什么时候打?”
  龚香一想,还真是这样。
  鲁国,大王的威望日隆,国中刚刚屯积了许多粮草,大将军麾下的兵马也经历过几场小战,胜算未必没有。
  相对的,郑国的大王近来声望日下,自断其臂,国中人心惶惶,又没粮食,听说刚要遣散兵马。
  确实可以打!
  龚香想到这里,心里激动起来,马上说:“公主,当速与赵国结盟!”要坑郑国就要找熟手。
  姜姬点头,起身来到屋中的地图前,说:“我与赵一北一东,两边夹击。我从郑国的西南边进,赵从东南方向进,一头一尾,郑国必亡。”
  龚香问:“公主,打完之后呢?”
  姜姬道:“这个,看赵王。他要想吞了郑国,叫他去杀郑王。我们这边要留郑王一条性命,我只要南边的这……”她在地图上点了一排,“这九座城。”
  龚香起身,走过去看着地图,在心中默默盘算,完了笑道:“只要这九座城的话,二十万人马足矣!”
  姜姬问姜武:“你觉得带多少人过去合适?”姜武只问:“什么时候开打?”姜姬:“现在天冷,不合适,明年吧,春三月到夏六月,打得快的话,夏末就能结束,秋天就可以把这九座城占在手里了。”不过又浪费一年的地,加上今年,郑国的地浪费两年了。
  她又想起一件事,“如果有郑人逃到鲁国,都收下来。”
  这天起,龚香恨不能把自己劈成八个,龚獠还偏偏走了,他要不走,好歹还能替他做点事。
  姜姬也有些心疼龚叔叔,她真是把龚叔叔当超人在用,但她的话能不能踏出乐城,真正成为现实,只有龚叔叔能办到,短时期内,她也实在是找不到另一个代替品,代替的那个刚走。
  “叔叔,你这也是自找的。”她帮龚香处理一些杂事时说。
  龚香笑道:“公主不知,某今日今时才算是真正活着。龚淑、我爹、冯营,如果这三个人还在,让他们付出家族,他们都愿意跟我换一换。”
  姜姬想了一阵,问:“叔叔可愿为相?”龚香手中的纸卷掉到地上了。
  龚香一直都没有正式的职司,他等于是把龚獠这个大夫的话给全抢了,龚獠除了平时去教一教姜旦与姜扬,就剩下替龚香跑腿。
  姜姬叫他叔叔,姜旦也叫叔叔,更多的在替他提身份。
  但要说龚香不想当官,那就把他看得太清高了。
  姜姬早就想把龚香的位置给砸实,一方面是赏功酬能,不能只让人家干活不给人家工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限制他。
  真的当了鲁国丞相之后,人人都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之后,他能活动的范围反而小了。
  一些暗地里的事,他想做就没那么容易了。龚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底线的任由他去利用合陵龚氏。
  姜姬这话说完,神女祭礼前,丞相的袍服头冠都已经准备好了。鲁国已经好几代都没有丞相这回事了,关于丞相的衣服怎么做,要用什么规制的东西还是龚香亲历亲为的在史册中找到的,然后就给自己做了一身。
  新年大宴时,姜旦再封一批官,他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今年的神女祭礼还是姜姬主祭,神女庙在今年一年里成为了乐城居民生活中息息相关,必不可少的的东西。
  少年人定情要去,刚成亲的小夫妻要去,老人替孩子选姻缘前还要去。
  除此之外,商人出远门之前、新店开张前、做生意之前也要来拜她求保佑。
  ……这个就真的很意外了。不知不觉间,她被商人们添了财神的职司,竟然没人觉得意外!因为公主本来就很爱财嘛。
  甚至小儿启智前也会来拜一拜,因为都说大王这么聪明是公主教的,太子这么孝顺也是公主教的。
  这个也被百姓们给接受了,因为她都能多子多孙了,保佑孩子聪明伶俐不是很正常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