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糯如同游魂一般出了电梯，走出住宅楼，拖着步子在路上走着，还没走多远，裴皓便追了上来，握住她的手。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程糯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抿抿唇说：“去哪里不要你管，反正不想见到你。”
“这就判我死刑了？”裴皓冷冷笑了声，眸色微沉，耐着性子说，“我派人查过，顾贺城接近你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又怎么样，他从来没有干涉过工作室。”程糯立刻甩开了他，红着眼往外跑。
裴皓一直在后面跟着，看着程糯上了出租，去了钟意的家，又在钟意楼下待了很久，才幽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这下麻烦可能大了。
钟意看着落魄小可怜模样走进来的程糯，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佛佛，你这是转行去当演员了吗？小可怜扮相很不错啊，在拍哪一部戏啊？你家影帝有参演吗？”
“不要提那个大猪蹄子。”程糯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许鼻音。
“哟，前几天还是护夫狂魔，半点说不得，现在就把那人当成大猪蹄子了？”钟意挑了挑眉，拉着程糯在沙发上坐下，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来吧，你们闹什么矛盾了。”
“就是Tyler的展，本来Tyler的属意人选是我，然后裴皓是最大的投资方……他说我不合适，然后名额就给了他的小青梅颜雯。”程糯的语调酸溜溜的，又是悲愤交加，委屈难过，“小意，他一点也不信任我，先不管真与假，他还把原因推给了顾总，觉得自己很无辜。”
顿了顿，又道，“对，顾贺城投资确实有原因，就是因为他妹才来的。”
钟意皱着眉听完了程糯的话，斟酌着说：“佛佛，其实好像……你也不信任他。”
程糯一噎：“我怎么不信他了，我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他没解释，还说我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佛佛，你从一开始就觉得觉得他把人选换了，是要帮颜雯，是吗？”钟意缓下声，试图让程糯冷静下来，“你并不信任他，从一开始就判了裴皓死刑。”
“那在我提起颜雯之前，他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还想一直瞒着。”程糯咬着唇，一字一顿，“我讨厌别人干涉我的工作，更讨厌别人骗我。”
认识程糯多年，钟意自然明白她的脾性，程糯平时看起来佛佛的，很少生气，但一旦认定一件事，还生气起来，那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钟意抚着程糯的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好好好，都是裴皓的错，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们都要结婚了弄出这档子事情，这婚还能不能结了？”
“不结就不结。”程糯气鼓鼓的。
钟意唇角抽了抽，心里默默摇着头，要程糯消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裴皓有一阵子好受的了，“你别这么冲动啊，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今晚在我这里住下，好好想想。”
“等你冷静下来，再听裴皓解释也不迟，说不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钟意好声好气道。
程糯却撇过眼久久不说话，俩人从前完全没有吵架过，这般以来，也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
她的心思也很乱。
“我不知道。”程糯抿着唇，低低说着，“即使顾贺城是别有用心，那换人之前为什么不能和我商量一下？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在意这份工作，觉得这样是对我有好处的样子吗？这像是有好处的样子吗？”
钟意长长叹了声气：“所以我说等你们俩都冷静下来再谈谈啊，你一来就把人说成是大猪蹄子了，也不给别人解释的机会，而裴皓听到你说别的女人名字更是伤心，你们呐，明摆着互相气对方不信任自己。”
程糯：“……”
她居然被钟意说得内心几分动摇。
“行了行了，就别想太多了。”钟意揉了揉程糯的脑袋，笑眯眯从容道，“今晚在我这里住下，明天再决定应该要怎么做，要做些什么吧，睡觉为大！”
这边钟意哄程糯哄得辛苦，那边沈远肆被裴皓一个电话叫出来喝闷酒。
沈远肆还惦记着公司还有几份合同没看完呢，看向面前面无表情只顾着灌酒的拜把兄弟，径直道：“兄弟，我还有千万合同没看完，等会儿你吐了我是不会送你回去的。”
“她这样，你也这样。”裴皓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极其讽刺的笑容，“我想给她最好的，结果我做错什么了？”
极少见裴皓这个样子，沈远肆定了定神，正色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是Tyler举行的那个秀展，整套展是Tyler和叶文设计完成的，所以顾氏在这个展里有投资，投资仅次于裴氏，如果糯糯选上了，一定会碰上叶文，我怕程糯出事，就换人了。”
沈远肆点了点头，不明所以：“叶文？”
“叶文是程糯的妈妈。”裴皓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不禁苦笑，“程糯年纪小，对叶文没有印象，。叶文嫁去顾家之后又是深居简出，低调得很，很少人知道叶文和程家的关系。而叶文，又是恨程家入骨的，觉得当年的联姻是耽误了她，这些话我又怎么和程糯说？”
要不是他有意让人去查，都不会查到顾贺城和程糯居然有这么一层关系，生怕他们会借此伤害程糯，才设法换了人。
“……你这都没办法说清楚，就直接说呗。”沈远肆想了想，说，“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肯定是知道怎么一回事啊，当面说解决了不就好，你这样擅自换人，换的还是颜雯，谁都会乱想的啊，换句话说，你女朋友拒绝帮你做造型，却跑去给第二个男人做造型，你什么感觉？”
“……可能刚刚是我脑子进水了。”听到程糯的质问之后就气疯了。
“不，是被淹了。”沈远肆毫不留情地奚落着。
裴皓：“……”
一场酒喝到深夜，沈远肆惦记着公司里的几分合同，干脆把醉得已经不清醒的裴皓丢去酒店，让助手好好照看着。
第二天裴皓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不顾头还疼得很，裴皓赶紧回了家。
但是已经晚了。
家里衣柜已经没有程糯的衣服了，大部分日用品也收走了。
裴皓面无表情地逡巡房间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饭桌上那个小小的木盒，是苏万锦送给程糯的戒指。
木盒下面压着一张纸，写着：我们还是冷静一下吧。
“艹。”
裴皓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饶是涵养极好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去他大爷的冷静。
程糯醒来后迅速把自己的东西搬回了隔壁的窝。
本还有些忐忑，不知道怎么面对裴皓，就让钟意陪着自己回去。
幸好裴皓并不在家，搬东西倒是搬得很顺利。
只是接下来几天总是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莫名其妙的就会想哭。
然后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只大猪蹄子。
才发现那只大猪蹄子已经颠覆了她原有的生活。
去工作也是头昏脑涨的，想到目前的僵局又是心间钝钝的痛，就连工作也没了平日的冲劲。
思绪繁杂，很凌乱。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星期，一天晚上，正当程糯打算休息了。
门铃突然响起。
第49章 曲线救国
夜深了。
程糯先是翻出一个陈旧的宠物食盆, 再从柜子里拿出猫粮和猫罐头, 低眸对狗子说：“幸好当初把你的饭盆带走了。”
狗子奶着音“喵——”了声, 像是知道即将有好吃的了，迈着小短腿凑到程糯面前，毛茸茸的小尾巴讨好似地蹭了蹭程糯的脚踝。
“千里迢迢坐车过来陪我, 辛苦你啦。”程糯抬手揉了揉狗子的头，面色怅惘。
狗子抬起脑袋“喵”了一声。
刚刚门铃响了，她凑到猫眼前瞄了一眼，见到是个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抱着一个大箱子, 说是送快递的, 下意识就以为是裴皓。
忐忑了很久才打开了门, 都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了, 结果开了门。
还真是送快递的。
说是裴皓亲自上了她家一趟, 向程老爷子提出要带走狗子, 说是糯糯想她了。
至于吵架的事情有没有向程老爷子交代，那程糯就不清楚了。
程糯面如死灰, 准备递到狗子嘴边的小鱼干临时转了个向，悠悠把鱼干咬进嘴巴。
狗子又“喵”了一声，那一声就像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可能是因为见到狗子心情舒畅了很多，刻意隐藏起来的委屈也开始慢慢转化成别的情绪，程糯拿起手机点开裴皓的对话框，顿了一会儿，还是没勇气敲信息过去。
其实一个星期的冷处理下来, 已经想清楚了，钟意说得对，她最气的不是人选被换了，而是裴皓做这件事情之前没有和她商量，觉得不被信任。
这是最让她觉得受伤的。
程糯把手机丢到一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着狗子窝在沙发上，又开始发呆。
同一个时间，隔壁屋。
按着平时的作息，这个时候的裴皓应该在书房里看剧本，或者是在健身房锻炼，做什么都好，总之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装着戒指的木盒子出了神。
隐约听见阳台对侧传来猫叫的声音，心想，糯糯有狗子陪着，应该心情会好些吧。
他今天去程家，并没有告诉程老爷子两人吵架的事情。
但冥冥之中程老爷子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送他离开的时候，说了一番话，挺耐人寻味的：“糯糯这孩子脾气倔，有时候你迁就点。”
忽然门被打开了，裴皓猛地坐起来看向门外，见是张海峰又颓颓躺下了。
“我说二少，程糯小姐可没说分手什么的，你先淡定啊。”张海峰把外卖盒放到桌上，又觉这两人闹矛盾和自己的话也有点关系，特别希望这两人能够快点和好。
谁知道裴皓听了他的话更是懒悠悠半阖着眼，说：“戒指都还回来了，这还不算分手算什么，而且她压根不想理我。”
语气虽淡，但却很不好。
张海峰摇了摇头，说：“二少，你又怎么知道程小姐不想理你呢？”
裴皓：“她都没有和我说话，这不叫做不想理我还能是什么。”
张海峰心里一阵无语，面前这位大爷起得比鸡早，回来前还要遣他在小区门口张望一波，确定不会遇到程糯才敢上楼，这样俩人还怎么说话啊。
总觉得现在的裴皓就是一个想吃糖，却又不敢吃糖的孩子，巴巴看着对门，然后脑补一出大戏。
心里话没敢说出来，张海峰想了想，委婉道：“二少，女孩子的心思比较敏感，也很少拉下脸去找男孩子的，你要主动才行啊。”
“我主动把狗子送过去了。”
“我的意思是二少要和程糯小姐好好聊聊啊，你把程小姐的猫送过去，起了什么作用？两个人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吧，程糯小姐想要什么，二少你知道吗？而二少想给程糯小姐什么，程糯小姐知道吗？”张海峰一口气说着，生怕被打断。
“嗯，然后呢，要怎么好好聊聊？”裴皓消化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道理，抬眼晲他。
“最直接的办法，现在就去敲程小姐的房门。”张海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是二少……”
估计不会去。
不敢，二少现在怂的很。
裴皓看了他一眼：“其他方法呢？”
张海峰想了想，沉吟道：“二少要找小顾总一趟了。”
裴皓：“……”
说来也奇怪，明明就住隔壁，自从程糯搬回原来的小窝后，一次都没有见到裴皓。
如果不是看见对面房晚上会亮灯，还以为裴皓是搬了出去。
见都没见过，更别提联系她了。
程糯也懒得想太多，要不醉心工作，要不窝在家里撸猫，时不时跑去钟意那儿蹭个饭，小日子过得还行。
只是偶尔晚上关灯后，脑海里会有裴皓的身影闪过，然后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或许她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在意这个人。
一天晚上，顾贺城来了电话。
顾贺城那边很吵杂，像在夜店一类的地方，声音也很飘：“听徐助手说，你这几天都无心工作，是为比稿的事情不开心吗？”
程糯抿了抿唇，疏远而有礼的回答：“没有，结果都出来了，不开心也没用，只是最近家里遇到了一些事情。”
顾贺城轻笑，调侃道：“难道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程糯皱了皱眉，心里很抗拒这样的调侃，声音变得更加僵硬：“顾总，这是私事，与工作无关的我拒绝回答。”
“好好好，是我逾越了。”顾贺城见好就收，开门见山，“Tyler想约你吃个饭，你什么时候有空？”
程糯怔，下意识问：“为什么？”
“Tyler很欣赏你，秀展上合作不成，觉得非常的可惜，就想见见你。”顾贺城略微沉思，淡淡道。
“那请顾总让前辈定时间吧，这段时间我都有空。”程糯想了想，见一见也好，反正平时无聊也是无聊的，低头盯着在脚边打转的狗子，扣着猫罐头的手指缩了缩。
突然发现，身旁没了那个人，好像都不知道接下来能够干什么了。
有那么点无聊和空虚。
不行。
程糯眨眨眼，迅速打消这个念头。
在裴皓主动找她之前，她是不会找他的。
顾贺城把会面地点定在了一家港式茶餐厅里，给程糯打了个电话，直接说去工作室接她。
程糯起初是拒绝的，没想到硬是被塞进了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