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尚弥转身跟两名分部员工告别,等车子一开走,转头就向女儿问出了从之前起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难不成是一直在跟赤司君发短信?”
时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用得着说吗?
他就知道。
森下尚弥痛心疾首地想。
他探头想往她屏幕上看,被水落时江警惕地挡住——“这是隐私,”她哼了声——末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探听道:“赤司君怎么说?”
“我把酒店的地址发过去了。”说倒是可以说,“他说明天早上过来。”
“他们篮球部不是一般都有合宿吗?”
“洛山的比较早,暑假开头的一个星期已经合宿完了,现在隔天训练,明天正好空出来。”
森下尚弥切了声,早知道再早几天来了。
“明早记得等我,”他面色凝重地拍拍她肩膀,“我大约十点左右回来,让赤司君那时候过来,我们再一起去神社吧。”
不知道他在凝重个什么,水落时江嗯嗯应了声,声称自己这就要睡下了,拿了房卡进门反锁就回了本丸。
她觉得自己这来回跑也是够忙的。
巧不巧正遇上从联队战回来的几队,惯例道了声“辛苦了”,她又道:“现在攒到多少了?”
狮子王竖起两根食指。
“……我很想猜是两万,”时江痛苦地“啊”了声,“但怎么想都只可能是两千。”
“没关系啦主人。”
笑嘻嘻收回手,狮子王鼓劲道:“怎么着也都完成了五十分之一,胜利指日可待了!”
“五十分之一……”大和守安定哈哈干笑两声,“实在是个很让人绝望的数字啊。”
大俱利:“是哪个家伙想出来十万这种……”
“好啦好啦小伽罗,”烛台切笑着安抚,“无论如何也比上次的万分之四好多了,至少也是能看得见摸得着到了就能拿到的数字。”
不肝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的。水落时江幽幽叹气。
“大家共勉。”她握拳,在他们接着打算继续出阵时叫住其中一人,“对了,药研你过来一下。”
“哟,大将,怎么了?”
“上次不是说到要修行吗?”
“是这么说。”药研愣了下,“不过,最近都在忙联队战,江户那边不是还——?”
“不用等到那个时候再去领了。”
水落时江比了个拇指。
“我跟时之政府那边商量了一下,情况特殊,可以直接买修行道具。”
虽然也仅限极化道具,理由仍与不能用本丸的货币兑换成现世日元一样——金钱在不同时空的出入可能会引起经济的紊乱,即便数字不算太大也有可能引起一定的蝴蝶效应。负责传达意见的诺亚原先表示的是连道具也不同意开放,后来也不知为何松了口——但也只允许她买道具。
水落时江倒是也能理解,她什么都缺就是不差钱,要是能一股脑地全部开放,她当然是跟当初带乱逛街时买买买不停歇。
不过一想到这次活动就又有些扼腕,要是能允许她买点二倍枡来把每场战斗拿到的御岁魂翻倍,何苦还用得着废这么大力气?!
药研明了她的意思,笑道:“那还真是多谢大将了。”
“什么话,”时江摇摇头,“你们想去修行还不是因为我吗?”
“毕竟有了这股力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套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无论来什么敌人都能守护大将了。乱也好今剑也好,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当然。”
紫眸弯起,药研轻笑出声:“也包括我。”
保护她啊。
不论如何,特别是在她切实感受到自己可能随时处于危险之下的时候,这话听着是让人心里一暖。
亲自送别了前去修行的药研,水落时江回到酒店房间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一觉睡到清晨,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就宣告某人从临行前就默默打算的小九九全盘皆输。
“嗯?”她反问,“爸爸你去不了了?”
森下尚弥在电话那头牙疼似的抽着冷气。
“别提了别提了,田中那家伙昨晚拍着胸脯保证跟我说他们把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结果我今早过来一看,这要是能叫井井有条我能把我名字倒过来写!谁能想到事情这么多,这估计都得一直忙到晚上了,连午饭都得在公司用盒饭糊弄一下,我可真是——”
这语气完全能听出他现在有多抓狂,时江都能听到打印机在飞速运转的背景音。
本来就是。
她想。
大小也是个主管,到分部出差还能以为轻松得可以整天在景点转悠的也只有你了。
“工作加油,”时江果断道。“我跟赤司会玩得开心的。”
森下尚弥:“………………”
会心一击!
暴击hit!
“小时江啊。”
他苦口婆心地开口:“跟男生单独出去一定要多多注意,各种方面的注意啊——”
“知道啦。”她把手机夹在肩膀上,将昨晚检查过有没有磕碰的相机和镜头又装回去,忍不住补充了句,“那是赤司啊。”
“赤司君也不行!”尚弥在那端炸毛,“我和你讲,你们这个年纪——”
“是是,爸爸你这点跟妈妈还是完全相反。”
水落时江无奈地说:“要我说你俩都想太多,好了我要准备下去了。好好工作啊,别打扰我。”
“一般这话不是反着来的吗——”
淡定说声“拜拜”,她按掉还在分部的森下尚弥因为他自己的脑补而焦虑得跟热锅上蚂蚁一样的声音。
清净了。
检查好各样东西,在门口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时江背着她那还能称得上是满满当当的包踏进电梯。
轿厢门缓缓打开,听见电梯到达“叮咚”一声,正站在大厅里的赤司征十郎回过头。
“叔叔呢?”
“公司事情太多处理不过来,”相处这么多年,隔了两个月没见也不会感到陌生,时江笑着随意挥挥手,“所以今天只有我们了。”
“那还是去那里?”
“嗯,”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也想去看看很久了。”
伏见稻荷大社可是全国三万余座稻荷神社的总社本宫,她以前一直想试试去拍那里的千本鸟居。
“你猜爸爸他说什么来着?”
他们家司机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水落时江一面坐进后座一面随口学着森下尚弥的语气:“‘跟男生出去一定要注意,哪怕是赤司君也一样’——最近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容易想太多。”
本以为幼驯染会附和或是把这个话题带过,却没想到他这么开了口。
“不一定是想太多。”
……诶?
时江一怔。
她坐的位置只看得到赤司的侧脸,正茫然之际,他回过头,她正撞上那对异色瞳。
“你最近会跟男生一起出去?”他的视线透出些锐利。
“一两次。”
水落时江没觉出什么异常,她眨眨眼,“如果小孩子算男生的话。”
——如果几百岁的刀剑算小孩子。
赤司“哦”了声,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回头去。
“还是去伏见稻荷,”他吩咐司机,系上了安全带。
正值暑假,再加上又是相当有名的神社,时江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依然没想到这人潮能如此之多。
“这么多人还真是吓到我了。”
这话一出口,她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被某位太刀的口头禅给传染了,不着痕迹地接了句:“平时也这样吗?”
“我平时不会来这边。”赤司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应该是假期和游客的关系,往上走走人会少一些。”
他看着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水落时江,“你要爬?”
“没错。”
仰望着层层朱红鸟居,一提到摄影,时江不掩兴奋激动,“听说这条路从山脚到山顶全是鸟居,而且这里人这么多,肯定得上没什么人的地方去拍啊!”
理想很美好,然而她踏上第一阶石阶时就清楚了难度。摩肩擦踵的行人堪比高峰期沙丁鱼罐头似的电车车厢——呃还是好一点的,毕竟不用站员把挤不进去的人塞进去——时江艰难地寻找着落脚处,上山的还有下山的,她走在边上,一个个肩膀撞得她都有些站立不稳。
脚步晃晃荡荡之际,从人群间伸出的一只手准确地拉住她的手腕。
赤司的手很有力——打了这么多年的篮球也理应如此,掌心温度有些发烫。这样接踵的行人也不至于把两人冲散,时江被他拉着走了一小段,直到还走在石阶上的人明显减少了一半,赤司才松开了手。
“啊——得救了。”
从拥挤的人群中缓出口新鲜空气,水落时江回头望了眼大部分只象征性爬爬大门口那一段就往回返的游客,“我们还是再往上走走吧?”
不是谁都有力气看完这一整条鸟居长廊,人越往上越少。他们来得还算早,走着走着,身前身后都没再有别的游客,只抬头还能看见远处有零星的人影。
“等等等等。”
一瞄见这好机会,时江立刻喊停。
“好不容易人少了,让我先拍一下。”
她翻开包拿出单反,正要掀开镜头盖,忽听赤司也开了口。
“正好没有别人在,”他平淡道,“我也有话想问你。”
“时江。”
他今天第一次叫她名字。
“你都瞒了些什么?”
第47章 掉马危机
“你——”水落时江眼皮本能地跳了一下,“你说什么啊。”
她想试着扯出个笑容, 又担心这样反倒在赤司面前漏了破绽——可仔细想想, 他用了这么笃定的语气,本身就说明他已经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发现了些不妙的东西。
“我有什么好瞒着的。”
既然如此, 她干脆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 故作没事人似的摆摆手, “莫名其妙。”
赤司轻笑一声。
这笑声径直让水落时江头皮发麻,截然不同于那次在电话里来得快去得快的悸动, 她条件反射地心虚倒退一步。从小到大对赤司征十郎的了解累积下来,足以让她意识到即便是经历了人格的转换, 这轻笑声也是这个人生气的前兆。
“你可以再说一遍最后几个字。”
他平静地说。
“别在我面前撒谎。”
就跟赤司锐利的视线在她面上扫过一样, 时江也没放过他神态的任何变化。
……你这种时候用天帝之眼几个意思?!
啊,对对,天帝之眼, 水落时江心想自己以前吐槽他们奇迹的世代是在超认真地打科幻篮球, 这就是现世报。联系下自己眼下的处境, 审神者什么的已经超越了科幻的范围, 可比篮球玄幻多了。
“你瞒着我的事,”他抬抬下巴,“跟那相机有关吧。”
什么你连这个都——?!
面对青梅难以置信的眼神, 赤司征十郎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从一开始我就在奇怪,你国中时是这个作风吗?”
“游说着拍照就罢了,稍微熟悉点的人也都迫不及待地想让他们欣赏一下你的照片,不是吗?桃井是一个, 凉太和哲也也是在那时候关系变好的吧?”他的异色瞳中无疑透出某种危险的意味,“现在反倒把相机藏着掖着——”
“你的习惯是把满意的照片留在相机里,所以每次会先选最大的内存卡,哪怕会传回电脑也要在相机里留一份。如果要消除我的怀疑,不如让我看一眼你的相机。”
完、完了——
每一个点都说中了。
然而她怎么也不可能让赤司看到相机里的东西,因为他猜得没错,她将刀剑们的照片全存在了里面。平时相机不离身,除了在本丸,她也几乎不可能让谁轻易碰她的相机,会不小心被谁看到后掉马的可能性为零。
万万没想到还有被人直接发现相机有问题的选项。
“慢着,”水落时江一把捂住相机,“礼物送我就是我的了,里面的都是我的隐私。”
“时江,”他冷道,“我比你以为的要了解你得多。”
……话是这么说。
生父在去世前是奔波在各国战场间,着家时间不久的类型。水落优子也一模一样,因为生意往来而四处飞来飞去,时不时还会把她往赤司家丢几天。朝夕相处的森下尚弥是在她十二岁时才跟优子结婚的。
除了加南婆婆外,赤司征十郎是和她相处最久的人了。
而婆婆也只见过她在家里的一面,要细究起来,赤司真说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也不为过。
“这一点我知道,”时江攥紧了相机腕带,“但是……”
“相机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