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打量着她的神情。
“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完全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
按照她的作风,至于瞒得这么遮遮掩掩的事,怎么看都八成安全性堪忧。
隐约察觉出对方的情绪,但她——
诺亚。
水落时江这会儿不便出声,疯狂在心里祈祷人工智能能有默契明白她的暗示。
喂——诺亚!
可平素里培养的默契此时此刻就像喂了萨瓦林,ai出乎寻常地安静,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以及这马甲能不能掉的时江开口时格外艰难。
“我……”
“哎呀哎呀,”突兀插进的声音分明是男声,说话的口吻腔调却像极了女性,“小征?”
……!
及时被这个声音从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下解救出来,水落时江松口气,不失感激地回过头去。
老实说听到这说话方式,她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次郎,但看过去时,理所当然地瞧见了张陌生的面孔。
……高是真的高。
光从这身高和他对赤司的称呼,时江就猜出这位八成是篮球部的。
“你来的不是时候,”赤司征十郎冷淡道,“玲央。”
“人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小征嘛。”
被叫做“玲央”的男生身材高大,一头偏长的黑发凌乱披散着,他好奇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水落时江,“啊啦,这位难道是小征的——”
他停了下。
“女朋友?”
水落时江:“……”
“实渕玲央,”赤司没理会他的猜测,径直向她介绍道,“篮球部高二的前辈。”
“水落。”
他朝实渕玲央偏偏头。
“青梅竹马。”
“什么嘛,不是女朋友啊。”实渕玲央失望道,“连全名都不介绍,小征也有点……不过,好像是听说过小征在东京有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呢。”
“初次见面,实渕前辈。”
顶着赤司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水落时江微笑道。
“我趁着暑假来京都看看赤司君。”
但是早知道一见面就面临着如此危机就不来了!
按着洛山的训练日程,赤司未必有空回东京,搞不好她这马甲还能捂得住一段时间。
“还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实渕玲央掩唇笑出声,“水落小妹妹。”
他手指下移,若有所思地抵住下巴。
“不过,我们都还猜过小征的青梅竹马会是什么样的女生呢,因为——”
“玲央。”
赤司声音淡淡,然而不管是实渕玲央还是时江都听出了其中的警告。
实渕玲央识时务地适时闭上了嘴,看着还好奇等他继续说下去的水落时江,无奈一摊手。
“没办法呢,就算是人家也完全不想惹怒小征。”他道,“对了,明天我们训练,水落小妹妹会一起来看吗?”
他这话问的是水落时江,却也一样面向着赤司,后者看了时江一眼。
——她现在比较想买张新干线票直接回家。
可惜逃避是没有用的,赤司有的是办法能找到她。比起逃避还不如梗着脖子面对,时江视线游移,“嗯……会去的。”
如果不是濒临掉马,她原本的打算是这样的。
“爸爸安排了旅游计划,但他除了公司哪都去不了。我嘛,来京都还是为了看赤司君,训练当然不会错过。”
“这么说明天在篮球部也能看到水落小妹妹了?”
实渕玲央笑道:“太好了,虽然我才刚刚爬到这里,不过一会儿一起去参拜如何?”
“实渕前辈是个很不错的人啊。”
在山下分别,再一次坐在车后座上系好安全带时,水落时江不由感慨。
赤司随意地应了一声。
“赤司跟他关系很好?”
“不是,”他道,“只是说话的机会比较多。”
也对,时江想,不如说现在的赤司跟谁关系好才奇怪。
她这么想的时候倒是没把自己放在范围内。
“话说在前面。”
她下意识瞄了眼后视镜,果不其然在其中对上了赤司的双眼,“这事还没完,之后我会要你给我个解释。”
呃……
他说的“之后”十有八九是明天。
毕竟司机还在这里,虽然眼观鼻鼻观心地什么都不吱声,但好歹是一双耳朵。
在酒店门口下车,水落时江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就心累。森下尚弥自然还没回来,她穿过大厅,独自走进电梯,等门关上时看着镜中空荡荡只有一个人的轿厢,终于出声道。
“诺亚!”
“……是,我在。”
“那么紧要的时候,你怎么一声都不带吭的?”她咬牙切齿,“天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这个……”诺亚的声音难得带些尴尬,“我也不清楚该不该给您建议。”
“这又是个什么理。”
“因为——赤司先生知不知道您的身份,如果知道又是什么时候,这都不在我们的情报范围内。这件事怎么办,只能依据您自己来判断。”
水落时江:“………………”
做人真难。
以防万一有谁回来,再发现什么破绽,而且既然有诺亚开着联络通道,本丸有什么事也能直接传达到她这里,她连本丸都没回。
她甚至把“ekki”名下的推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从第一张山姥切的照片到最近一张乱的照片,后者下仍有一群不信邪的直男在哀嚎。确认推特上没有任何可能会联系到她现实的证据后,她多少松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还没完成的任务和远远不够十万的御岁魂,时江又隐隐约约地一阵肝痛。
森下尚弥回来得比他自己预想得早,等他敲开时江的房门,不知脑补了多少剧情的老父亲立刻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跟赤司君发生什么了?”他警惕地问。
时江嘴角抽了抽。
“什——么都没有,”她申明道,“在神社正巧碰上洛山的前辈,邀请我明天一起去看训练来着。”
森下尚弥长长叹了口气。
“年轻真好啊。”
他忧郁道:“这谁给我安排那么多工作啊。”
可惜不管心态有多崩,第二天都还得老老实实地早起去分公司。前脚目送他哀怨离去的身影,水落时江后脚上了赤司家的车,司机仍是昨天的同一个人,向她解释说少爷已经去训练了。
果然,无论是在帝光还是在洛山,始终肩负着队长职责的赤司征十郎一如既往地是这么个作风。
被称为“开辟的帝王”的洛山高校,自wc和ih开办以来从未缺席且包揽过最多优胜次数,这所学校的篮球馆也如桐皇一样很显眼。大门没上锁,小心推开一侧的门扇,水落时江听到了球鞋与场馆木地板的尖细摩擦声。
国中毕业后各奔东西,她这还是许久以后头一回再见到赤司打篮球的样子。
他站在场中观察着对手的动向,有些随意地撩起宽大的球衫领口擦了下脸颊的汗水,动作漫不经心甚至于显出几分傲慢。
而他有这个资本。
说实话,相较于桃井五月,时江对篮球的了解一般,还停留在常识阶段。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他此时带球过人的姿势有多流畅,一军与二军间压倒性的训练赛以最后一个二分扣篮宣告终结。
裁判哨吹起,赤司走到长凳边,将外套披在肩上时,他看向大门的方向。
实渕玲央敏锐地注意到他视线的偏移,“哎呀,水落小妹妹来了吗?”
“水落?”
根武谷不明所以。
“是那个,”叶山小太郎皱眉回忆,“水落集团不也很有名嘛。”
“我昨天去神社正好遇到了哦。”
实渕玲央笑眯眯开口:“这位水落小妹妹是小征的——”
“我出去一趟。”
赤司打断了他,没再听他们之后的话。
“走了,”他经过水落时江身边时,道,“外面没人。”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抱歉,”时江咬咬牙,“的确,我隐瞒了一些事。”
赤司安静地注视着她。
“但是……现在还不能说。”
“为什么?”
“这——”她迟疑道,“总之就是有不能说的理由!”
怎么想都还觉得太早,现在的赤司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理解她——以及,在还不清楚危机到底是围绕着谁而生之前以及被溯行军追杀的期间,她一个人来就好,暂时还别把别人一起牵连进去。
“就是这个表情。”
他侧过眼,“水落时江,你在做很危险的事情。”
突然被叫到全名,时江眼皮一跳,强自镇定地否认道。
“不,我没有。”
“就是拍拍照啦什么的,”她摆摆手,“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有危险啊。”
“我说过,我比你想象得要了解你。如果只仅限于这个,你根本不会是这样的表现。”赤司眯起眼,“而且,既然事关摄影,你知道你妈妈一直在担心你什么吗?”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冷声道:“我至少做错了一点,就是送了它让你继续走这条路。”
“你没有错,”水落时江抿抿唇,“我不是因为这个才陷入危险的,恰恰相反,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说不好现在到底是不是危险,原因还不能说。”
“相信我,我做的只是我该做的事,而且,”时江深吸一口气,“有人会保证我的安全。”
“凭着不能说的理由,”赤司反问,“让我相信你?”
“你会的。”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
如今的赤司征十郎不是个会妥协的性格,但她清楚,这不是妥协,而是他必然会这么做。
注视着她许久,赤司伸出手,“手机。”
她手机应该没有登录推特,正这么想着,就听赤司征十郎平静道:“我没想看你手机里有什么。”
恰恰被说中心事,而他既然这么做了保证,水落时江咳嗽一声,把手机递过去。
只按了几下,他就把手机还回来。时江还在疑惑他做了什么,就听赤司道。
“长按1是报警,2是我,”他说,“有什么事直接按就行了。”
“京都离东京太远,我不一定赶得到,但会有人去帮你的。”
去出阵联队战的四支队伍还没回来,霎时空了一半的本丸显得有几分冷清。
“欢迎回来,主人。”
立马迎上来的龟甲贞宗感动道:“时隔几天后再见到主人实在是令人激动万分,您无论命令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在想。”
为了避免他再说出什么糟糕的话,时江立刻出声打断。
一听到她的声音,龟甲立即低下头。
“是,”他恭敬道,“请尽管吩咐。”
“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环视一眼时之政府早为所有刀剑准备的偌大本丸,“每到这种冷清的时候,就格外想锻刀呢。”
不过,也只是试试。
锻出江雪后,她也试过几次,无一例外又都是炉灰,白白浪费了不少资源。
“龟甲先生,”一边拨弄着锻刀炉的按钮,水落时江一边问,“这两天的玉积攒到多少了?”
“一万七千,”好好回答问题时,龟甲的态度还是很正经的,“主人放心,按照这个速度,今天结束时应该能到达两万。”
好、好歹也是五分之一了!
时江坚信自己已经看到了胜利曙光,她感动地“咔哒”按下按钮,本已做好又是一堆炉灰的准备,下一秒就看着锻造炉上显示的时间陷入了呆愣。
……诶?
诶?!
“四——”她吃惊道,“四小时?!”
诺亚:“……恭喜您。”
“四小时……”水落时江拼命回忆,“我记得除了三日月就是……”
“小狐丸。”
诺亚解释:“同属三条刀派,传说中是三条宗近在稻荷明神帮助下铸成的刀——”
“……慢着,”时江沉默片刻,“稻荷明神?”
不约而同想起她昨天去参拜的神社,诺亚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
“敢问您参拜时许的愿是?”
“就……不是要接大包平嘛,”水落时江挠挠脸颊,“许了个拿到新刀能更顺利点的愿望。”
然后这一振小狐丸——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倒计时一分一秒流逝的锻造炉。
拜稻荷神出奇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