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画城之中魔傀减少到二人的约定数目之下,神魔之契就会生效。所以她任这个傀首,可是要保证至少六成以上的魔傀能够安居乐业的。
顼婳叹了一口气:“九渊仙宗可真是会制造难题。”她看了一眼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鬼夜来,说:“既然本座不能出去,你就去替本座向魔尊带个话吧。”
鬼夜来一听还能活命,当然道:“傀首有什么话想带给魔尊?”
顼婳说:“第一句,向销戈在画城作客。第二句,你问问他,听说过功德丹吗?”
鬼夜来心中一顿,功德丹虽然少有人见过,但是几乎每个修仙者都听说过。他问:“就这两句话?”
顼婳说:“就这两句呀。”
鬼夜来被她一顿暴打,此刻也不敢问别的:“属下遵命。”
九渊仙宗开始攻打画城之时,赢墀离得还有点远。他可不想在这时候招惹圣剑,还是观察为上。
鬼夜来鼻青脸肿地走过来:“魔尊。”
赢墀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说:“本尊记得从前,她并没有这般暴力。”
鬼夜来不堪回首:“别提了,被顼云峤那小子坑了一顿。对了,她让我带两句话给魔尊。”赢墀这才有了些兴趣:“虽然知道她肯定不怀好意,但本尊还挺想听一听的。”这种时候让带话,总不会是求助之言。
鬼夜来原原本本的把两句话说了:“她说向销戈在画城作客。然后问魔尊听说过功德丹吗?”
赢墀喃喃道:“功德丹……化神时弥补仙缘之物,从身怀大功德之人身上淬炼而出。她是想用向销戈淬炼一颗功德丹吗?”
鬼夜来说:“她如今正受天遣,只能靠星辰海的法阵隔绝气息。恐怕是想请魔尊过去一趟。”
赢墀紫眸闪动,许久不语。鬼夜来也没打扰他,毕竟登天化神,多少个修士里面才可能有一个这般的机缘?!谁不神往?何况魔族对捷径,可没有玄门那般排斥。
片刻之后,赢墀说:“好吧,本尊终是忍不住这该死的好奇心。”
画城,星辰海。
顼婳在正厅里,面前放着两杯茶,周围陈设仍是一片珠光宝气。
赢墀走过去,说:“九渊仙宗都打到家门口了,难得傀首还有这般闲情逸致。”
顼婳伸手请他入座,微笑道:“急什么,九渊仙宗九脉掌院,外面只剩六个,好歹总要一个半时辰才能破阵。”
赢墀便当真入了座,问:“许久未得傀首这般相请,真是受宠若惊。”
顼婳说:“没奈何,谁让天衢子不识好歹呢?”
赢墀知道她叫自己来不是为了谈心,不由问:“傀首派鬼夜来前来,提到功德丹,是何意?”
顼婳轻轻一拍手,奚云清托了个盘子走进来,盘子上放了两个小玉盒。赢墀目光凝聚在盒上,隔着玉盒,他已经闻到里面丹丸的馨香。
奚云清把盒子放在桌上,顼婳轻轻将盒盖打开,顿时,一股异样的清香扑面而来,转瞬间充溢了整座正厅。赢墀心中震动:“功德丹?!”
顼婳说:“功德丹。魔尊可曾见过吗?”
赢墀摇摇头,这东西在整个三界都只是传说,如今活着的大能们,没人亲眼见过。顼婳轻轻拈起一颗,那丹丸在她拇指与食指之间晶莹透亮,宝光流转,只消一看,便知是稀世珍品。
赢墀的目光也被其吸引,顼婳说:“向销戈这辈子确实功德甚重,居然炼出了两颗。可惜啊,天衢子没兴趣。”她语声中极为遗撼,赢墀说:“他的性情,岂不是一向如此?”
顼婳倒是也赞同:“这倒是。迂腐守旧,不堪大用。”
赢墀虽然意动,但是也知道她的话不可信。他问:“傀首已将向销戈炼化成丹?他若真的功德如此深厚,为何未曾登天化神?”
顼婳冷哂:“他不过一器修,肉身早已损毁严重,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仁慈。以他的功体,就算化神,如何渡劫?”
这倒是,赢墀点点头。毕竟向销戈的身体状况,大家都有目共睹。他常年铸造各类法宝,早已被兵器戾气所伤,身体早早损坏。幸而他确实有一双巧手,和鬼斧神工的技艺,一直不断修补肉身,方才活到现在。若真是勉强渡劫,恐怕只能落得个飞灰烟灭的下场。
赢墀心中犹疑颇多,但诱惑实在巨大。他问:“傀首既然已经得到功德丹,为何不立刻服用,以登神境?”
顼婳说:“我与前任傀首色无非立下过神魔之契,画城魔傀之数若少于六成,我将返回弱水河口,永失自由。”
赢墀有些明白了,说:“看来,天衢子是猜到傀首与色无非约定的条件了。魔傀战力弱,只要破了防御法阵,要抓他们可容易得多。”
顼婳叹气,也是有些发愁:“可不是吗?本座是可以登天化神,但神魔之契并不会消除。若是在本座渡劫之时,画城人数低于六成,那本座岂不是只能重返弱水,镇压守天河?”
赢墀说:“那么,傀首请本尊过来,是有何事相商呢?”
这已经是明知故问了,顼婳微笑:“本座既然请魔尊过来,当然是很有诚意的。既然天衢子不识抬举,那么魔尊是否有登高望远之心呢?”
登高望远之心?身为修士,谁没有呢?赢墀说:“但是以本尊功体,就算功德齐备,也未必能够顺利渡劫。毕竟化神之劫,非同小可。”话虽如此,其实心里还是担忧,她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吃不透。
顼婳轻笑:“魔尊伸手过来。”
赢墀缓缓伸手过去,顼婳把指尖功德丹放在他掌中。赢墀甫一接触这丹丸,立刻浑身剧震,这丹丸中流转的功力修为,深不可测!他失声道:“这……”
顼婳说:“这粒丹丸中,不仅有向销戈的功德,还有他四千余的修为。喔,不是很多,所以为保证魔尊能顺利化神,本座将自身修为融铸了一些。再加上魔尊自身功体,登天化神是绰绰有余了。”
赢墀眸光晦暗:“傀首炼制此丹,真可谓是用心良苦。那么不知本尊若是服下它,又当如何报答傀首大恩呢?”
顼婳轻笑:“吾之一人,不能一边化神一边守护画城。魔尊只要替吾守护画城,吾将再无后顾之忧。”
赢墀没有说话,显然在考虑此事真实度。他喜欢顼婳虽是事实,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喜欢被顼婳坑害啊!顼婳说:“魔尊若是心中存疑,本座先行护你化神亦可。”
赢墀的视线重新落在掌□□德丹上,心思几转,一时竟然也拿不下主意。
顼婳站起身来,说:“时间不多,一旦他们攻破画城法阵,便更为难了。”
赢墀问:“就算你我皆能化神,弱水河口如何处理?”
顼婳显然早已想过:“这也正是本座需要同伴的原因。弱水河口如今有水空锈神识镇守,他支持不了太久。但是死物是镇守不了弱水的。相信之前玄门与魔族都曾试过无数次。吾等若是成神之后,则身化天地。吾之真身亦可以舍弃。到时候合你我二人之力,在弱水之中将水空锈神识重新融铸其中,用他镇守弱水,方才可行。”
外面交战之声四起,赢墀拿起丹丸,以神识试探。但神识只初初进入,便可感觉到里面汹涌奔流的力量。他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功德丹,但这一颗,无论如何,服之亦可添无数修为。
这样的诱惑,由不得人不心动。
他思来想去,猛地将心一横,正要将丹丸纳入口中。外面突然有人道:“慢!”
☆、第73章 用心险恶
第七十三章:用心险恶
随着一声喝止, 顼婳和赢墀同时转身, 只见门外一人蹒跚走来。竟然是向销戈!!
赢墀立刻意识到有问题,他迅速丢开手中“功德丹”, 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开。顼婳轻声叹:“何必这样呢, 父亲。”
向销戈走动缓慢,腿若灌铅, 像是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量。
他须发抖动, 好半天才吃力地开口:“你要作什么?!”
顼婳面上的笑意渐渐如玉雕石刻般挂在脸上, 不再如之前的和煦, 反而现出一种令人恐惧的虚假来。她看向赢墀,缓慢道:“吃下去!”
赢墀哪里还敢吃,身为一个魔尊,他大风大浪经过,尸山血海也见过。此时却觉得心跳如擂鼓,他一言不发就欲夺路而逃。但是身后, 圣剑真身拦住了去路。
巨剑宽大,将他和向销戈死死堵在了正厅。
赢墀终于问:“傀首意欲何为?!”
顼婳拈起他方才放在桌上的“功德丹”, 慢慢向他走过去:“为什么不听话呢?!”
赢墀步步后退,向销戈呼哧呼味着喘着气。赢墀只得问:“向老, 她手里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向销戈修为不怎么样, 但是三界之中,论见识, 没有人比得上他。如果说如今尚有一个人见过功德丹的话, 那一定是他。他似乎在对抗什么禁制, 这时候连站都站不稳:“是圣剑的一部分力量。”
赢墀一头雾水,为什么顼婳要骗他服下圣剑的力量?
向销戈说:“她如今遭遇雷劫,并非因为逆天而为,而是天地之间,容不下圣剑这般不属于三界的力量!”
赢墀有点明白了:“所以她要让本座服下这丹药,为她挡雷?”
向销戈说:“挡雷?!她以前任傀首色无非的血重铸魔傀肉身,致令天道一度无法识别。如今因生子露出端倪,方才被天道识破。如今你若服下这丹,那你肉身之中,全是圣剑之力。以她神识之强大,要夺你肉身轻而易举。”
赢墀顿时一身冷汗,他沉声问:“夺舍?!”
向销戈说:“夺舍。”他转向顼婳,坚定地道:“夺你身躯,然后以你魂魄再融巧物,在水空锈身死道消之后,镇守弱水。”
赢墀不由后退了一步,顼婳一脸邪笑,步步逼近:“何必坏我好事,父亲。只要他服下这丹,我可以迷惑天道,而弱水河口也会继续有人镇守。你看,那个地方不一定非得我去,不是吗?”
向销戈问:“以水空锈之能为,也不过只镇守了弱水五百余年。如今法阵就快支撑不住,以他之力,又能镇守多少年?”
顼婳肉身和真身同时围堵,赢墀避无可避,几番交手,被他一把拿在手中。她说:“两百年?三百年?无论多久,总是时间。到时候再换一个人,玄门那么多人,轮流值守,有什么不好?”
向销戈说:“可是他们神识不够强大,两三百年后,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消亡在弱水之中。孩子,三界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顼婳像个蛮横的孩子,强行捏开赢墀的嘴:“不试试怎么知道?!”
眼看赢墀就要吞下丹药,向销戈却已经走到桌边,桌上还有另一丸灵丹。他费力地打开玉盒,顼婳转过头去。他伸手夹起玉盒中的丹药,说:“当初,是我与水空锈种下的业果,如今,若你执意要以这种方式延长留存于世的时间,那么我也愿意尽我之力,尽量延长你的自由之期。但是孩子,你叫我一声父亲,便算是为父求求你,期满之后,还是返回十万大山去。”
顼婳暴怒:“少说废话!我不是物件,我有决定自己留在哪里的权力!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干涉我?!”
她一掌拍出去,向销戈本已临到极限的肉身经不住这样的巨力,顿时飞筝般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墙上。他嘴里鲜血疯涌。顼婳神情冰冷:“老东西,我对你的肉身一点兴趣没有!”
向销戈说不出话来,然而却死死握住丹药,顼婳毫不留情,自他手中夺走丹药,重又走回赢墀面前。
赢墀脸色微白,勉强笑道:“傀首何必如此,难道就没有一个温和一点的方法解决此事吗?”
不料顼婳却是微笑着道:“其实本座也觉得,不情不愿的,没什么意思。别的办法嘛,倒也确实是有。就是不知道,魔尊愿不愿意稍稍配合一下。”
赢墀当然不愿意前往镇守弱水,他说:“傀首请讲!只要本尊力所能及,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顼婳轻转两粒丹丸,轻声道:“没那么严重,其实镇守弱水,有一个更适合的人选。”
赢墀何等聪明的人,只一念流转便反应过来:“傀首是说……”
顼婳没等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便道:“只是本座同他,多少还有些情分。若是坦率直言,总是显得功利。”
赢墀明白了:“明白了,本尊这便回去转告他。一定会注意措辞!”
顼婳说:“可是今日,魔尊前来拖延时间,以便让九渊攻打画城。本座又怎么能相信,魔尊会依言行事呢?”
原来她早已看破。
赢墀意外,他又不蠢,当然料到此行顼婳可能会使诡计。但是她真身若出,天衢子等人必不是她的对手。魔族也定然无法抵挡。而弱水河口又无人能守,是以虽然独身前来星辰海可能有危险,当然还是联手才是上策了。
可是反派怎么可能意识到拖延时间这回事呢?
他问:“那么,傀首要如何才能相信呢?”
顼婳慢慢将方才被向销戈抢走的丹药递给他:“本座特地为魔尊准备了这颗仙丹,服下之后,本座想必能心安。”
赢墀心中一寒,她竟然是早有准备。他这次笑不出来了,问:“敢问傀首,这粒丹药是何功效?”
顼婳轻笑:“何必知道那么多?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赢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圣剑——他没有。
但他还想挣扎一下,说:“本尊愿意与傀首立下神魔之契,一定说动天衢子……”
话刚说了一半,顼婳厉声道:“吃或者死!”
赢墀不说话了,他接过那粒丹药,慢慢咽下去。顼婳一直盯着他吞下去,才说:“去吧。记住,本尊手上功德丹,服之可以功力大增。而拥有这样的功力,就算是镇守弱水,也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