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没有那夜的事情,杜姑娘或许也不会看上侯爷,侯爷也不用在这烦心怎么应对杜姑娘。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宫七腹诽着。
听到宫七讲杜姑娘三字,秦钧的眉头动了动,狭长的凤目在烫金帖子略微停留了一会儿,眸色沉了一瞬,道:“你去安排。”
“是。”
宫七麻溜应下,正欲出门时,想起秦钧与广宁公主的事情,摸了摸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转身又道:“侯爷。”
秦钧略微抬头,宫七道:“广宁公主与七皇子乃是一母同胞。”
联姻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拉拢方式,虽说七皇子并未表现出夺嫡之心,但天家之人素来善于伪装,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能盖棺论定。
如今的正德帝,之前在做皇子的时候,不也跟七皇子一样,清心寡欲,不问政事,但在最后的夺嫡之路时,却一连诛了自己的几个同胞兄弟,皇城之内鲜血满地,才换来正德帝登上皇位。
侯爷不参与皇子夺嫡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有心扶持五皇子,那还是远着点七皇子的人为好,一来省得五皇子心生不满,二来也绝了七皇子的心思。
侯爷是个顶聪明的人,一点就透,话说到这,其他的话便不需要再说了。
秦钧眼睛微眯,道:“知道。”
宫七便去准备菊展事情不提。
并不是每一家权贵都有秦钧这般不把天家放在眼里的桀骜不驯,想要攀龙附凤的还是大多数。
储君未立,每一位皇子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代的国君,想要拥有从龙之功的,纷纷把目光放在了正德帝膝下的几位皇子身上。
家中没有适龄女孩用来的联姻的,也没有闲着,正德帝膝下,可还有位公主呢。
虽说出身不高吧,是舞姬所生,但到底是个公主,更何况,因为出身不高,所以性子偏软绵了些,没有其他皇室公主应有的骄奢任性,尚公主之后,也不用担心家宅不宁。
有公主身份而没有公主的恶习,成了众多权贵眼中的香饽饽。
故而权贵们三令五申,让自己家孩子好好表现。
小吕氏得到这个消息后,只恨自己的孩子年龄不够。
转念又一想,广宁公主的年龄也不大,皇室又有多留公主几年的习惯,待留个三五年,她的容哥儿也正好长大了。
小吕氏的心思越发活泛,但皇家选驸马妃子,都是从勋贵里的嫡子嫡女中选的,此次参加赏菊宴的都是嫡女嫡女,她身份不够,她的一双儿女自然也是无缘参加的。
小吕氏去找杜砚,杜砚不理她,她便去找吕老夫人。
吕老夫人是最疼长孙杜荣的,担心公主嫁过来后压了杜荣一头,便没有答应。
小吕氏得了庶妹吕雅的指点,只在吕老夫人面前哭诉命苦,说荣哥儿出身不好,吕老夫人听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如何不想把小吕氏扶正?这样她最疼的长孙也就变成了嫡出了,偏偏杜砚硬了心肠,说什么都不愿把小吕氏扶正。
她的心尖尖长孙便只好继续是庶出了。
吕老夫人被小吕氏哭的心烦意乱,长孙杜荣可怜巴巴往那一站,她的心又软了,道:“好了好了,为了我的小乖孙,我就舍下这张老脸,再去求一求陛下也就是了。”
当初老承恩侯是为了救正德帝才会死的,故而她在正德帝面前也有几分薄面,她略求一求正德帝,说不定正德帝便看在老承恩侯的面子上答应了。
再说了,广宁公主也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公主,舞姬生的女儿,能有多尊贵?
打着这种心思,吕老夫人让人给杜荣杜云虹做了好几身新衣服。
荣哥儿既然去了,那虹丫头也一块去吧,左右皇子里也有与她年龄相仿的皇子,正妃之位或许不够,但侧妃之位还是能够想一想的。
吕老夫人的打算传到天水院时,杜云彤正在逗弄着杜茗。
茗是杜砚给柳姨娘生的男孩起的名字。
这一代的男孩是草字辈,又加上杜砚说第一次在许如清身边见柳姨娘时,柳姨娘捧给他的那杯香茗甚是好喝,不若便叫茗吧。
杜云彤一边逗着杜茗,一边道:“她倒会替子女打算。”
吕老夫人的打算正和她的心意。
她本来还在发愁,一场害正妻嫡子嫡女的大戏,若是缺了小吕氏这个主角,那可怎么唱的起来呢?
哪曾想,不等她琢磨怎么把小吕氏忽悠过去,小吕氏就急哄哄地找吕老夫人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费心了。
离菊展的时间越来越近,京中又一件事吸引了众多权贵的目光。
姜氏一族进京了。
姜氏一族世代镇守蜀地,防备九黎,无召不得入京,此番入京,必是受正德帝召唤。
而这次一起来京城的,还有姜氏一族这代适龄婚嫁的姜劲秋。
姜家已经出了一位皇后,难不成,下一代的皇后,也出在姜家?
消息众说纷纭,终于有一日,正德帝在御花园夜宴群臣,拉着姜度的手,道:“你长姐糊涂,弃朕而去。”
姜度眸光微暗,正德帝拍拍他的手,继续道:“你放心,姜家国母的位置,不会变。”
自此之后,姜家在京都的宅院处,门庭若市。
几位眼高于顶的皇子,纷纷递来了帖子。
姜劲秋甩着鞭子,一鞭抽在帖子上面,道:“我一个也不见!”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爽朗的男子声音:“表妹,你连我也不见了?”
姜劲秋回头,姜度身边,立着一个身着锦衣武袍的少年。
少年的长相与姜度有几分相似,剑眉星目,英气勃勃。
姜劲秋想了一会儿,随手把鞭子仍给侍女,蹙眉道:“二表哥?”
李昱是姜皇后的次子,她小时候见过李昱,只以二表哥称呼他,并不以皇子排行称呼。
李昱扬眉,道:“难得表妹还记得我。”
李昱是奉太后之命来找姜劲秋的。
正德帝意属三皇子,但又恐立三皇子为太子的话,会引起姜氏一族的不满,故而才想出了这个主意,让姜劲秋嫁三皇子。
这样一来,哪怕登基为帝的不是姜皇后所生的李昱,姜氏一族仍居后位,想来不会太过反对三皇子登基。
太后自然是不愿意见到这种事情发生的。
她有王佐之才,她的眼光绝不会错,哪怕原太子死了,她也要在她膝下再扶持出一个太子来。
更何况,三皇子不是长在她膝下的,与她不亲厚,且又与李昱并不相和,三皇子若是成了储君,只怕不会留下李昱的性命。
为她的政治眼光,也为李昱,她都不会让三皇子登基为帝。
太后皇帝皇子们各怀心思,眨眼便到了赏菊宴的日子。
赏菊宴在皇庄内举行。
皇庄占地极广,气势恢宏,几乎可与行宫相媲美,但位置又比行宫离京都近,所以这些年来,太后更喜欢来皇庄一些。
被邀请的权贵们按照文武品阶,居住在皇庄的院子里。
大夏朝仍有着男女不同席的规矩,皇庄便分成了前后院,前院住勋贵与嫡子,后院便住夫人与小姐们。
每家权贵来人都不多,只来了正妻,与正妻所生的嫡子嫡女,恰好可以住下。
但到了承恩侯这,便有些紧张了。
杜云彤不愿意把嫁妆交出来,吕老夫人对她的态度越发连脸面也不想顾了,道:“你年龄小,便在偏房住下吧。”
正房是夫人与嫡女住的,吕老夫人为了拿捏杜云彤,不让她住,自己领着杜云虹住下了。
杜云彤略微抬眉,应了一声,让千雁百灵收拾东西在偏房住下了。
不住在偏房,旁人怎么会知道她一个嫡长女被挤兑得无处落脚呢?
晚间有宫女内侍把饭菜送到各个房间,杜云彤吃完饭后,杨氏身边的丫鬟来请她,杜云彤略微收拾一下,便出了门。
然而没走几步,来领路的丫鬟便闹起了三急,杜云彤手一挥,道:“我在这等你,快去快回。”
丫鬟千恩万谢谢过,匆忙离去。
因为赏菊宴是太后主办的,虽还未正式开始,各处已经摆上了各式的菊花。
菊花吐蕊,柳林成阵,凉风习习,吹动着人的衣摆,当真是个避暑取乐的好地方。
当然,如果柳林处隐约映着的不是秦钧的身影的话,杜云彤还是会非常喜欢这个地方的。
而皇庄的另一端,太后放下了狼毫。
大宫女取来太后的凤印,轻轻地盖赐婚懿旨在上面,道:“娘娘这下可以放心了。”
第28章 赐婚
透过飘摇的柳枝, 杜云彤瞧到秦钧身旁还有一人,小小巧巧的,穿着鹅黄色的宫装, 低头垂眸, 不知在与秦钧说些什么。
这就有些尴尬了。
一不小心撞见要抱的大.腿与旁的女人幽会, 我该如何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平静地走过他们中间?
在线等, 挺急的。
杜云彤揉了揉眉心,这个秦钧怎么早不幽会,晚不幽会, 偏偏这个时间点幽会,是算准了没有人走这条小道吗?
还是说, 刚才杨府的丫鬟是故意把她往这条路上引的?
这怎么可能?
那个丫鬟她在杨氏身边见过几次,是一个颇为得脸的二等丫鬟,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跟着丫鬟过来。
毕竟这个大夏朝, 对于女子的约束还是很苛刻的。
杜云彤扶额。
走是行不通的, 这条路貌似是个环形的,无论她往前走, 还是往后走, 都能看到柳林中的秦钧。
更要命的是, 因为来行宫不好带太多下人,她只带了千雁百灵,以及一个粗实婆子, 千雁与婆子被她留在房间看家,她腕上出来的时候只让百灵跟着,而百灵又是个不记路的....
百灵不记路,她就更不用提了。
她刚才跟丫鬟一路过来的时候,只顾着看路上的菊花,完全没有留意脚下的路,回去的路她根本找不方向。
无论往哪走都不合适,杜云彤只好双手托腮,隔着帕子坐在石阶上,闭目入定。
期盼着着杨氏的丫鬟赶紧回来。
然而杨氏的丫鬟一直都没有回来,秦钧的幽会又一直没有结束的兆头,杜云彤都快在漫天繁星下睡着了,他们还并肩立在柳林处,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杜云彤:....
有情.人了不起哦,信不信分分钟举起火把烧死你们这俩秀恩爱的。
不行,这种虐狗的日子没法过,她要找出路。
杜云彤揉揉眼,轻手轻脚走在路上。
无论什么人,幽会的时候被打扰都是一件非常让人火大的事情,更别提以性情残暴著称的秦钧了。
她还想抱秦钧大.腿,电灯泡这种事情,万万做不得。
........
月色温柔地洒在世间。
柳枝舒展着腰肢,斑驳的月色透过层层柳枝落在秦钧身上。
秦钧一脸霜色,看着面前一身宫装的广宁公主。
广宁低垂着眼睑,声音轻轻柔柔的,道:“我只想钧哥哥平安顺遂。”
“五哥心性纯善,虽有太后她老人家做后盾,但也未必是三哥的对手。况父皇又向姜家许了太子妃之位,无论哪位皇子登基,姜氏一族仍居后位,这样一来,姜家未必肯全心全意辅佐五哥。”
夜风吹动着柳枝,广宁公主脸上有着几分不健康的绯红,她轻轻咳了咳,紧了紧衣袖,继续柔柔道:“钧哥哥若想要从龙之功,不妨把目光放在三哥身上。”
秦钧抿着唇,眼底的冷意一览无余。
与其说广宁公主劝他把目光放在三皇子身上,更不如说在劝他放弃李昱,多看看其他皇子的潜力。
就比如,广宁公主的同胞哥哥,七皇子。
月色下,广宁公主一点点抬起头,秀气的眉眼里有着几分羞涩,在触及到秦钧目光时,又很快低下头,手指不安地搅着帕子。
广宁公主轻声道:“钧哥哥,我都是为你好。”
“我待你,一如小时候那般。”
秦钧眼睛微眯,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夜色中有着渗人的味道:“第一,朝堂之事,你无需插手。”
天家子孙皆是精明又善于算计的,有时候他们的伪装,连他们自己都信了。
就比如,面前看似对他一往情深的广宁公主。
“第二,我对公主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秦钧家世显赫,小时候常跟着父母进出皇宫。
广宁公主的生母是舞姬,出身不高,在宫中受人欺负是常态。
一日秦钧入宫,在宫中遇到受其他皇子欺负的广宁公主与七皇子兄妹俩,秦钧看不过,便与那皇子打了一架。
自此之后,广宁公主便待秦钧极其亲密。
人活一世,总免不了利用与被利用,但若被利用的次数多了,儿时本就不多的情分便会更少了。
秦钧的话说的决绝,广宁公主睫毛颤了颤,咬着唇,红了眼。
秦钧眉头微皱。
以前便是这样,他但凡对广宁公主说话果决了些,广宁便这副模样,委屈巴巴的。
秦钧道:“你是公主,无论谁登基,都会善待你。”
秦钧说完话,便转身离去。
还未走出两步,就听广宁公主的声音飘了过来:“钧哥哥当真要这般绝情吗?”
秦钧眉头动了动,道:“公主好自为之。”
说完话,秦钧大步离去。
月色下,广宁公主的身影显得越发单薄,她见秦钧不回头,闭眼再睁开,眼底已没有刚才的柔弱之色。
她的不远处便是一汪秋水。
秋水涟长,映着满天星河。
广宁公主走了过去,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往湖水里倒了过去。
落水声音传来,秦钧停住了脚步。
夜色静谧,声音传到很远。
林慕之被母亲杨氏的丫鬟领在此处,说是杨氏让他在此等着,他等了半晌,总也不见杨氏来,正欲回去时,听到了落水的声音。
林慕之的耳朵动了动,余光扫向湖面的位置。
湖边早已没有了人影,只余下一方淡黄色的锦帕在风中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