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垂下了眸。
他不甘心,可也没有办法。
输给秦钧,老三不丢人。
内侍调好朱金御批,正德帝在上面写上五皇子李昱的名字,写完之后,内侍双手捧过传国玉玺,正德帝手拿玉玺,在上面印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你呢?想要什么位置?”
正德帝盖完玉玺后,坐在御座上,盯着秦钧的眸子,道:“执应八方为候,仁义所往曰王...”
说到这,正德帝自嘲一笑。
仁义?
这种东西秦钧身上有吗?
正德帝道:“□□皇帝虽然有命,说非李姓者不封王,但是,孤可以给你王爷的位置。”
“孤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留下老三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为防止被说太假,下面我叨叨两句~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绩还是蛮多的
霸王项羽是以少打多的扛把子人物~
还有李靖的三千轻骑
霍去病的漠南无王庭
再近一点甘兴霸百骑劫魏营
以及非常著名的孙十万,张八百
都是非常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
最后的最后,再叨叨下
秦钧悍勇,非常悍勇
他跟其他皇子公主不一样,
不屑于玩心计
能动手绝不BB
第41章
秦钧挺能明白正德帝的心理的。
登基二十余年, 朝中政权仍被太后所掌控。
前朝做不了主,回到后宫,面对的又是太后喜欢, 而他不喜欢的女子。
姜皇后便是太后喜欢, 正德帝不喜欢的。
纵然姜皇后给正德帝生下嫡长子李昊, 如今的五皇子李昱, 正德帝仍然不大喜欢姜皇后。
都道发妻长子, 情分最为深厚,但到了正德帝这里,不知是不是受太后压制太过, 以至于对太后喜欢的姜皇后,他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太子自.焚身亡, 姜皇后一杯毒酒追随而去,正德帝作为父亲,作为丈夫,却没有细究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听下面人报太子谋逆, 便大手一挥,说太子就是谋逆。
直至太后从华阴还朝, 派人去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真相大白后, 盛怒之下,以雷霆手段,当着众多皇子公主的面, 把主谋二皇子活生生打死,四皇子惊吓太过,当晚便得了失心疯。
可打死二皇子,吓疯四皇子又有什么用?太子姜皇后已死,正德帝早已盖棺定论,给太子翻案,便是指责正德帝昏庸。
太子只能背着谋逆的罪名死去。
秦钧微微抬眸,看着坐在御案后的正德帝,漠然道:“臣愧不敢当。”
王侯将相,从来不是他的追求。
他已经权倾天下,要王爷的虚名无用。
内侍捧来了茶,正德帝抿了一口,透过云雾缭绕,目光落在秦钧身上。
秦钧是他一直都琢磨不透的人。
若说与太子交好吧,太子死的时候,也没见秦钧有什么大动作,若说与太子只是表面上的情分,可又不管不顾拥立李昱为皇储。
他看不透秦钧的想法,但他知道一点,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大夏朝自开国以来,第一个异姓王,这不仅仅是荣耀,更是天下人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他可以给秦钧,只要秦钧留下李昙的性命。
只要活着,一切都能重新再来,李昙还很年轻,未来有无数的可能。
正德帝看着秦钧,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钧眼底平静如水,道:“臣请陛下彻查当年太子之事。”
正德帝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眼睛微眯,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初之事,已经让他失去了一个儿子,又疯了一个儿子,继续查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有那么一瞬间,正德帝几乎怀疑秦钧这是在给李昱清除异己。
李昊占嫡占长,他做了太多年的太子了,又怎会是一个二皇子能够把他扳倒的?
正德帝心里清楚,他所有的儿子们,都脱不了干系,但事情已经发生,太子已死,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了的太子,就把他所有的儿子全部弄死给太子陪葬。
正德帝道:“你信不过孤,也信不过母后吗?”
秦钧道:“臣答应了五殿下,要还太子一个清白。”
“清白?”
正德帝把茶杯放在御案上,声音不觉冷了下去,道:“秦钧,你莫要忘了,孤一日不死,便一日为君。”
秦钧抿唇不说话。
鲜血顺着他的衣服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将华贵的地毯染得鲜红。
触目惊心的红让正德帝微微皱眉,看了秦钧一会儿,正德帝收回了目光。
他几乎忘了,眼前这个少年,是浴血而来的,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三公都能被他清理了一遍,他的心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
正德帝手指晃了晃杯中的茶,道:“你想好了?不要王爷这个位置?”
罢了,只要能留住老三的性命,让他追究下去也无妨,心思深沉如母后,也不曾查出任何问题,秦钧征战沙场是把好手,但对于天家夺嫡,未必能如在战场上一般。
战场上的明枪易躲,但兄弟之间的暗箭,却难防得很,他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他知晓里面的阴谋算计究竟有多深。
正德帝又下了一道圣旨。
秦钧手执圣旨,迎五皇子李昱为东宫太子,而李昙蓄意栽赃陷害之事,则被换了个罪名压了下来。
杜云彤起先有些不解,为什么秦钧就这般容易放过了李昙,等秦钧念完第二道圣旨时,她便明白了。
秦钧这个人,话少,又极少向别人许诺什么,一旦说过了的事情,他拼了命,也会去做到。
就像是答应李昱,还太子一个公道。
夜已深,秦钧宣完圣旨,部署好秋猎戒备军后,便回了屋子。
盔甲一块一块从他身上拆下,太医们清洗伤口,换药忙个不停,杜云彤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红了眼睛。
杜云彤手里搅着手帕,想上前,又没上前。
她不会包扎,帮不了秦钧任何忙。
秦钧余光扫过杜云彤闪着水色的眼,道:“过来。”
不知是不是杜云彤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声音又哑了一分。
杜云彤慢吞吞走过去。
太医已经开始上药了。
包扎后,白色的纱布迅速被血液染红,杜云彤睫毛颤了颤,道:“是不是好疼?”
有些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她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撑着这样一个身体,从千军万马中来回冲锋,后又一脸平静,像没事人一般,与正德帝讨价还价。
杜云彤伸出手指,在即将触及到他的伤处时,动作微微一滞,又收回了手。
这些伤口,她看着都疼。
“疼。”
虽然说着疼,但秦钧仍是一脸漠然,似乎是一点也感觉不到般,道:“习惯就不疼了。”
杜云彤突然便心疼到无以复加。
秦钧才十六,若以二十一世纪的年龄来论,他现在也不过是刚上高中的年龄,他甚至不能算是一个成年人,他还只是个少年。
杜云彤轻声道:“虽说五皇子重要,但侯爷的身体,也同样重要。”
她说这句话时低着头,因而不曾瞧到秦钧眸色由漠然转为幽深。
秦钧道:“知道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但朝臣们早就习惯了大夏皇室夺嫡的血腥与残酷,不涉及自己,便安静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次日清晨打猎,一边恭贺李昱成为太子,一边用余光瞧着李昱身旁的秦钧。
秦钧此人,是大夏朝最为锋利的一把剑,他永远不会败,他不死,则李昱不死。
有人欢喜有人愁,但面上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狩猎不可能因为夺嫡之事取消,毕竟大家对于这种三天两头便来一次的兵变早已习惯了。
世家子弟们在正德帝与太后面前展示着自己的骑射,正德帝微微颔首,太后的笑意在看到李昱的一身衮服后,慢慢地到达了眼底。
秦钧没像前几日那般穿甲,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锦衣束带,矜贵又略带了些冷冽的气质,倒将一众世家子弟压了下去。
自来秋猎之后,秦钧便一直着甲,杜云彤久不见他这般打扮,略有些好奇,道:“你今日怎么不穿甲了?”
话刚出口,便想明白了原因。
他虽面上看上去没什么,但受伤极重,哪里穿得起几十斤重的盔甲?
原本正在擦拭着箭弩的姜劲秋,听此停下了动作,斜睥着杜云彤,道:“你还想他穿盔甲?”
杜云彤自知失言,笑着岔开了话题。
姜劲秋翻身上马,其衣如火,吸引了不少世家子弟的目光。
正德帝也看了过来,道:“孤第一次见你姑姑的时候,她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纪,也爱骑射。”
姜劲秋第一次听正德帝说起姜皇后,忍不住问道:“那陛下喜欢姑姑骑射吗?”
正德帝唏嘘道:“喜欢,怎么不喜欢?”
“孤与她三十年夫妻,如何不喜欢?”
太后低头抿了一口茶,杜云彤只当没听到。
喜欢能在姜皇后一杯毒酒死后无动于衷?
正德帝对姜皇后,与她爹对她娘是没什么区别的。
碍于面子,给嫡妻几分尊重罢了,若说多宠爱,那是没有的。
“说起来,孤与你姑姑也曾有过一个女儿,若她活下来,大抵也是你这个年纪了。”
杜云彤眉头微动,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逢年不逢节的,正德帝居然怀念起姜皇后与姜皇后所生的公主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正德帝,要搞事情啊。
杜云彤看了一眼秦钧,秦钧低头抿茶,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大佬都不着急,她担心个什么?
搞事情就让他搞,还能搞得过秦钧不成?
正德帝一脸惆怅,叹了口气,继续说:“孤看到你,便想起了早夭的公主...”
常年伺候他的内侍适时插嘴:“若公主长到现在,只怕与姜姑娘模样差不多呢。”
正德帝点点头,看向姜劲秋,道:“孤想收你做义女,以慰膝下无女之痛,不知你愿意不愿?”
杜云彤眉梢微挑。
正德帝还是没有歇了不让李昱登基的心思,哪怕此时他把李昱封做了太子。
说什么收姜劲秋为义女,不过是为以后的三皇子铺路罢了。
毕竟成了正德帝义女,与李昱便是兄妹关系,便暂时嫁不了李昱,也成不了太子妃了。
他日李昙起复,正德帝再寻个其他借口,继续把姜劲秋嫁给李昙,这样一来,姜氏一族仍然可为李昙所用。
作者有话要说: 姜劲秋:请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晚上还有一更!
第42章
姜劲秋眸中闪过一缕欣喜,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翻身下马,跪在正德帝面前, 道:“劲秋拜见义父!”
姜度眉头动了动, 脸上没甚表情, 只坐在位置上, 手指轻轻握着杯中茶。
小内侍连忙去扶姜劲秋, 正德帝解开腰间一块玉,递给姜劲秋,道:“这东西还是你姑姑给我的, 如今孤还给你,也算物归原主了。”
太后扫了一眼。
那玉是正德帝与姜皇后大婚时, 她给他们一人一块,天长日久,正德帝的那一块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只有姜皇后还将那块玉带在身上。
偶有一日姜后发觉正德帝的那一块不见了, 便解下了自己的那一块, 给正德帝带上。
太后神情淡淡,面上虽然有笑, 但笑意始终到达不了眼底, 道:“既然收劲秋做义女, 那便要拟封号,上玉碟了。”
正德帝既然不想让姜劲秋嫁李昱,那也无妨, 她顺手推舟,让姜劲秋坐实正德帝义女的身份,他日三皇子纵然起复,也无法迎娶姜劲秋,更无法把姜氏一族据为己用。
正德帝笑眯眯道:“不若先封个翁主吧,封号等回了京都,再议不迟,至于玉碟,更是不需要着急。”
“左右孤的几个孩子年龄都大了,等他们迎娶正妻的时候,一道开玉碟,正好省了事。”
太后眸光微闪,指上精致的护甲搁在桌上,发出极轻的一声轻响,正欲说话时,却听李昱道:“父皇说的是,不急在这一时。”
李昱从拇指上摘下扳指,递给姜劲秋,笑着道:“这下表妹真成妹妹了。”
“你爱骑射,这个给你,拈弓搭箭时,免得磨伤了指头。”
再无嫁皇子的压力,姜劲秋眉间英气尽显,接过扳指,道:“谢谢二哥。”
杜云彤看着场面上其乐融融,心里无不艳羡李昱命好。
正德帝这般挖坑他都看不出来,不知道说他单纯,还是说他实在只想把姜劲秋当妹妹。
想了想,杜云彤觉得大概是后者。
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李昱对姜劲秋好归好,但都是兄长对妹妹那种的呵护,并无男女之情,但苦于太后不断耳提面命,说姜氏一族的重要性,他不得不每日去找姜劲秋,与姜劲秋努力培养着好感度。
一朝正德帝把姜劲秋收为义女,可不就是随了他的心吗?
哪怕日后正德帝仍有可能把姜劲秋嫁给李昙,但对他来讲,一时得了解脱,那也是好的。
杜云彤扶额,替秦钧感觉心累。
秦钧出生入死给李昱扫除障碍,李昱可好,轻飘飘的一句妹妹,平白地把姜劲秋推了出去。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这样对李昱,还是对姜劲秋来讲,都是好事。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整日面对着一个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的人,那该多煎熬啊。
杜云彤隐隐替姜劲秋感觉到开心,不管的路是怎样的,最起码,她现在不用嫁李昱了。
不过,她这种开心可不能表现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