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彤哼了一声,起身梳洗。
等以后不再年轻,受过的伤痛找上门,看他怎么熬过去!
现在仗着年轻不知道保养,以后有他喊疼的时候。
梳洗完毕后,杜云彤让暗卫给李昱递了信,说可以开展她的计划了。
李昙设了个请君入瓮,将正德帝参与了先太子之死的事情告知了李昱,想让李昱按耐不住对正德帝出手,以谋逆的罪名,送李昱归西,为保计划顺利进行,李昙或许还跟母族青州齐氏通了气,让齐氏从青州派府兵过来,“响应”李昱的谋逆。
这样一来,无论李昱是否谋逆,都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除了一死,再无他法,如先太子无奈自.焚一般。
这个计谋很好,也可以讲是万无一失,利用李昱性格上的弱点,把李昱算计的死死的,如果是原来的李昱,必然会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只是可惜,李昙算漏了她的存在。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上跌倒两次,先太子是这样被众位皇子弄死的,如今的李昱有她,可不会再走先太子的老路。
杜云彤索性将计就计,骗李昙调府兵来京都。
府兵调来京都之际,便是李昱身败名裂之时。
杜云彤抿了一口茶,让人时刻关注着李昱的动态。
所有的一切她都计划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李昙这次死定了,当然,前提是李昱那里不出什么岔子。
彼时的李昱,接到暗卫送来的杜云彤的消息,抬起头,看太阳从云层慢吞吞地探出了脸,霞光普照大地,李昱闭上了眼睛。
“终于等到这一天。”
再睁开眼,他眼底像是银河里藏了漩涡一般,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告诉你家姑娘,放心。”
暗卫应声退下。
李昱无声地笑了笑。
阳光一寸一寸落在他身上,照不到的另一边脸上光线明明暗暗。
李昱去了太后的清宁宫,向太后讨几坛美酒。
自那日被杜云彤扇了一巴掌后,李昙收敛了许多小脾气,行事作风越来越稳妥,大有先太子之风,原本便喜爱他的太后见此,对他更是满意。
“猴儿,你又要酒做什么?”
满意归满意,但沉浸宫廷多年,让她无论对任何事情,都抱有一分警惕,尤其在这多事之秋。
李昱上前给太后锤着腿,笑着道:“马上元宵节了,我想请表妹一同看灯展。”
“表妹的性子您也知道,若没有几坛酒,那怎么能尽兴?”
李昱还如小时候一般,向太后撒着娇:“我那的酒,表妹看不上,您这的酒就不一样了。”
太后虽然疼爱李昱,但对他约束很严格,从不许他过多饮酒,更不许他的住所出现整坛子的酒。
李昱身边的人又都是太后赐下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禀告太后,私下买酒是行不通的,酒还没有买到,只怕太后得到了消息,已经派人过来了。
所以他索性来清宁宫问太后要酒。
太后素来撮合他与姜劲秋,若听闻他宴请姜劲秋,非但不会制止,反而会多送他几坛酒,让他跟姜劲秋拉进关系。
果不其然,一听是宴请姜劲秋的,太后眉头舒展开来,拍了拍他的手,道:“是该带你表妹好好玩玩转转。”
太后着人搬了三坛子酒,让人送到李昱的住所,在李昱临走之时,又嘱咐他切勿贪杯。
李昱笑着应下,去请姜劲秋在元宵节赴宴。
姜劲秋对李昱并无男女之情,况正德帝又封她做翁主,与李昱之间更不可能了,故而对待李昱,只是兄长之情。
听闻李昱邀请她在元宵节那日一同去赏灯展,姜劲秋几乎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好啊,我还没见过天启城的元宵节呢。”
李昱笑了一下,道:“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去灯展,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为什么是最后一次?”
李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眼底一片平静,如沉寂的海,如无波的湖,道:“你以后有了意中人,自然跟他一起去,而不是跟我了。”
暗卫将李昱的动态一五一十汇报给杜云彤。
“最后一次?”
杜云彤手指扣着桌面,暗卫道:“姜姑娘身边有姜家府兵,属下不敢离太近,只是依稀听到这句话。”
“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句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都这个时候了,李昱可千万别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想了想,杜云彤决定私下找一下李昱,再叮嘱他一番。
华灯初上,李昱笑得一如既往,眼底仿佛藏了星辰般,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阳光直率的大男孩:“女人家就是啰嗦。”
“我什么都按照你说的来做,放心好了。”
李昱并不是一个心里能够藏得住事的人,他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连说谎都不会,见他再三保证,杜云彤心下稍安。
杜云彤回到自己屋子。
忙了一天,她累得很,在千雁百灵的梳洗下,早早地上.床休息。
今日该千雁守夜了。
千雁整理着床铺,忽然听到杜云彤道:“千雁,你下去休息吧,换百灵过来。”
百灵天真,远不比千雁心细如发,睡得又死,晚上有人来了她也不知道。
若换了千雁,那就不一定了。
虽然不知道晚上秦钧还会不会过来,但杜云彤还是觉得,换百灵守夜总归是好的,万一,秦钧又来了呢?
千雁退下,百灵进了屋。
今夜雪总算停了,只剩下寒风在不住地刮着。
屋里的地龙烧的暖烘烘的,蜀绣的被子又软又暖,杜云彤躺在被子里,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知道他晚上来不来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杜云彤便觉得有些好笑。
他来不来管她什么事?
弄得她这跟宾馆似的,晚上来,天不亮便走。
微风拂面而过,烛光闪了闪,杜云彤揉着太阳穴的动作一滞。
这就是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
她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就躺在她身边了,还极为熟稔地扯了下被褥,盖在自己身上。
杜云彤:“...”
这可真是自来熟。
她刚暖热的被窝。
百灵已经睡着了,身边的少年声音低哑,一缕一缕传入她的耳内:“莫忘了邙山的前车之鉴。”
杜云彤眉头微动。
邙山的前车之鉴?
哪怕李昙领了五万精兵过来,正德帝都舍不得杀李昙。
“这次不一样。”
杜云彤道:“上一次知道的人并不多,陛下才能强压下来,这一次,我会让天下人都知晓,三皇子犯上作乱,谋逆弑君。”
黑暗中,秦钧的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
杜云彤呼出的气息温热,一下一下扫着他的脸颊,痒痒的。
“他死不了。”
秦钧声音低沉。
杜云彤想了一会儿,瞅瞅已经把眼睛闭上的秦钧,再想想他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豁然开朗:“侯爷抓到他通敌叛国的罪名了?”
大夏朝尚武,大抵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格外厌恶背叛投敌之人,若李昱坐实通敌叛国的罪名,莫说正德帝了,连太后都保不了他。
到那时,纵然正德帝舍不得杀他,天下人也不会放过他。
彼时的李昙,一只手滚着墨玉串成珠子,一手端着茶杯,低头抿着茶,听着站在面前赤狄的威胁。
赤狄道:“我们的人伤了不少,殿下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若不然,这种事情让旁人知道了,别说大夏储君之位了,殿下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
话未说完,一柄长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一脸胡须的赤狄不可置信地看着持剑的李昙,鲜血源源不断流出,赤狄身体晃了晃,而后轰然倒地。
那些没有说完的威胁话,永远地烂在了他的肚子里。
李昙拔剑,将剑还侍从的剑鞘。
侍从眉头微皱,犹豫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他们真的说出来,恐怕对殿下不利啊。”
李昙负手而立,抬头望天边的一轮明月,手里的串珠垂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夏的疆土,全是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换来的,岂能随意割舍给他人?况秦钧是大夏之盾,我会为夺嫡之事算计他,但决不会联合赤狄害他,自毁长城之事,绝不会出现在李家皇室身上。”
侍从道:“可...”
“没有可是。”
李昙道:“我首先是大夏朝的皇子,其次才是皇位的竞争者,若因此事让我身败名裂,我也无话可说。”
侍从垂首不语,李昙拍拍他的肩:“有些底线,是一定要守的。”
“更何况,我未必会输。”
李昙眸中闪过一似精光,道:“城中所有赤狄,一个不留。”
杜云彤自认聪明,却不知权谋心计从来都是男人的世界,女子的那些小聪明,在血与铁的夺嫡路上,根本无处安放。
人啊,就是不能有软肋,一旦有了软肋,哪怕给他世界上最聪明的幕僚,最善战的将军,他也能把一场必胜的仗,打成一败涂地。
皇城中,广宁公主在棋盘落下一字,道:“恭喜六哥了。”
李晃勾了勾嘴角,微微探身,手指捏着广宁公主的下巴,道:“妹妹这般聪明,可真是招人喜欢。”
广宁公主秀眉微蹙,不悦道:“六哥。”
李晃大笑,松了手。
“你帮我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六角琉璃宫灯烛火冉冉,印在李晃松松垮垮的衣着上。
他的领口大敞着,露着大片蜜色的肌肤,发也随意束着,整个人轻挑又风.流。
“待他们都死了,我会为妹妹挑上一门好夫婿。”
广宁公主眼睛微眯,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李晃凑近广宁公主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也会为你的好兄长,我的好七弟,挑一个好的就藩去处。”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昙: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
我是皇子里最老实本分的一个
不是骨科,不是骨科,不是骨科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李晃是所有皇子里最精明
最善于伪装自己的人~
所有人想到他,只有好色俩字
第60章
天启城外, 一支劲旅悄悄逼近。
戍守天启城的戍边军早已得到来自正德帝的暗示, 只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 放青州军临近天启城。
天启城内,歌舞升平, 一片盛世安详之色。。
元宵节是大夏朝的情.人节, 是为数不多的女孩可以出门的节日。到了这一日,无论是朱门红墙里的贵女, 还是农家的小家碧玉, 都会趁着这个难得的节日出门玩耍一番。
街头小巷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少男少女们或看灯展, 或去河边放荷灯,祈求婚姻美满和顺。
杜云彤来到大夏朝即将一年,但却是第一次过这种节日, 多少有些新奇,坐在轿子里,手指挑开轿帘,好奇地看着路上的行人放着一盏又一盏的荷灯。
荷灯顺着水波, 流向不知名的地方去。
护城河里被放满了荷灯,灯光闪闪, 水波粼粼,像是夜空的银河一般。
卖荷灯的老板说, 荷灯飘得越远,心愿便越容易实现,善男信女们听到这个说辞, 更加卖力地往河里放荷灯。
杜云彤招招手,让千雁买个荷灯,也凑一下热闹。
她是不好出去买的,一来人太多,二来今晚上若不出意外,便是三皇子李昙身败名裂之夜,她不能在街上逗留太久。
索性让千雁代劳了。
千雁应下,领着几个小厮去办。
杜云彤放下轿帘,轿夫们抬起轿撵,继续出发。
算一算时间,她来大夏朝快一年了,从一个各种被挤兑算计的侯门嫡女,到一个拥有自己宅院,经济自由,人身自由的秦钧的未婚妻,她觉得自己挺不容易,也挺知足的。
她是秦钧的未婚妻,与秦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大夏,也为了秦钧,辅佐李昱坐到那个位置。
是非成败,便看今夜了。
本就万无一失的筹划,再加上秦钧已经抓到李昙私通赤狄的证据,正德帝纵然不想要李昙死,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只能将李昙赐死。
想想李昙要死,杜云彤心里颇为复杂。
宫廷沉浮,并非她所愿,可夺嫡之路素来残酷,李昙不死,死的便是李昱,她不想李昱死。
李昱是目前皇子里,最适合当皇帝的那一个。
夺嫡没有对错,成王败寇罢了,错的是生于天家,身为皇子。
生于天家的皇子,便是原罪。
杜云彤双手合十。
她原本是一个不信神佛的人,如今临时抱佛脚,也知晓神佛会不会庇佑她。
不过不庇佑也无妨,天时地利与人和占全了,若李昱仍不能胜,也只能说明,不是她的谋略与秦钧的悍勇输于别人,而是李昱确实没有帝命。
轿帘被突然掀开,微风迎面拂过,一只精致的兔子灯出现在杜云彤怀里。
轿撵外的世界人声鼎沸,秦钧略显沙哑的声音消散在风里:“莫怕,有我。”
杜云彤睁开了眼睛。
谁说她怕了?邙山狩猎场上的命悬一线她都经历过了,京师这点小打小闹,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今夜是李昙与李昱相互比着逼宫的日子,跟她有什么关系?纵然李昙胜了,也要忙着善后安抚朝臣,根本没时间对她出手。
再说了,她还是他的未婚妻呢,无论谁胜了,都会忙着顺着她这条线,去招揽秦钧,所以,她是最安全不过的。
双手合十,不过是偶尔充一下善男信女罢了。
杜云彤道:“谁怕了?我才不是胆小鬼。”
回答她的是一阵风声。
秦钧来得快,也去的快,今夜他比她更忙,既要操心李昙的动向,又要把正德帝控制在龙首殿,也不知道这么忙的情况下,他怎么有是时间去给她兔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