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杜云彤的府邸,姜劲秋伸手拍拍马逐溪的肩,道:“好啦,我的任务完成了。”
“快进去吧,杜家姑娘还等着你的粮草救命呢!”
清风拂面而过,面前少女眼睛里仿佛藏着星辰,马逐溪轻轻点头,忽然觉得被她拍过的肩膀有些烫。
姜劲秋纵马扬鞭,消失在马逐溪的视线。
马逐溪仍保持着看她身影远去的动作。
杜云彤看了一眼街道,伸手在马逐溪面前挥了挥。
出息,还不如秦钧敢爱敢说呢。
杜云彤道:“别看了,人早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钧:本侯可是有主角光环的人
大概还有一更
不过会很晚
第97章
怂, 真怂。
这个年代的人,怎么就这么含蓄呢?
这要是搁在后世,早就手捧玫瑰迎上去了, 哪里会眼巴巴地看着姜劲秋的背影恋恋不舍?
偏姜劲秋也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 自己喜欢谁还没研究清楚呢,更别提察觉马逐溪对她的心意了。
在杜云彤看来,姜劲秋对秦钧的喜欢, 更像是一种少不更事的崇拜。
秦钧战功赫赫, 战无不胜,在军人的眼里,无疑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姜劲秋自幼跟着姜度在军营里打滚,姜度为人洒脱且厚道,从不揭人短处,纵然秦钧做了许多天怒人怨之事, 姜度也会稍稍粉饰, 以至于让姜劲秋以为,秦钧的为人如他的战功一般,耀眼而完美无瑕。
时间久了, 姜劲秋会崇拜秦钧, 甚至会喜欢秦钧,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情窦初开的喜欢,纯真而美好,但真正能坚持到最后的, 又有多少呢?
时常在人尚未察觉的时候,心已经慢慢偏向了另一人。
杜云彤看了一眼街道,觉得马逐溪和姜劲秋的事情,道阻且长。
一个大大咧咧不知情滋味,一个含蓄内敛不把爱字说出口,这两种人凑在了一起,怕是到世界毁灭,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被杜云彤看破了心思,马逐溪脸上浅浅的红晕彻底晕开蔓延,连带着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
马逐溪脸皮薄,跟秦钧不管事情如何,都能面无表情说着自话的性格不同,他曲拳轻咳,羞得连抬头去看杜云彤的勇气都没。
清朗的目光闪躲着,马逐溪道:“翁主何时到的?”
到的有一会儿,没好意思打扰罢了。
杜云彤抬抬眼皮,悠悠道:“逐溪心里没我,自然看不到我了。”
“可怜我那么大的人,穿的衣服又那么显眼,巴巴地守在廊下,逐溪却看也不看一眼,当真是无情得很。”
说到最后,杜云彤半真半假地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
马逐溪被杜云彤闹了个大脸红,一向才思敏捷的他,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想我也是花容月貌蕙质兰心,哪里就不如姜家姑娘了?”
戏一旦开唱,戏精本精的杜云彤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杜云彤捏着帕子,轻甩在马逐溪脸上,语气越发幽怨委屈,活脱脱像是被始乱终弃的小妇人一般。
而马逐溪,在经历杜云彤奥斯卡小金人的演技之后,整个人都像遭雷劈了一般,僵硬又不敢动。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杜云彤看。
唯恐她再说出什么让他身败名裂死无全尸的话。
少见多怪。
这点风浪都应付不来,拿什么去迎娶脑洞比她还大的姜劲秋。
杜云彤手里捏着的帕子一甩,弧度都是妙曼凄婉的,兰花指翘得尖尖的。
戏精上身,周围的小丫鬟们拦都拦不住。
杜云彤道:“逐溪,想我苦等你一百零三日——”
日头甚烈,一个高挑纤瘦的影子照了下来。
杜云彤翘着的兰花指抖了一下。
原因无他,照在她身上的影子,看上去像是秦钧的。
杜云彤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马逐溪。
马逐溪生无可恋地回望着她。
杜云彤终于明白,马逐溪为什么眼睛眨也不眨了。
那不是不眨,那是不敢眨。
毕竟从影子上来看,秦钧的手指已经摸到腰间的陌刀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调戏不成反遭捉奸当场?
老天怕不是在逗她。
杜云彤深呼吸一口气,瞬间转身搂住了秦钧的腰,死死地按住秦钧握着陌刀刀柄的手,声音甜得像是掺了蜜一般,道:“——那也不抵侯爷的一个眼神。”
“我对侯爷一见钟情二见钟心三见死心塌地,此情此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证。”
杜云彤以极快的速度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而后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道:“侯爷,你要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之所以说这么快,是怕秦钧的手更快,瞬间抽刀劈死马逐溪。
劈死马逐溪之后,再跟她论个道理。
“只有我一人?”
秦钧眼睛微眯,声音低沉:“嗯?”
秦钧尾音的拉长让杜云彤有些心虚,猛点头不住道:“嗯嗯。”
“当然只有侯爷一人了。”
这种情况下,假话说的也要跟真话一样。
逆着光,杜云彤有些看不清秦钧的表情,只看到他轻眯着的眼睛眸色深沉,微抿着的嘴角锋利。
周围风声喧嚣,偶有满池的荷花清香随着风儿飘了过来。
面前的少女像是雨后的清荷,灵动的眸子如滚在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晶莹剔透,脉脉含情。
少女的手指很软,搂着他腰的手指更是不老实地在他腰间挠着,一下又一下,如羽毛轻抚着心口。
痒痒的。
忽然间,秦钧明白了那些因女色而误国的昏君的心理。
沉鱼落雁莫如是,敢笑幽王不痴情。
秦钧抬起头,淡漠地看了一眼马逐溪,道:“走了。”
杜云彤微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完了?
秦钧不生气了?
就这么轻易地放过马逐溪了?
哦,不,放过马逐溪和她了?
太不符合他中二桀骜的性子了!
不管怎样,秦钧不生气,杜云彤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别人打翻醋坛子要气,秦钧打翻了醋坛子要命。
鬼知道秦钧一怒之下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杜云彤保持着搂着秦钧腰的姿势,背对着马逐溪做了个手势。
趁秦钧没有反悔之前,赶紧撤。
无论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放几天再说。
无妄之灾来得委实冤枉,但这种情况下解释就等于掩饰,因而马逐溪很是识趣地向秦钧见礼道别。
小丫鬟们见此,也颇为有眼色地退了下去,给杜云彤秦钧留出独处的空间。
杜云彤的手指挠着秦钧的腰,小声道:“侯爷什么时候来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人提醒她!
秦钧怕痒,捉住了她的手,没有答话。
秦钧不说话,杜云彤便自说自话,把衷心向秦钧表了上百遍。
她就是看马逐溪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着急,姜劲秋是个对感情很迟钝的人,马逐溪再这样含蓄内敛下去,鬼知道什么时候俩人才能走到一块。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想去逗逗马逐溪,好歹把马逐溪的脸皮练出来,姜劲秋再怎么大大咧咧,但也是一个女子,老是让姜劲秋无意识地主动,算个什么事?
马逐溪也应该适当地向姜劲秋表达一下心意。
天地可鉴,她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戏精本精地给自己加了一丢丢的戏而已。
杜云彤把心里话掰扯着说给秦钧。
柔软的手像是上好的温润玉质一般,保养得极好的指腹上没有一点茧子,滑滑软软的,秦钧默了默。
“知道了。”
但心里还是会不爽。
“等我取了阳谷之后,回来迎娶你进门。”
阳谷穿过枝叶与花藤,变得细碎而温柔。
杜云彤抬起了头,心里打了个突。
一般来讲,电影或里的主角说了类似于这样的话后,十成十的回不来。
太不吉利了。
这fg立的,让她没由来的心里直发慌。
不行,事关秦钧安危,她要把事情做到万无一失。
齐文心给的阳谷的城防军备图早就烂熟于心,秦钧也是如此,再研究地图已经没了意义。
除却城防图,周围的地形图也要细细勘察,哪里能藏兵,哪里能逃生,事无巨细地交代给秦钧。
秦钧眉头微动,眸光深了一分。
杜云彤道:“我知道这些你都会提前准备,但我还是不放心。”
拉着秦钧的手,杜云彤抬起头,道:“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一旦出了意外,你还有个商量的人。”
秦钧轻摇头,道:“不用。”
“在天启等我。”
秦钧拒绝的十分坚决,再坚持也是徒劳。
杜云彤的眉头拧成一团。
马逐溪此番回来,是带来了粮草的。
她给了马逐溪不少嫁妆,足够马逐溪在中原购买粮草了,颜家的人也快要抵达天启城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唯有她寄予厚望的姜度,迟迟没有回音。
她不是没有问过姜劲秋,姜劲秋说这种大事,她插不了手,能帮助她的也只是给二叔写信,多说她的好话。
除此之外,姜劲秋还把私藏的钱财拿出来,偷偷让人交给马逐溪,让马逐溪多买点粮草。
若是马逐溪在信上提起,杜云彤到现在都不知道,马逐溪购买粮草使用的银钱,还有一部分是姜劲秋的。
对于姜劲秋的帮助,杜云彤也没有矫情,提笔记在小本本上,等打下青州后,再双倍还给姜劲秋。
尽管有姜劲秋的帮助,马逐溪能够购买的粮草也十分有限。
中原虽为粮仓,但百姓苦于苛政久矣,哪有那么多的粮食去卖给马逐溪?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都不够,秦钧拿什么去打青州?
粮草仍然要筹集,与颜家的书信也不能断,又逢李易大婚,杜云彤忙得焦头烂额。
这日杜云彤正在看安插在颜家里的暗卫送过来的信件,屋外突然响起了姜劲秋清脆的声音:“云彤,快看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云彤:钱来了?
今天会有爆更哒!
第98章
能是谁过来了?
总不可能是姜度从千里之外的蜀地过来了吧?
李易大婚虽然是天家喜事,太后又下令大操大办, 但姜度镇守蜀地防备南方的蛮夷, 不可能为了一个皇子结婚而轻易离开蜀地。
所以不可能是姜度。
杜云彤轻摇头。
姜劲秋这一惊一乍的性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
可转念一想,姜劲秋虽然是个乐天派的人,但出身世家,有着世家女该有的涵养,不是那等轻佻无知的人,更不会贸贸然闯到秦钧的书房来着她。
能让姜劲秋这般开心的事情,普天之下并不多。
原因只有一个, 是姜度来了。
姜度来了?
来天启城做什么?总不能是给她送粮草的吧?
杜云彤手指微微收紧, 放下书信, 人已经迎了上去。
阳光下,姜度明光镜铠, 狮盔白袍, 还似初见时英姿勃发模样。
姜度声音清朗:“云儿。”
杜云彤一下子便红了眼眶:“二叔!”
杜云彤是个孤儿,在二十一世纪没有享受过父母的温情,来到大夏朝更不需多说,许如清走的早,杜砚又是一个愚孝懦弱之人,能分给她的父爱少的可怜。
唯有姜度,给了她家的感觉和温情。
在她心里,姜度不是父亲, 却远胜父亲。
所以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度,向姜度求助。
哪怕姜度并不帮她,她也不会说什么。
姜度是她的后盾,什么也不做,也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阳光洒在姜度身上,给他周身罩上一层浅浅的、又极为好看的光晕。
姜度沐浴在光晕之下,淡然一笑,潇洒又俊朗:“哭什么?侯爷给你委屈受了?”
杜云彤摇头
杜云彤摇头,道:“没有。”
秦钧怎么舍得让她受气?
“只是想二叔了。”
姜度瞳孔微微收缩,恍惚间,仿佛看到当年的许如清倚门而望,眼波流转,若秋水涟长。
时过境迁,斯人已逝。
他终究还是错过了他心上的姑娘。
姜度道:“二叔也想你们了。”
秦钧在军营里操练将士,并没有在家,杜云彤把姜度请进书房。
各地送过来的信件堆了满桌,尚未来得及收拾,杜云彤一股脑地推开一边。
侍从们上了茶。
茶是姜度所喜欢的。
姜度抿了一口茶,扫了一眼书房的环境,目有赞赏之色,道:“若清儿还在,她会为你骄傲的。”
她的女儿不再是拘在一方宅院里,看四角天空的妇人,她的才识与谋略,比之男儿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姜度道:“你当初不跟我走,是对的。”
杜云彤笑道:“哪有什么对不对,只是不想拖累二叔罢了。”
姜度虽然年过三十,但通身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息,并没有这个年龄世家子弟油腻的通病,再加上位高权重,是为蜀地最高的执政者,故而在婚恋市场上仍然吃香。
但若是带了她,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她跟在姜度身边,算什么?
不知内情的人,难免会猜忌不已,心理厚道的,会觉得杜云彤是姜度故人的女儿,姜度待杜云彤如亲生女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