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修书父亲了,”乐雨说的很艰难,“如果……”
“常笙要退亲吗?”乐云神色有一点点黯然,但是很快松一口气的样子,她抓着乐雨的手晃了晃,“那就退亲吧,小雨,我不想嫁了。”
“常笙没有说要退亲,”乐雨看着乐云的神色,不由蹙眉,自家姐姐这表情也不太对劲儿,前些天看起来还挺喜欢常笙的,怎么出了这种事之后,除了看到常笙会多看两眼,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说起退婚也好像还松一口气?
“常笙说要提亲婚期,”乐雨眼瞅着乐云蹙起了眉,叹口气道:“我没有同意,你的终身大事,我怎么敢随便答应,我只说了等父亲定夺。”
“我不想嫁了。”乐云抱住自己的膝盖,垂头又低低嘟囔了一句。心疼的乐雨简直要无法呼吸,从乐云的院子出来,就进地窖把山奴从头到脚狠狠折腾了一通,带着一身的血气心情才勉强平复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几天后的夜里,一直没有传书回来的镇北王,亲自杀回来了,他人到中年,却依然风姿无匹,一身银链甲包裹在他魁梧精壮的身躯,沙场磨炼多年的戾气,令他行走间如同阎罗临世,王府守门的一个小兵,连人都没看清,却愣是没敢拦。
他直接策马进了内院,下马后直奔地窖,将山奴拖死狗一样拖出来,府里进了人,赶巧儿守门的是个新人,嚷嚷着府内进了刺客,一阵兵荒马乱,自己人围了自己人,被尿尿回来的老守门揪着耳朵拎走,呵斥:“瞎了你的狗眼,在王府中做事,连咱们王爷的银链甲,追月马都认不出!饭都吃到狗肚子了……”
乐雨闻声从乐云的屋子刚出来,就被迎面飞过来的头冠砸的后退一步,接住后看清了人,也不由惊诧叫道:“父亲!”
乐雨回身赶紧把门关好,走到镇北王近前,躲开了镇北王要呼噜他头的手,问道:“父亲怎么会回来?陛下那……”
“哼,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北疆,不也整日被传各种造反,宫里那位要是信,现在国早就灭了,”见乐雨还是一脸担忧,镇北王龇牙一笑,“前些天,宫里那位不知道抽的什么疯儿,派人给我送了一块玉牌,现如今这南越的所有兵马任我调遣,还许我随时回皇城。”
“那太好了,”乐雨说:“不过父亲将他拖到这干什么,小云才睡下。”
“我乐天的女儿挨欺负了,就要亲眼看着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你想叫她看什么,她一个女儿家,”乐雨一旦碰到乐云的事儿,连亲爹的面子也不给,脸色呱唧就撂下,“她吓的做梦都在哭!”
镇北王一向拿他这个儿子没辙,说来也是心酸,常年不在家,两个孪生的小娃娃,好的一个人似的,对他这个爹爹,女儿性情温柔,还好些,但他一旦招到女儿,这儿子能小半年不跟他说一句话,非要他亲口认错不可。
不过这次乐天没有听他的,说话间手里拎着的马棍,便朝着地上山奴的后背狠狠抡了出去。
他在军中多年,常年干的都杀人的勾当,这一棍子下去,死不了人,却能疼疯,他就是要这奴隶惨叫出来,给乐云好好的听听,不破不立,乐雨一味的护着乐云他从来不管,但是这种事,这个坎,要是就这么含混过去,憋在心中,会是一辈子的沉珂。
不光如此,他还打算让乐云亲自手刃这奴隶。
只是这一棍子下去,山奴手指抓青石地面都抓出了血痕,却愣是没喊,镇北王和乐雨都愣了一下。
镇北王不由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山奴,他这一棍子可是刑讯多年总结出来的手段,一棍子下去能疼疯,再照着原地来一下,这人这辈子脖子以下就都动不了了。
乐雨也不由得诧异,镇北王这一下,他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平时折磨这奴隶,他喊的也撕心裂肺,没见是什么硬骨头,怎的今天就不吭声了?
镇北王侧头笑了一下,换了个地方又来了一下,这一下山奴十指的指甲都抓的劈开,人血糊糊的在地上蹭出去老远,却还是一声没叫。
连着三下,山奴额头和侧颈的青筋鼓的老高,青石地面拖出长长的血道,山奴在竭力朝着外院爬。
镇北王笑了,这小子有几根硬骨头,只可惜了。
又是一棍子,山奴一条腿断了,嘴角血迹潺潺下流,是内伤和隐忍间咬破了舌头所致,只是剩一条腿了,他还是朝着外头爬,一声不肯喊。
镇北王拽着他断掉的腿,将他又拖了回来,揪着他的头发问他:“怎么不喊?”
“冲屋子里喊。”又是一棍子下去,另一条腿也应声而断,但院子里头却只有棍子打在实体的一声“咚”的闷响。
“哎呦。”镇北王将棍子扛在肩上,跟乐雨对视了一眼,挠了挠头。
镇北王蹲下,拍了拍山奴的脸,“好小子,欺负我女儿,你是活不成了,看在你还有几根硬骨头的份上,你说,为什么不喊,我就给你个痛快。”
“主人……”山奴一开口,就是一大口黑色淤血,正是这几天乐雨的杰作,被镇北王几棍子下去,反倒通了,“主人在睡觉。”
“他说什么?”镇北王歪着头挑眉问乐雨:“主人是小云?睡觉不能喊……怕吵醒她?”
乐雨接过镇北王手里的棍子,照着山奴脑袋,寻思赶紧将人打死算了,小云醒了要是真的看见,肯定要吓坏了。
只是他这棍子才挥起来,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乐雨动作一顿,就见乐云披着一件外袍从屋子里跑出来,也不管脏不脏的扑到山奴跟前,护着他的脑袋,跌坐在沾血的青石地面,仰头看着乐雨和乐天说:“别打死他……”
“别打了。”乐云手虚虚护着山奴的头,眼泪珠串一般下落,把两个大老爷们的心都穿漏了,她摇头道:“别打他了,我……我不想让他死。”
“小云!”乐雨鲜少会吼她,但是这件事不能心软,这狗奴隶胆敢欺辱乐云,怎能容他活着?
“父亲,小雨,”乐云哭着摇头又慌乱的点头,“我……我……我那天,是愿意了的……”
镇北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什么?!”乐雨尾音都破了。
如果是愿意的,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狗奴隶欺辱强迫主人。
一个是主人和奴隶两厢情愿雨中狂欢。
乐云实在没法看着山奴就这么在她眼前被活活打死,见他在地上乱爬不肯喊出声的样子,她的心莫名刀割一般难受。
就好像,就好像这一幕,曾经在她的眼前出现过,就好像这个人,真的会因为不吵到她——致死不肯出声。
后来乐雨和父亲都问了什么,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因为山奴抓住了她的手指,按在唇上。
那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乐云只觉手指被烫的发疼,脑中不断重复那种紧密到极致的相贴,那些和狂跳的心脏一样震耳欲聋的话,还有把她的灵魂都要撞出体外的炙热。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我有种我能再开一篇的错觉,啊哈哈哈_(:з」∠)_
第91章 非要他不可吗(番外完)
山奴的命因为乐云胡乱点头,终是保下来了。
镇北王走之前亲自去了一趟太医令府邸,按照乐云的意思,将她的婚事退了。
乐雨一连好几天都扭不过这个劲儿,没去找乐云,过几天自己实在憋不住,在乐云吃晚膳的时候找上了门。
坐在乐云的对面皱着脸半天,开口问,“你不是说,你喜欢太医令那样的男子,怎么会……”
乐云顿时感觉碗里的粥有点噎的慌,她那天也是太慌,只想着把人救下来,连乐雨和父亲问了什么,都没有细听,就一顿胡乱的点头应下。
事后身边的丫鬟偷偷议论,她听了几耳朵,感觉出不对,乐雨莫名其妙的不搭理她她也闹不明白,又抹不开脸问,总觉着自己似乎点了什么不该点的头。
她看着乐雨,有心想问那天她胡乱的点头,到底是都应了什么,只是见乐雨气鼓鼓的腮帮子,唇动了半天,最终也没开口。A_C_T_D_D_J_Z_L
伸手指戳了下乐雨的腮,将鼓着的气戳漏了,乐雨便满脸无奈的笑了。
那之后足足三个月,一切都跟从前没两样,取消了婚约,常笙还是时不时上门,看她的眼神,还是从前的模样,乐云再是没经历过情爱的小丫头,也明白了,喜爱一个人,不应该是永远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应该……乐云赶紧把自己的思绪掐断,一连三个月的梦境,让她现在想起那个奴隶,便有种难以抑制的亲昵。
这三个月期间,乐云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山奴,虽然保下他的命是她,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她只是时常听说,山奴在外院,一直由太医令亲自照料伤势,恢复的很好。
每次管事嬷嬷将这些话说给她听,她都慌乱的含混过去,想着快点好了也好,好了之后就将这奴隶发卖……不,还是打发去庄子里做事,梦境让她混乱,她还是先眼不见为净,等捋清了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只是她想着先不见,还要将人打发出王府,山奴可惦记她惦记的快疯了,那天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成想,听到了他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只要听一次,要他立刻去死,也心甘情愿的话。
奈何他的伤势太重,外伤好了之后,世子就每天阴着脸,来亲自助他做腿和力量的恢复,并且派了四个人轮流,整日整夜的看着他,不许他偷跑去找主人。
主人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但是山奴一点也不难过,因为世子咬牙切齿的跟他说,主人退婚了。
他听到的时候,简直傻了,主人竟然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往后哪怕主人要他刨心给她吃,他也含笑亲自操刀,绝不犹豫。
至于不来看他,他知道主人肯定是怪他了,怪他那天太粗鲁,只是那天他喝了一杯掺了药的水酒,有些不能自控……等见到主人,一定要和她好好解释。
山奴计划着在四个人轮换的时候,偷偷顺着窗户跑出去看主人一眼,已经计划了很久,他现在基本完全的恢复,武艺甚至与世子整日交手,还精进了不少,今早世子没好气的甩给他一块绢布,他展开一看,竟然是世子修炼的内家功夫。
这一切上等待遇,都是看在主人的份上,山奴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四个人看着他好几个月,已经放松了警惕,山奴看准了机会,便顺着后窗悄悄的走了。
已经是秋末初冬,一晃好几个月,山奴在府里七绕八绕,捡无人的小路走,心情雀跃的几乎要飞起来,转到乐云后院窗子的屋檐下,他捅了一个小窟窿,发现里间没人,屋子里点着灯,却只有一个丫鬟拎着热水在隔间来回,看样子是在准备洗澡水,主人不知道去哪了,这会儿不在。
山奴捡起窗台上的一片叶子,撕下一小片,在嘴里慢慢的嚼着,按耐着自己躁动的心绪,只想着看人一眼便走。
没一会,主人便从外头进来,她脸蛋红彤彤的,许是被外头的凉风给吹的,看的好想让人咬一口。
山奴扒在窗户上,贪婪的看着她,只是洗澡水备好,她很快便去了隔间,山奴看不到了。
几个月的思念,没有因为这一面而消减,反倒如同落入原野的星火,将他整个人转瞬烧成了一把熊熊大火。
若是一生未得亲近,他便能认命的远远看着她,那一夜的狂乱,药效加强了感官,他每每只要想起来,便觉得血液沸腾的要冲破心脏。
若是死在那天冰冷的青石地面倒也罢了,只是他被心爱的女人承认了,她将他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原谅了他,还承认了他,而几月未见,她就在一窗之隔,好容易跑出来的,他怎么也要……抱抱她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