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好颜色——何甘蓝
时间:2018-10-02 08:44:05

  所以之前都是她枉费了心机?秦家根本不需要这个太子。
  “孙女斗胆问一句,既然阿翁知道太子……”彼此都明白这个意思,瑶光也就没有说得太清楚,“那为何还要同意将孙女嫁入东宫?”
  秦祯见她神色落寞,知道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兴许她之前还打着算盘帮助太子登基,但如今得知了他的想法,她这样的心思算是彻底动摇了。
  “这是陛下的圣旨,阿翁也不能违抗。”
  “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秦祯皱眉,嘴角拉成了一条线:“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翁是不愿意吧。”瑶光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因为有其他要维护的人,所以不能过早地将底线给亮出来,对吗?”
  “六娘。”秦祯的语气严肃了起来,“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瑶光摆了摆头,眼泪横飞,语气哽咽,她转身推门出去,再也没有进来。
  “小石榴,我们走。”她坐上马车,一刻也不想在秦府逗留。
  天玑和平阳追了出来,见马车启程,忍不住在后面追跑了一段儿。
  “妹妹!”
  马车里,瑶光伏在小石榴的肩头,身躯颤抖,泣不成声。
  阿翁选了别人,宣王成了对手,她一心一意要扶持的人却被人早已断定没有这个天分,她左右四顾,没有一人站在她这一方。四面楚歌,不过如此。
  长街的一座茶楼里,临窗而站的人眼睛一眨,转头对茶桌边上的人道:“过来瞧瞧,那似乎是东宫女眷的马车。”
  执壶倒茶的人神色自若,倒了茶端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那又如何?”
  站着的人稍稍挑眉,正准备戳穿他的伪装,忽然听见下面传来一声急促地长嘶。
  “嘶——”
  双匹马拉着的马车突然失去了重心,一只马挣脱出去,一只倒地,车厢翻落,里面的人摔了出来。
  豫王震惊,正准备仔细辨认一番摔出马车的人,忽然感觉身旁一阵风刮过,有人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
  “哎!”豫王趴在窗口处,瞪圆了眼睛往下看。
  虽说知道他身手不错,但这样冷不丁地直接往下跳也很吓人了。
  既然如此慌张,刚刚摆出的那副冷淡的嘴脸是给谁看的?
  瑶光一向敏捷,但因刚刚沉浸在伤心之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她听到外面的动静的时候又飞快地将旁边的人推了一把,力量反噬回来,她的身子撞向了车壁,整个人从车窗口飞了出去。
  一瞬间,她被高高抛起,周围的场景在她的眼里变得清晰完整。她看到了街边小贩惊悚的目光,看到小石榴仓促从马车里爬出来的身影,看到了那匹受惊奔跑出去的马儿……
  如果她的生命注定终结在这一刻,她希望把眼前的画面记得再清楚些,待入了阴曹地府,这些全部都会成为她的记忆。
  被抛到最高点的时候,她仰头看向了天空,嘴角莫名其妙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身子下坠,衣裙被风吹得鼓了起来,京都的秋风还是这么潇洒自如,让她如此悲惨地遭遇出现了几分诗情画意的美感。
  忽然,她看到了一道玄色的影子从天而降。
  ……
 
 
第22章 腰伤
  “砰!”
  她撞上了街边小贩的推车,腰间一震,像是要从中间断成两截似的。
  那道玄色的身影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只顾得上将她抱在怀里。
  “六娘!”
  瑶光疼得脑袋嗡嗡作响,眉头皱在一块儿,身子挣扎了两下,像是要极力摆脱这样的痛苦。
  “莫要乱动。”他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冲进了茶楼里,“金水,请大夫!”
  大夫还未来,瑶光却已疼得死去活来。她再也不敢喊什么“心痛”了,那虚无缥缈的“心痛”哪里抵得上如今腰间的疼痛,像是被生生折断了似的,让她直冒冷汗。
  朱照业扒了她的衣裳,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伸手往她腰间淤青的部位探去:“这里可疼得很?”
  “你说呢?”瑶光一边冒汗一边咬着牙,面相凶狠。
  朱照业的手继续在她腰间寻摸了两下,她的腰盈盈一握,纤细得很,不知道是吃什么养大的,皮肤细若凝脂,他粗糙的大手抚摸上去像是在用一把生锈的铁刀摩擦上等的绸缎。
  “大概是肋骨断了。”凭着丰富的受伤经验,他判断道。
  瑶光疼得丝丝吸气,纵然想在他面前努力维持高冷的模样,但因伤处实在太疼而忍不住哭出声来。
  “呜呜呜……”
  闻此哭声,朱照业身躯僵直了一瞬间。他还记得她挥剑隔袍时的决然,那时她同样是眼中含泪,坚毅果决,让他愧疚丛生。可此时的哭又与那时的不太一样,不知为何,他心尖儿升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被火星燎了一下,又痛又痒。
  “别哭。”他笨拙地伸手想为她擦泪。
  “啊——”她惨叫一声。
  他的袖子落入了她的眼里,扎人得要命。
  朱照业越发慌乱了手脚,赶紧俯身上前查看:“是不是戳到你眼睛了?”
  红彤彤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他戳红的还是她自己哭红的。
  她一时气结,咬着唇,撇开眼不看他。
  “六娘……”
  “莫要如此称呼我。”她粗暴地打断他。
  朱照业:“好,那就瑶光吧。”
  瑶光怄气。
  “王爷,大夫来了。”金水在外面通报道。
  “请进来。”
  拎着药箱子的大夫匆忙进来,额头挂着汗珠,喘气也不是很均匀,应该是一路奔袭而来的。
  “可否让老朽摸一摸患者的伤处?”大夫诊断了片刻,请求般的看向朱照业。
  朱照业转头看瑶光,她轻轻点头。
  “轻点儿,莫要再伤到她。”朱照业坐在她的床边,将她衣裙的一角掀起,眼神警惕。
  所幸金水请来的是正经大夫,并没有借机多摸,只是轻轻触诊了两下,便断定是肋骨断了。
  “先接骨,然后再好生修养,至少三个月不能下床走动。”
  瑶光的眼角湿润,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好好地坐在马车里也能遇上这么大的变故。
  既然伤到了骨头,那便要送回东宫好生修养了。
  朱照业弯腰,双手将她抱了起来。
  “啊……”瑶光仰头痛呼,不自觉地拽紧了他身上的袍子。
  上好的锦服被拽出了丝线,他低头看她,瞧见了她满面的痛苦。
  若不是受这等重伤,可能他不会见到她如此脆弱的模样。莫名地,他心里的一角突然陷了进去。
  “走啊。”她大口喘气,一边流泪一边催促他。
  这般语气,他倒真像是她请来的仆从了。
  金水叫来了马车,朱照业将她平放在马车里,自己也猫着腰坐上去了。
  瑶光被肉身的痛苦折磨得浑浑噩噩,眼前也不甚明朗,模糊之间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朱照业……”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嗯?”他凑上前,仔细听她说话。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大夫给我开一副止痛药……”她运足力气,怒目圆瞪,唾沫星子都要喷到他脸上来了。
  朱照业一时不备,怔在当场。
  所幸她只是发挥了最后一丝力气,吼完后便力竭地晕了过去。
  她满头大汗地躺着,鬓发汗湿,眼圈红红,连鼻尖和嘴唇都是红的,一向厉害的眼眸终于闭上了,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安静柔弱的姿态。忽然,他察觉到心里塌陷地那一角被放得越来越大,他坐直了身体,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魄。
  ……
  瑶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栖蝶院的床上了,腰间被太医处理的结果就是裹得跟粽子一般。
  “小石榴……”她喊了一声,觉得不仅是腰,连腹部都开始痛了起来。
  小石榴本坐在一旁穿针引线,听闻这细弱的声音,耳朵一动,瞬间放下线筐跑了过来。
  “娘子,你可算醒了!”
  “我怎么浑身都痛死了……”瑶光张嘴,感觉说话都是痛的。
  小石榴心疼地看着她:“您可真是有出息,别人都是拿婢女奴才顶上去的,您到好,还推奴婢一把……”说着,小石榴的眼泪便砸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会伤得这般重啊……”瑶光扯了扯嘴角,安慰她,“好了,下次推你上去,行了吧?”
  小石榴知道她又说起玩笑话来了,抹泪转身,给她到来一杯温水。
  “太医说您伤得不轻,恐怕到正月都不能下地行走呢。”小石榴端着水杯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一杯水下肚,喉咙的干涩也消失了。瑶光抬头,问:“那日在街上马儿为何会失控,可有人查访过吗?”
  她从来不信什么巧合,一切都是有因果关系在里面的。马儿突然发狂,自然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太子殿下说要查,平阳公子得知后主动将其揽了过去。”
  “结果如何?”
  “那日咱们在马车里未能瞧见事发时的情形,但街上见到的人不少,平阳公子找了几人询问,都道当时是一只黑狗突然冲了出来,先是撞了左边马儿的蹄子,后又咬上了右边马儿的马腿,两匹马这才一怒之下发了狂。”小石榴道。
  “那狗在何处?”
  “当日混乱之下早已跑走,不见踪迹。”
  狗不见了,它身上所遇到的故事自然也一并被掩藏了。瑶光眸色一深,拽紧了身上的被子。
  “娘子,究竟是何人要暗害您?”
  瑶光咬唇,说来惭愧,她竟也无任何头绪。
  虽秦平阳一力追查,但线索便这样中断了,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便无法锁定嫌疑人。他垂头丧气地上门请罪,自认对不起瑶光的信任。
  “兄长不如换一条思路。”瑶光沉吟。
  “换一条?还有其他的路子?”秦平阳颇为疑惑。
  瑶光道:“狗为什么会平白无敌地冲出来咬我的马儿?”
  “肯定是被人指使的呗。”
  “可狗又不懂人话。”瑶光目光一闪。
  秦平阳讷讷地道:“你是说……狗是被人下了药?”
  “兄长不妨去请教大夫,什么样的药能致使牲畜发狂。”
  “不错!”秦平阳起身击掌,欢喜异常,“知道是什么药再去查各大药房可有出售类似的药材,再顺藤摸瓜下去!”
  瑶光欣慰地看着五兄,道:“五兄也要做好准备,这偌大的京都找一个药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兴许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莫怕,一日找不到我就找一月,一月找不到我就找一年,总会找到的。”秦平阳拍了拍胸脯,对着瑶光保证,“妹妹放心,兄长我一定将害你之人捉拿归案,绝不让他好过!”
  瑶光莞尔一笑,眼底染上了温柔的色彩。
  这个冬天于瑶光的记忆便是身下的这张床和每日苦苦的药了,虽然太医的医术甚佳,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瑶光还是女子,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正月初一,百官上表庆贺新年,圣人在宫里设宴,凡是有品级的夫人皆可随夫进宫。瑶光本来是可以去的,但因为伤处未愈,便只能躺在床上吃一碗饺子了。
  月上中天,赴宴的人还未回来,瑶光让小石榴将窗户开了一个小缝透气。
  “你瞧那月亮,又白又胖,像不像我刚刚吃过的饺子?”瑶光指着窗户外的月亮笑着说道。
  小石榴一边收拾屋子一边道:“奴婢看您是还没有吃饱罢。”
  瑶光撅嘴,只觉得小石榴颇不解风情。
  “笃笃笃。”
  小石榴起身去开门。
  “木生啊,怎么是你?这是什么?”
  瑶光偏头,试图偷听小石榴和门外之人的谈话。
  不一会儿,小石榴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盏胖乎乎的灯笼。
  “这是什么?”瑶光眼睛一亮,笑着问道。
  “灯笼,木生做的。”小石榴将灯笼放到瑶光的脚踏上,“他说知道娘子不能出门颇感无聊,所以做了一盏灯笼给娘子解闷。”
  “他手可真巧,你瞧这灯笼,像不像染了红的饺子?”瑶光赞叹道。
  怎么又是饺子?小石榴叹了一口气:“厨房的饺子还有剩,不如奴婢去给娘子煮几个吧。”
  瑶光挥手示意不必,她弯下腰瞧这“饺子”灯笼,颇感新奇:“你瞧这灯笼,多好看啊。”她伸手拨动了一下,灯笼竟然还悠悠地转了起来。
  “的确与平常的灯笼不一般。”小石榴也被吸引了目光,好奇地凑拢了过去,“哎……娘子,这灯笼里面是不是写了字啊?”
  “哪里?”
  “您瞧。”小石榴将灯笼转了半圈面对瑶光,“这里,上面有字迹的。”
  瑶光弯下腰,仔细地辨认了一番上面的字迹,道:“看不清写了什么,但这字迹落笔有力,笔锋凌厉,肯定不是木生的所写。”
  “难不成是他托宫里其他人写的?”小石榴猜测道。
  “不像。”有这般笔迹之人怎可是一般的宫人随从,虽不能完全看清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但从一层薄薄沙绢中她依稀能辨认出那笔走龙蛇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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