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周书郊警惕道。
夏幼幼嗤笑一声,眯着眼睛道:“总觉得不能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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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礼看着周书郊送回来的膳食,上面连筷子动过的痕迹都没有,他眼中的火气登时便要出来。
“夫人她不肯吃。”周书郊小声道。
傅明礼沉默片刻,冷声道:“将这些放到厨房笼屉里,用小火温着,今夜厨房那不准有人去守。”
“是。”周书郊立刻行礼走了。
傅明礼一人独坐许久,犹豫要不要将驯兽师傅再请回来,想了许久后还是决定再看看。
于是入夜他没有回寝房,而是守在厨房坐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她都没有出现在厨房。
差不多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傅明礼端着餐食黑着脸快步朝寝房走去,恨不得将那个不靠谱的驯兽师傅压回来教训一顿,但在此之前,还是该先让她用些食物。
傅明礼走到门口,努力将表情放缓了些,这才推门进去,将餐食放在桌子上后道:“起床,用膳。”
没有得到回应,他皱着眉头走向床边,见被窝拱起,他眼底的火气去了大半,透出些不明显的温情。
“起床……”等被子里的枕头露出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将枕头下压的信拿出来迅速拆开,便看到上面写着——
“在你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我不会回来的。”
“柳!茵!茵!”傅明礼的眼眸里风雨齐发,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绷出来的,“你竟敢离家出走!”
第32章
宁朝都城, 四处都是一片繁华之象, 虽然如今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但还未真正影响到民间生活。
夏幼幼深深的吸入一口自由的空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心情愉悦道:“吵架的时候果然要出来逛逛才对。”
“第一次见有人把离家出走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周书郊在她身旁幽幽道。
夏幼幼斜他一眼, 周书郊报以假笑。此刻两人都穿着周书郊压箱底的男装, 活脱脱两个少年郎。因为相貌俊俏,熙来攘往的人都忍不住瞄上一眼。
“既然出来了, 就把你欠我的银子给我吧。”周书郊道。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要是能给你我当初就直接给你银票了, 这不是都没随身带着么, 在我中宁乡下的房子里,等我什么时候回去的时候再给你拿。”
“……你可真够能推的, 算了, 反正你也跑不了,”周书郊果断放弃了,全当把银子存她身上了,“不过你为何不自己离家出走,还得捎上我一个?”
“废话, 我又没打算一直躲着, 当然要带个人了, ”夏幼幼笑眯眯道,“我出来是想让尚言知道他这次错误的严重性,等时机差不多了, 你就回去报信,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当然,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被他找到。”
“……有病。”周书郊无语了半天,总结道。
二人在大街上游荡了会儿,便找了间客栈歇着,吃吃喝喝后一人歪在一张太师椅上。周书郊满足道:“以后还有这种事请继续带上我。”不用喂猪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希望以后再也没有这种事,”夏幼幼伸了个懒腰,“接下来要做什么?找家客栈躺着?”
“你自己躺吧,我出去一趟,”周书郊打着哈欠道,“我手里还有一张单子没做,得先去闻花楼探探路。”
夏幼幼顿了一下:“你这个时候去闻花楼?”据她所知那是青楼吧?
“怎么了?”周书郊不解,他要杀的那人每日都会去闻花楼,那里他又没去过,下手之前自然是要去探路的。
夏幼幼好笑的看着他:“青楼都是晚上才开张,那些人白日基本都在房中睡觉,走廊还有一群打手看着,你这个时候去探路,是生怕自己不被发现么?”
周书郊沉默了,夏幼幼盯着他看了半晌,不可思议道:“你该不会没去过吧?不是吧,那你平日杀的那些人都不去这种地方么?”
“我动手要么是在目标家里,要么是在什么偏僻的地方,没事去人那么多的地方干什么?”周书郊无语,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都没去过青楼,这姑娘竟对这些东西这么熟悉,“……你倒是挺了解的。”
夏幼幼颇为自得:“还行吧,也不看我专接什么单子,基本每次下手都是在青楼做的,所以对这些还算了解。”她的金主们都喜欢让目标身败名裂,所以她常常会选在名声最臭的地方动手,柳茵茵会指名她来做也是因为如此。
发福蝶接的大部分都是杀负心汉、恶霸、流氓的单子,那些目标似乎都是青楼爱好者,难怪她会对这些这么了解。周书郊心下一动,朝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既然你这么熟悉,不如帮我完成这一单如何?银子五五分账。”
他这些日子急着升排名,接单子时顾不上挑,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要在青楼内完成的单子,刚好夏幼幼擅长此类,也就省得他费心了。
“不要,”夏幼幼闲闲的看着他,“又不是我接的单子,我才不管。”
“你真不管?这个女子可是很可怜了,被自己丈夫送给旁的男人羞辱,现在她将自己全部嫁妆都拿出来找杀手,就是为了杀了那个负心丈夫,”周书郊叹了声气,“我没去过青楼,若是因此露出马脚,被人发现了,恐怕以后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夏幼幼嫌弃的看着他:“你觉着我会因此产生同情心?”密语阁的价钱不便宜,但凡被逼到去寻求密语阁帮助的人,除了柳茵茵这种外,哪个不是心中有滔天的恨意,哪个的身世不惨。
“你不同情就算了,那我以狐狸精的名义来邀请你如何?”周书郊笑道,“全当是帮同行的忙了,可以吗?”
夏幼幼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缓缓道:“我带你踩点,你自己动手。”说是要她帮忙,还不是要她来做主导,不是自己的单子她肯定不答应,不过带他去熟悉一下环境还是可以的。
“成交!”周书郊立刻道。
“急什么呀,”夏幼幼凉凉道,“银子我七你三。”
“……你别去了,我自己来,”周书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抢呢?”
夏幼幼耸耸肩:“抢哪有这样容易,你想要升排名,这种单子就不能失败,你可想好了,要不要我帮忙?”
“……成交。”周书郊思考许久咬牙道。
夏幼幼笑了起来:“先跟我说说,你要杀的是什么人?”
他这次要杀的,是礼部的一个七品官,名唤王才,一月前礼部尚书的儿子相中了他的夫人,他便将自己夫人送到尚书府十几日,夫人回来没多久他就往上升了一级,这几日他天天往闻花楼去,便是跟同僚庆祝升迁。
周书郊前些日子在忙其他单子,接了这一单后就去跟王夫人见过面,得了王才这些天的去向后便放置了,今日刚好有空,便想着把这事给做了。
夏幼幼一向不爱掺和有关朝廷的这些人的事,搁往常一听是官员的事估计就不接了,不过一想反正单子是以狐狸精的名义接的,她去也不过是帮着踩点,就算做也没什么。
更何况听起来,这个王才是个该死的。
二人聊了半天,夏幼幼总算将情况弄清楚了,于是和他一起去了成衣铺,在里面买了几件较为土豪的袍子。二人拿了衣裳,一起朝落脚的客栈走去,刚走了几步,前方便冲出一队人马,若不是他们动作快一些,差点被踏在马蹄下面。
看着这队嚣张的人马走远,周书郊不屑的笑了一声:“这群人可真有本事,敢在闹市纵马。”
“谁知道是干嘛的,不管他们了。”夏幼幼也是不悦,若是真踩到了她,她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一旁经过的路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好事的走过来,小声道:“他们是出来寻人的,已经来这里跑过两遍了,你们说话小声点,得罪了他们可有你们受的。”
“看来他们寻的人来头挺大,否则也不敢如此嚣张了。”夏幼幼嘲讽一句。
周书郊似想到什么,看夏幼幼的目光奇怪了点,干咳一声道:“还是不要管这些了,回去多做准备,夜里还有事要做。”
回到客栈后夏幼幼用碳将脸涂黑,稍稍做了些修饰。
看着立刻平平无奇起来的夏幼幼,周书郊皱眉:“这样真是一点都不好看,你是怕有人认出你的脸?”
“我在都城就认识尚言一个,他若是不来青楼,怎会认出我的脸。”夏幼幼斜了他一眼。
周书郊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不收拾的干净些?”反正是女扮男装,谁也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姑娘。
“你不懂,若是像刚刚那样出去,我们不等找到王才,就被里面的姑娘撕碎了。”夏幼幼沧桑道。想当年她少不经事,顶着一张干净的脸进了青楼寻人,差点没被那些姐姐给亲变形。
周书郊看她一眼,不再说话了。他从未以男装去杀过人,总觉着好像伪装被卸了,可总不能扮成姑娘去青楼,只好忍着这点淡淡的怪异感,等待晚上的到来。
夜晚很快到来,华灯初上,街边卖小食的摊贩慢慢开始收摊,四处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夏幼幼和周书郊乘着马车进了花街,四周猛地亮堂起来,周围到处都是盎然的春意。
“这里不错啊,没我想的污糟。”周书郊好奇的将车帘掀开一角,睁大双眼往外面看。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无聊道:“那些污糟的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她亲眼看过这里的姑娘坐在井边哭,身上满是乱七八糟的伤痕,自那以后她就看清了,这里的笑是最假的。
周书郊一听她的话,也觉着无趣了,干脆松开手倚在车壁上。二人沉默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夏幼幼打起精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表情开心点。”把那孙子的头给剁碎。
周书郊的嘴角抽了抽,跟着她下去了。
他们要来的闻花楼是花街最大的青楼,远远看去灯火通明,满是奢华艳糜的装饰。他们二人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尤其是夏幼幼,本来就纤瘦,扮起男人来又瘦又矮,加上那张灰突突的脸,是正常姑娘一看就想绕远的脸。
可她身上穿着的袍子,一针一线都像是银子做的,老鸨一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两位客人赶快进来坐,楼上有雅间!”
说话间那些姑娘们就围了上来,闻着她们身上浓烈的香味,周书郊忍了好久才没打喷嚏,夏幼幼则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被她们众星绕月一般推至楼上,刚一进屋,她便掏出一锭银子,悠悠道:“这些是赏你们的,你们先下去,叫两个唱曲儿的过来。”
姑娘们立刻嘻嘻哈哈的出去了,周书郊赶紧将门关上,瞪着眼睛道:“你要唱曲儿的做什么?!”
“……你看你哪点像狐狸精?真丢人,”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一个都不要你来青楼做什么,就不怕别人疑心?再说了,王才在哪这里的姑娘最清楚,问她们总比自己出去找的好。”
周书郊不自在的走到桌旁坐下,咳了一声道:“幸亏把你给带来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扮成女人时擅长对付男人,不代表恢复男身时就能对女人游刃有余了。
套姑娘的话是最简单的,尤其是青楼里这些喜欢八卦的姑娘们的话,两个唱小曲儿的一来,夏幼幼便笑嘻嘻的过去劝了两杯酒,接着打开话匣子攀谈起来。
她平日去过的地方多,知道的事也不少,两个姑娘听她讲外地的风俗故事时听得得直入迷,连小曲也忘记唱了。
夏幼幼讲故事的时候将王才的所在套的一清二楚,周书郊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直了。聊至一半,夏幼幼敲了一下脑门,叹息道:“我有话与这位兄台说,二位姑娘可否先回避片刻?”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不舍的退下了。
夏幼幼确认了一下无人偷听,立刻道:“王才待会儿会在地字房休息,再等两个时辰,我去要了他旁边的房间,等他醉得差不多了你就去杀他,记住先把他房里的姑娘打晕,尽量不要发出动静,这样我们好溜走。”
“知道了。”周书郊点头,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声,难怪她排名比自己靠前,若她肯接这些行刺朝臣的单子,恐怕早就进入前三了。
夜慢慢深了,夏幼幼掐算时间差不多了,便装着醉乎乎的样子出门去了,随意捞了个姑娘在怀中,将地字房旁边的厢房要了,一进门便将姑娘打晕,扶到床上后等着周书郊过来。
她只顾着不让其他人将这间房占了,完全忽略了周书郊第一次来青楼的事。周书郊一人在喝酒的厢房里等了许久,确定她没有回来找自己,只好独自出门去寻她了。
他在偌大的闻花楼里转悠着,走了几圈后果然迷路了,最后想着睡觉的地方必然会安静,于是慢慢朝楼上走去。
越往上走越安静,守卫也越来越多,看到前方有人被拦住后,他从侧边的房梁上沿了过去,走了没多久,便意识到王才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在满大街都是朝廷重臣的都城实在不算什么,应该用不上这样的排场。
他不做犹豫转身就走,却突然隐隐听到熟悉的声音,周书郊的脸色奇妙的一变,他的腿勾着房梁,将下面的窗纸点破了一点。
夏幼幼等得着急,正要出去去寻人时周书郊从外面进来了,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她。夏幼幼顿了一下,警惕道:“怎么了?你怎么来这么晚?”
“没、没,先等单子解决了我再跟你说。”为了单子顺利完成,他决定先憋着。
夏幼幼斜他一眼:“少废话,估计那人都睡了,你快些解决,我等着走呢。”马上就该宵禁了,闻花楼一关门,他们再想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走可就不容易了。
周书郊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匕首朝隔壁去了,不到一刻钟,夏幼幼便听到里面传出一声闷哼,之后便没了动静,而周书郊出来时,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
“走吧。”周书郊沉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