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结了假婚——桑间
时间:2018-10-03 09:37:54

  “不, 濛濛, 别这样说……”顾建年心里很难受。
  如果他和陆濛的关系没有陷入僵局,如果他一开始就陪她回来,帮她打点葬礼,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是不是就能保住?
  父亲是个酒鬼和赌徒,常年混迹下流小饭馆,很少呆在家里;母亲是疲于奔命的杂货店老板娘, 沉重的生活压力让她总是愁容满面, 常常长吁短叹。
  从顾建年记事起,家里的气氛就是压抑的,缺乏笑声,充满了不安。
  他关于亲情最美好的记忆,是四五岁时的夏夜, 他被妈妈抱在怀里, 坐在外婆家的瓜架下,吹着夜风,听着妈妈和外婆聊着家长里短的闲话,在蛙鸣声中慢慢入睡。
  他还记得那夜的月影,那么温柔宁静。
  握紧陆濛冰凉的手, 顾建年惆怅的想,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流产,如果他能健康平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他一定尽力让他的生命中充满月色的宁静和美好, 不会给他那么多惊恐,压抑和不安。
  可是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孩子已经毫不留恋地走了,抛弃了他们。他和陆濛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
  “我很累,想睡一会儿。”陆濛把手从顾建年手里抽了出来。她的睫毛覆盖着眼睛,安静而冷淡。
  “好,那你睡吧。我出去买点东西。”顾建年轻声道,“有什么事你按铃喊护工。小柏一会儿应该也该回来了。”
  他要出去买点鲜花放在病房里,陆濛喜欢鲜花,家里处处可见鲜花和绿植,空气常年芬芳宜人。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一定闻不惯。
  听见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陆濛把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她摸摸自己的小腹,很平坦,完全感觉不到有个小胚芽曾在这里停驻过。
  对这个孩子,陆濛只是稍微有点遗憾。母亲去世带给她的痛苦和失落,是流产的百倍千倍,甚至超过了即将离婚这一事实带给她的打击。
  她不想再去想这孩子,也不想再去想顾建年,她只想快速进入梦乡,忘记一切磨难和痛楚。
  走出病房之后,顾建年先打了个电话给张滤清。
  “建年,怎么样,事情顺利吗?阿姨安葬完了吧?”张滤清知道顾建年回陆濛老家奔丧,关心的问道。
  “我要推迟一周左右回来。这边有些事还没处理完。滤清,公司的事,这段时间要麻烦你多操心了。我这边不能随时查看邮件,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你给我打电话,一般流程审批的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顾建年说话从来都是这样,总留着余地让人自己去体会,张滤清猜到他那边的事情可能不顺利,但顾建年不说,他也就没多问,只说:“行。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公司的事你放心吧,我和柏川他们会商量着来的。”
  “好。辛苦你们了。”顾建年对张滤清最后一句话很满意,点点头挂了电话。
  因为是自然流产,对身体没什么伤害,,陆濛在医院住了一天就申请出院了。
  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办,她没那么多时间耗在医院。
  老妈很早就说过,等她死了要叶落归根,她的骨灰要葬回乡下老家——那是个穷山沟,离这儿有两百多公里。
  她说要把骨灰埋在老家后面的茶园里。不要墓碑,如果陆濛和陆柏想她了,回来看看那片茶园就够了。
  “每棵茶树都是我,你们也不用烧香上供,又省心又环保。”
  陆濛还记得,老妈当初是这么说的。
  那时一家四口正在打麻将,她和陆柏听了还笑,说老妈难得这么有诗意,“每棵茶树都是我”,这句话堪比诗句了。
  顾建年知道拦不住她,默默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陆濛是执拗的,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点顾建年是很清楚的。
  于苗苗公司有事不能继续请假,今天早上搭最早的航班回去了,陆柏也先回老家乡下,跟老妈那边的长辈沟通下葬事宜。
  “建年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我姐。”陆柏走之前红着眼眶对顾建年说,“我妈走了,给我姐的打击特别大。你别看她看着没事,其实都是强撑着。”
  “放心。”顾建年伸手重重拍了拍陆柏的肩膀,“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多小心。跟长辈说话要有礼貌,如果事情不顺利先不要着急,等我和你姐姐回去再说。”
  “嗯,知道了。谢谢建年哥。”陆柏懂事地道谢。
  “还是喊姐夫吧。”顾建年笑一笑,“还是姐夫听着顺耳。”
  陆柏迟疑了一下,刚想问问顾建年是不是不会和姐姐离婚了,可是,就在他迟疑的时候,顾建年已经转身走远了。
  陆柏走后就开始下雨,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倒叫气温凉爽了好几度,陆濛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还是不太好。
  顾建年一只手拖着陆濛的箱子,另一只手拎着他自己的包,看到陆濛只穿了件黑T就准备出门,他皱皱眉,“加件外套吧,回去要坐很长时间的车,晚上可能会冷。”
  陆濛没说话,很听话地回屋拿了件深蓝色的外套披在身上。她瘦了一圈,下巴颏变尖了不少,素着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昔日明艳照人的感觉没有了,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清秀来。
  顾建年看看她的外套拉链,“把拉链拉上吧。”
  起风了,这样敞着怀容易着凉。她刚流产,虽然医生说问题不大,但还是小心点好。
  陆濛没理他,自顾自换鞋。一点也不冷,根本没必要拉上拉链。她想解释一下,又气虚懒得说话,索性装聋作哑。
  换好鞋陆濛刚要走,顾建年绕到她身前来,低着头帮她拉外套拉链。
  下雨天光线很暗,客厅的灯又关掉了。顾建年有点看不清拉链头的位置,微微弓着腰,头发刚好刷到陆濛的下巴。
  顾建年有一头好头发,乌黑有光泽,还很柔顺蓬松。
  徐燕青第一次见到顾建年的时候就对陆濛说,一看这头发,就知道女婿是个心地善良又能手握权柄的人。生这种头发的人,天生自带贵气。
  顾建年的头发上有很清淡的香气——和陆濛同款的香气。
  这是陆濛家洗发水的味道。昨晚,顾建年睡在陆濛家,睡的陆柏的房间。
  陆廷恩被陆濛赶到家里的另一套老房子去了。那是陆廷恩单位以前发的福利房,在偏远的郊区。陆濛让陆廷恩搬走,她不想看到他。
  陆濛知道,昨天夜里下起雨后,顾建年到她房间帮她加过被子。
  现在,看到他低着头,那么认真地找着拉链头帮她拉拉链,陆濛心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不是顾建年那句“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她一定会被他这么体贴的举动感动得心头酸软的。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大脑中关于顾建年的那一块似乎发生了故障,不再那么容易被打动了。
  哀莫大于心死,老妈的离开,让她的心死了一块。过度的悲痛带来的后遗症,就是迟钝和麻木。
  “好了,走吧。”顾建年帮陆濛拉好拉链,一边站直身体,一边对她说道。
  等身体站直顾建年才发现,他和陆濛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
  昏暗的门厅里,陆濛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像迷失了方向的旅人,带着初到异地的惶恐。
  顾建年也凝视着她。
  她的嘴唇唇线分明,苍白干燥,嘴唇抿得紧紧的——这并不是一个适合接吻的时机。
  可顾建年却突然很想很想亲吻它。他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想抚摸她的头发,想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温暖起来,活跃起来。
  陆濛似乎意识到什么,她突然后退一步,随即扭头朝门外走去。
  顾建年愣了两秒钟,才赶紧跟了上去。
  外面下着雨,顾建年撑开伞,一只手拖着箱子拎着包,另一只手帮陆濛撑伞,“走吧。”
  “我自己来吧。”陆濛想把伞从他手里接过来。
  顾建年不让她把伞拿走,他低下头略微弯了弯腰,用手臂揽住陆濛的肩膀朝前走去,大伞侧向她那边,一滴雨都没有飘到她身上。
  他们租了辆车回乡下,司机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看到他们过来,赶快跑过去开后备箱。
  “幸好是小雨呀,要是大雨,这活我肯定就不拉了。下大雨去乡下,开车太费劲了!那边路况不好,新修的路不到一年就破破烂烂的,简直是豆腐渣公路!”司机一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一边絮絮叨叨的说:“我们走快些,天黑前肯定能到。”
  “雨势不会变大吧?”顾建年有些担忧地抬头看看天空。沿途天气预报他查过,今天一天都是小雨,现在天气预报精准度已经很高了,但还是怕有万一啊。
  “不会不会,这雨下不大的。”司机动作麻利地放好箱子,回到了驾驶座上。
  顾建年想想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万一雨下大了,走慢点也就是了。他查过了,就一段山路稍微有点危险,只要不是暴雨山洪暴发,就不会出什么事。
 
 
第082章 你想的可真美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路相送, 司机开着电台, 放着古老的情歌。
  陆濛沉默地靠在后座,整个人都缩在外套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清水脸。
  男歌手磁性的声音饱含着痛苦和深情在车厢中回荡,陆濛盯着窗外的小雨, 听得入了迷。
  “你就坐在我的身旁/为什么心却生活在他方/周围夜色如此的迷乱/沉默中听见不安的试探/你爱我吗/我可以这样问你吗/你爱我吗/你给我的温柔是寂寞吗/你爱我吗/你心里还有遗憾吗/你是真的爱我吗……”
  你爱我吗?我可以这样问你吗?你爱我吗?你给我温柔是寂寞吗?你爱我吗?你的心里还有遗憾吗?
  一连串的追问,每一句都来自心灵深处。
  陆濛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众生皆苦, 人活着真的是一场修行。
  所有你珍惜的你在意的你割舍不下的, 最后都有可能会失去。
  得到的那一瞬间,就伴随着提心吊胆和惊恐不安。
  就在陆濛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顾建年伸出手,轻轻将她的头拨过去,靠在了他自己的肩膀上。
  等头稳稳地靠在他肩上时陆濛才回过神来,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 想要起身,顾建年却以为她的头没枕稳要滑下去,伸手托住她的下巴,侧了一下身,让她靠在了他的胸口处。
  顾建年身上温暖干燥, 有清冽好闻的气息——陆濛不知这气息从何而来,这不是她家沐浴露的香味。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香气确实让她安心。
  下雨天, 忧伤的音乐,车内安静的空气,单调而平稳的车速,这一切都有一种让人放松的魔力。陆濛内心沉重而压抑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她闭着眼睛,就这么靠在顾建年胸口。
  他以为她睡着了,那她就睡着吧。至少此刻,这个肩膀是可以倚靠的。
  从顾建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陆濛的小半张侧脸。
  陆濛的睫毛不是特别长,却很浓密。黑而密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看上去既郑重又肃杀。
  顾建年心想,陆濛的执拗不是没有来由的啊,就冲她这黑得过分,浓密得过分的睫毛,就知道她心性坚定,不容易妥协。
  外面的雨变大了一些,陆濛睡得很沉,脑袋朝下滑,顾建年把她的头搬回来的时候,感觉到胸口有一下片濡湿,低头一看,陆濛流口水了。
  顾建年失笑,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下了高速,走了一段国道之后,就进山区了。雨越下越大,顾建年心里有些警觉起来,然而他打开手机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预警。看看时间也很充裕,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到。
  “师傅,没事吧?前面的山路还能走吗?”顾建年低声问司机。
  “能走。我家就是周家村的,这条路经常走,这点雨没事。又不是暴雨,不用担心。”司机说的信誓旦旦。
  车子开进山之后,路面开始颠簸起来了,陆濛被颠醒了,坐直身体擦擦嘴角,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顾建年深蓝衬衣上的那一小块湿痕。
  真丢脸,她竟然流口水了……
  发现顾建年在看她,陆濛尴尬地朝他笑了一下。脸情不自禁红了。
  顾建年却完全没去想流口水的事情,他被陆濛的笑容晃花了眼。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陆濛的笑脸。
  她一笑,那张脸上的悲苦和愁绪就消失了,她红着脸,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像校园电影里纯情的高中女生。
  “这狗|日的破路!那些当官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路都坏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修一修,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每年收那么多钱,都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去了!”司机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车子颠簸得越发厉害。
  顾建年认真观察了一会儿路况,又看了看天色,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前面拐弯的地方看看好不好调头,这路不能再走了,我们回刚才经过的那个镇上住一晚,明天再走。”顾建年对司机说道。
  路况比司机之前说的差多了。路面破损严重,雨势又比较大,继续开下去感觉有些危险。
  司机的语气还是很轻松,“没事,开慢点就行了,过了这一段就好了。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现在折返回去不划算。”
  陆濛看顾建年如临大敌的模样也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乡下地方都是这样的,没事。”
  小时候,姥姥姥爷还在的时候,她经常跟母亲回老家,那时候还没这么好的路呢,还不是照样走。也难怪顾建年紧张,他从小在大城市长大,怕是没怎么见过乡下的烂泥路。
  山路走了一大半了,眼看就要翻过这座山了,雨势也小了,顾建年终于松了口气,刚要问陆濛饿不饿,准备拿点东西给她吃,前面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都震动起来,他们的车子也被颠得抖了好几下。
  “卧槽!滑坡了!”司机急忙刹车,顾不得下雨,三个人都打开车窗探头朝外面看去。
  前面不远的拐弯处,一大片泥土石头从山顶倾泻而下,将不宽的路面堵得严严实实!车子根本不可能过去了。
  “怎么这么倒霉!眼看就要到了!”司机又是叹气又是一通乱骂,准备倒车往后面开一点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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