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转过脸看去,张了张嘴想说“谁跟她一家人”,可毕竟不好听,这话就没接上。
正当这时,阮莹手一抖,垂在桌上的指尖忽然落下一线白/粉,正倒进谷雨的酒杯中。可她手抖得厉害,失了准头,那□□便撒了些在桌上。
万贵妃眼尖瞥见,心里唾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谷雨微蹙着眉回道:“回禀娘娘,这酒若是为朋友喝,我绝无二话。但若是为家人喝,恕我不知道这家人是谁。”
说着她便要低头拿开酒杯。
阮莹双手发颤,僵在原地。萧长衾眼光一暗,忽然站起身:“小雨!”
谷雨抬眼看去,见他端着酒壶绕过来,亲自把她的酒杯满上,衣袖不经意地在桌上一扫,笑问:“若是为我喝呢?”
谷雨只得接过来,无奈道:“这杯酒我是非喝不得了?”
萧长衾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眼神盯住她,涌着暗光,虎狼一般。
谷雨叹了口气,举起来刚要送到嘴边,忽然横出一只手来,从她手里夺过酒杯,淡淡道:“内子不善饮,欠太子这杯,我替她喝了。”
阮莹忽然瞪大了眼睛。
万玉深看了看萧长衾深不可测的眼神,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是不是很反套路=w=男主替女主被下药~
第32章 禁欲
一时鸦雀无声。
萧长衾垂下手, 神色复杂地看了万玉深片刻, 忽然笑了出来:“阿玉待小雨之情深, 我看了都羡慕啊。”
谷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懊恼地看着他:“谁让你挡酒了?”
万玉深面色不变,眸色却忽然转深,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定定地看向谷雨。
谷雨被他看得心头一惊, 那一瞬间竟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惊涛骇浪, 几乎要溺死其中。
酒有问题。
万玉深一入口便尝了出来, 可他来不及反思自己的大意,怒火远比懊悔更强烈。
这酒原本是要给谷雨喝的。
将军依旧站得笔直, 可额角却渗出了一滴汗。他拼命压着怒火, 却发现那火走势奇邪, 一路直冲,烧向了他的下腹。
眼下显然不是追究的好时机, 万玉深只好暗自运气, 用内力驱散药力。
可偏偏有的人本身就是邪药, 万玉深感觉自己本就敏锐的五感被无限放大,谷雨身上熏的花香和她皮肤间独有的味道无比清晰地探入鼻息, 他连呼吸之间都是灼烫的。
阮莹这下真的慌了。
她颤抖着手,想去扶一把万玉深:“哥哥……”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想这样的!
太子告诉她,把药下到谷雨的杯子里,剩下的事他自会处理。他会让万玉深看清谷雨根本不爱她,而这时候, 一直默默守候从不曾离开的她出现在他身边……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万玉深一闪身,躲过她的手,脚步竟有一丝不明显的踉跄。
他迅速调整内息,眼神已经丝毫不客气,看着阮莹,咬牙道:“滚。”
萧长衾冷眼看完阮莹的反应,知道这步棋走死了,万贵妃又在一边作壁上观,完全要把自己摘出去的样子,只好笑着站出来:“阿玉娶妻之后真是变了,从先何时对女子这样说过话。”
万玉深不说话,神色平静,额角的汗却越来越多。
谷雨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心下不安,扯了扯他的袖口:“你哪里不舒服吗?我们回家?”
万玉深下意识地反手扣住她的手,狠狠捏在掌心里,抿住薄唇点点头。
他头脑昏沉,唯有眼睛如利剑,扫过萧长衾笑而不语的脸,用力攥着谷雨的手,拉着她去向乾安帝辞行。
他一走,阮莹立刻崩溃地流泪道:“我完了!”
万贵妃若无其事地从椅子上起身,一撩广袖,淡笑道:“本宫也先失陪了。”
一见事不成,她竟直接抽身而去。
萧长衾眸色幽深,盯着不远处那人强撑的背影,思索着什么。今日宴会本就是为宴请万将军而设,如今他半途就要带着人走,乾安帝如何能应,说什么也不放人。
万玉深后背被汗浸湿,忍耐得额角青筋毕露。
萧长衾远远看着,忽然对阮莹道:“还有机会。”
阮莹抽噎着看过去。
萧长衾温和一笑,掩盖住眼中的不耐烦,柔声道:“我还有一计,就看你愿不愿意付出了。”
到了这一步,阮莹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她看着萧长衾,缓缓点了头。
萧长衾勾勾手,叫她凑近,轻声道:“老夫人还在府中?”
阮莹点头:“在的。”
萧长衾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耳语道:“此事还需老夫人配合,要快……”
好不容易打发了乾安帝,万玉深行过礼,一言不发地拉着谷雨穿过大殿,翻飞的衣袂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谷雨的手被他攥得发疼,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气场不对,便没有挣扎,被他一路拉着出了宫。
林青的马车等在宫门外,见他们这么早就出来,扬起笑容:“将军,嫂夫人。”
万玉深面色如常,除了脚步比平日浮一些,看上去并无不妥。走近之后林青才看清他额角的汗意,吃惊道:“不是说殿上堆着冰块吗?还能热成这个样子?”
万玉深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若是别的事还好,堂堂大将军在宫中宴饮时被人下药,还是这种难以启齿的药,一向坦荡如万玉深,竟然都不知道如何同人说起。
谷雨嘟着嘴看了看他,直觉事情有异,可万玉深伪装得太好,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由地有些泄气。
万玉深已吐纳调息无数次,感觉这药力邪性得很,竟像是有意识一般,在体内越是遭到抵制,药劲就越是增强。
他难以想象若是这酒被谷雨无知无觉地喝下的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将军只要一想起,那股被冒犯的感觉便从心头涌出,甚至比此时翻涌的热浪还要强烈。
前世萧长衾虽然心口不一、诡计多端,但到底不是这样下作的人。怎么这辈子变得这样不择手段?
万家满门忠烈,将军刚正了一辈子,今生才勉强抓住命运那难以捉摸的尾巴。幸好他此世执剑而来,萧长衾对他的人动了念头,那就不能怪他剑指东宫。
万玉深不敢让谷雨离他太近,抿住唇角,扶着谷雨登上马车。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发丝在他鼻尖扫过,极其细微的触感,却被无限放大,万玉深感觉自己心尖被人挠了一般,顺着她细嫩的指尖,一路痒到心口。
将军稳而宽厚的手顿时一抖。送她上了车便立刻松开手,克制地背到身后。
可这短暂的触碰像是无意间解除了看不见的禁制,他望着谷雨纤细的腰肢和耳后雪白柔软的肉,感觉那股火“蹭”的一下,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猛地闭了闭眼,一拍林青的肩膀,张嘴声音都是哑的:“启程。”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悄悄驶进将军府,车里的人走下来,一路直奔赵氏房中。
谷雨抱着胳膊靠在一角,嘟着嘴,瞪着靠在最远另一边的万玉深。
这人从上来就闭着眼一句话不说,冷淡得像尊佛,谷雨看着就来气。
他养神,谷雨就偏不能如他愿,溜圆的眼珠一转,忽然一挪屁股坐到他旁边,手掌一削他肩膀:“喂!”
万玉深闭了五感,可她的气味、她的温度,却还是无孔不入地渗过皮肤,在体内带起无数的热。
原本他想,就这样忍着吧,忍回府,冷静一晚上就过去了。
可她偏偏要过来。
她身上的浅香骤然凑近的那一刻,万玉深几乎听见自己脑中弦绷断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精准地攥住谷雨的手腕,须臾间就把人拽到了怀里。
忍什么呢?
人是你的,为什么要忍呢?
他听见脑海里有人低低蛊惑着他。
只要你伸手,她根本无处可逃……从上到下,都是你的……
万玉深箍在她后腰上的手臂肌肉坚硬如铁,从上望下来的视线像是要把人吃进去。
谷雨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有点搞不清状况,又被他盯得有些畏惧,瑟缩着挣动两下:“你……你干嘛?”
万玉深立刻收紧手臂,把她固定在怀里:“……别动。”
他的气息滚烫,扫在谷雨脸上,莫名也跟着热了起来:“可是,可是我不能一直这么坐着啊。”
万玉深这样看她的时候,眉骨被头顶的光打下阴影,眼窝比一般人深一些,微长的眼睛藏在阴影中半露不露,模糊间像是盛满了难言的深情。
他本就英俊,这样近距离地看也毫无瑕疵。谷雨看了两眼,不自觉地偏开视线,觉得今天晚上的万玉深实在不对劲。
连这种英俊都十分不对劲!
她却不知道,将军眼前似有千军万马过境,而她身影伶仃站在其间,像是引着人在她身上驰骋、杀伐、不留余地。
可万玉深心头转过无数暴虐的画面,最后却都一一压下,他一寸寸强迫自己松开手,把她安放好。
上辈子只有一次,他喝多了酒,回到房间看她侧卧在床上酣眠,忽然难以自控。
那是他唯一一次亲吻她。
后来谷雨哭着踹开他,足足两个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直到皇城惊变,人事纷纷,一朝诛杀令下,从此就隔了一辈子。
还是……舍不得。
谷雨被他一来二去搞得莫名其妙,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期待,又搀着些道不明的恼火,七上八下地搅在心里,干脆也闭了嘴不说话。
马车很快停在将军府外,谷雨先跳了下去,回头看一眼万玉深,见他神情竟似恍惚,眼角泛着不正常的红,到底有些忧心:“哎,你真没事?”
万玉深看她一眼,含着千言万语般,摇摇头。
谷雨不知说什么好,便甩甩袖子,走进府中。宫里虽然凉快,方才这一路又出了些汗,她想着叫下人给她抬一桶温水来沐浴,刚转过游廊忽然被叫住。
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笑吟吟地走上前:“请少夫人随我来,老夫人等您等了一晚上。”
谷雨的眉毛顿时高高地挑了起来。
——等我?
还等我一晚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谷雨这几天过得太舒服了,不用跟在老夫人屁股后边挨骂,每天就躲在小院里练练身法、做点吃食。现在万玉深的书房也随便她进,谷雨没见着他和宁王暗通曲款的证据,倒是师父中间又悄悄来了一趟,只不过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万玉深切磋跑了。
而老夫人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今天是怎么了?这个时候找她,总不能是有什么好事。
谷雨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万玉深平日步履如飞,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走得那么慢,现在还没追上来。
算了,去就去。谷雨甩了甩头,心想:不坐下,说完话就走,她还能把我吃了?
于是冲大丫鬟笑了一下:“带路吧。”
万玉深的手撑在石柱上,意识朦胧,瞳孔已经完全散了。他眼角红得滴血,气息紊乱,眼前一阵阵的幻象,全都是一个人。
体内有什么东西叫嚣着寻求释放,太阳穴一下一下鼓动着,头痛欲裂。
他能感觉到,药劲已经到了最强的时候,身体的反应完全不受控制。心里对那个人极端的渴望和印在骨子里的克制相互冲撞,几乎要把这座杀神逼疯。
万玉深停了一会儿,跌跌撞撞地顺从本能向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屋内一片漆黑。
她不在。
幸好。
万玉深再也抵挡不住,手撑在桌沿上,生生捏出了裂纹。最后如困兽一般,低低地吼了出来。
房间角落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瑟缩了一下,发出了几不可察的声响。
谷雨跨过门槛,走进赵氏的屋子,见她穿戴整齐,的确是没打算歇下的样子。
她笑了笑,客气道:“婆婆有什么急事,掌灯等到这么晚,儿媳实在不安。”
赵氏笑了笑,破天荒地亲昵地朝她招招手:“听说阿玉带着你进宫了?过来这边坐。”
谷雨站着没动。
老夫人这种把人当傻子看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爽。
谷雨原地笑了笑:“坐就算了,有什么吩咐您说就是了——天色已晚,我还要侍奉夫君呢。”
赵氏看她不动,脸色原本僵了僵,一听后半句,脸色又缓了下来。
谷雨看得稀奇,心说今天又唱的什么戏?
搁在平日,左右她闲散人一个,耽搁一会儿也没什么。可今日谷雨心中始终有些不安,记挂着某个不对劲的人,想着赶快回去看看他好了没有。
可偏偏赵氏好像聊起来没完了似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没给过的好脸,今天一晚上全给补上了。
谷雨看着她浮在脸皮上的假笑,心中不知怎么忽然有些浮。
“婆婆,”谷雨趁着她换气的时候插话道,“天色已晚,儿媳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回去看看夫君……”
赵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经意似的开口道:“急什么。”
谷雨忍不住皱了皱眉。
赵氏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吹了一口:“我叫住你,是为你好,免得你现在回去,心里不好受。”
谷雨心头一跳,忽然觉得有点冷。
“阿玉现在用不着你,”赵氏终于撕开虚伪的和善,露出藏在底下的得色,眼角堆起层叠的细纹,“你不如在这儿陪陪我。”
谷雨的手指倏地捏紧:“您什么意思?”
老夫人笑出声来:“莹莹在他房里,这都好一会儿了,你就别去打扰了。”
谷雨的瞳孔猛地收缩,好像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万玉深硬扛着滔天的欲念,耳边嗡嗡作响,隐约间听见些细微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