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甘也没用,他不是没努力过,但温轻就是不喜欢他,他也没办法。这段日子自己忙着照顾妹妹,对温轻那份不甘也淡了,毕竟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继续活。
鹿悦大概是言情小说看了不少,叽叽喳喳地脑补着两人的恩怨情仇,三角恋、婆媳恩怨什么的都扯出来了,厉海听她漫无边际的想象,忽然觉得她有些熟悉。
哦,挺像奥黛丽那个二货的。
厉海叫完车,跟鹿悦一起回包厢和她朋友告别,然后在她朋友们善意的哄笑中带鹿悦下楼。
才走到大厅,就看见漆黑的夜里落着绵绵细丝般的雨,昏黄的路边灯光被雨割的没了形状。
“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啊?天气预报也没提醒我带伞啊。”鹿悦问厉海,“你带伞了么?”
“没,门口那不是有卖伞的么?”厉海指着大厅门口的中年妇人,“去买两把呗。”
中年妇人面前有两个红色的水桶,一个桶里还有大半玫瑰花,一个桶里只剩了两把雨伞。
厉海拿起两把伞,正要付钱,眼角余光瞥见了独自一人的温轻。
应该是也没带伞。
厉海把手里的一把伞放回桶里,只买了一把。他把鹿悦揪到自己身边并肩站着,撑开伞往她那边倾斜:“没几步路,打一把行了。”
鹿悦听话地跟着他往外走,小脸一红:“厉老师,你不是要泡我吧?”
“要泡你的话干嘛给你打伞,直接淋淋雨不是泡得更透?”
鹿悦侧过脸仰着头看厉海,嘿嘿笑:“厉老师你长得这么帅,想追我的话可以商量的。”
“商量?”厉海觉得姑娘挺逗,摇摇头,“不了吧,咱们幼儿园禁止园内谈恋爱,大人孩子都禁止。”
“啊?我怎么没记得有这条规定?”
“我是园长。”厉海强调了下自己的特权身份,“我刚为你专门规定的。”
“……”鹿悦撇嘴,“难怪那个姐姐要跟你分手呢,你真是太没情趣了!”
代驾司机到了,连声道歉说自己迟到了,拿过厉海的车钥匙倒车。
厉海拉了鹿悦胳膊一下让她躲开溅水,看小孩似的看她:“你没男朋友么?”
“没啊。”鹿悦忽然挺直了腰板,“刚才要跟你商量的时候你那么拽,现在就算后悔了我也没那么容易答应了!”
厉海嗤笑一声:“你自我感觉真良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刚才他们每次起哄让我替你喝酒,那个黄头发的小伙子脸色都很难看。”
“黄头发?”鹿悦判断了一下她两个发色相近的朋友,“小钊啊,他常年胃疼,脸色是会难看点儿。”
“呵,反正我提醒过了。”厉海给鹿悦拉开后车门,让她上车,然后关门,收伞,坐到了副驾上。
怕自己喝醉了东倒西歪,发生出什么不得体的误会。
厉海的手是第二天才肿得厉害,淤血泛青,看着挺吓人。
厉妈妈给他涂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一边揉一边叹气:“你对这两只手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干嘛想着法地折磨它们呢?”
厉海惭愧,抽回自己的手:“我去哄妹妹玩。”
“你这一手辣眼睛的油味,要熏哭你妹妹啊?”厉妈妈拧好药膏的瓶盖,“自己玩去吧。”
“妈,我觉得您现在中气特别足,肺活量也挺好。”厉海由衷地夸了句。
厉妈妈作势要打他,收回手又挺认真地跟他说:“我再过两个月就要回幼儿园了,反正在哪儿看孩子都一样,你怎么打算的?如果真想在幼儿园工作,年后我就给你办正式的手续,如果你……”
“妈,我再想想吧,倒是有公司给我发信息让我面试,你儿子太抢手了,都抢着要呢。”
厉妈妈没被他这话哄住,犹豫着问:“我知道之前公司倒闭了你挺不甘心的,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如果不想给人打工,还想自己干的话我可以给你启动资金。”
“妈,你藏私房钱的事我爸知道么?”厉海嬉皮笑脸地躲开厉妈妈的打,回自己屋里去拼机器人了。
在幼儿园很开心,可厉妈妈懂他,这样简单快乐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
不然他怎么会时不时感到空虚。
玩了一会儿机器人,想睡一觉的时候忽然接到个外地座机号码,厉海看了看来电省份,睡意全无。
接起电话,果然是小魏的母亲,那个有些怯弱的农村妇女抹着泪问他:“厉海啊,老三的饥荒不是都还上了么,怎么,怎么还有人上门来要钱啊?”
魏向三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还有两个姐姐,可那边村里的风俗是女儿嫁了人就不算自己家的了。厉海替魏向三把欠债还清以后,还给了他父母一笔钱,逢年过节也会打点钱给他们,算是替小魏尽孝。
听说有人上门闹事,厉海心提了起来,问清没人受伤,只是家里的家具和粮仓被人拿铁棒子给一通乱砸,村里的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的。
厉海叹了口气,安抚老人家别害怕,又问对方说了些什么,提了什么要求。
“留了个电话号码,说一个月内凑够三百万给他们打电话,不然下个月他们还来。”小魏的母亲仿佛面临末日般哭了起来,“哪有三百万啊,老三在外面到底是干什么了啊。”
“老三干的是正经买卖,只是我们当年的项目确实挺费钱,阿姨你别哭,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来解决。”厉海拿纸笔记下号码,又安慰了几句,这才一脸凝重地挂了电话。
他从抽屉里摸出盒贴边藏着的烟,揣在兜里,拿着手机下了楼。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着烟,一根又一根地抽,一盒都抽完了才蹲坐在台阶上给那个要债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被个男人接起来,厉海说明身份后,那边让他等一会儿。
然后换了个女人来接。
女人一开口,厉海的眉头就锁紧了,却又不得不客客气气地喊了声:“您好,白姐。”
第30章
30
得知对方是白姐, 厉海很难想不到这可能是个套,是个针对他下的套。
可小魏母亲的哀嚎犹在耳边,他没法做到袖手旁观, 只能忍气吞声地问:“白姐, 您这是什么意思?”
白姐笑得依旧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冷酷无比:“三儿从我这里借钱, 白纸黑字红手印,欠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呢,当初我看他爸妈可怜,觉得他们后半辈子都要辛苦还债了,这才答应不要这钱了, 可你猜怎么着,我最近听朋友说啊,除了我这笔账, 其他人的债可是都还上了。现在他爸妈大鱼大肉的吃着,日子舒坦的不得了,还盖起小二层了。那我可就嘀咕了,当时三儿跳楼到底是因为还不上钱呢,还是昧了这钱当孝顺儿子呢?”
厉海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当初我跟魏向三一起开公司做项目, 项目赔了、公司黄了我们都有责任,他欠的债是我给他还的, 他爸妈的楼也是我出钱给他们盖的, 村里的二层没多少钱,他们原来的家漏雨没法住, 这是村委会找人统一盖的水泥房。”
“哦,原来是有你这么个好朋友帮衬呢,可既然你要当散财童子,那怎么就错过我这儿去了呢?三儿可是给我写了欠条的,白纸黑字红手印,一样不错的。”白姐淡淡的语气,倒让厉海觉得和温轻有些像,“我赵一白,可不是个吃亏的人。”
厉海早在他那包烟的功夫里就做好决定了:“三百万是么?这钱我替小魏还,你不要再去找他家人的麻烦。”
“哟!敞亮。”白姐赞道,“不过厉海啊,三百万是本金,我是做什么的你应该也知道,咱们不算这一年的利啊,那不厚道,好像我当时不要钱就为了坑你们似的。咱们就算到三儿跳楼的那天,三分利,半年,一千多万,零头我不要了,你这个月底前凑够了给我就行,转过月去可就又多三百万了。这是一条路。”
厉海看见对面楼上的阳台挂着红灯笼,上面贴着“欢度国庆”的大字,丑是丑了些,可真是够喜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厉海嗤笑一声,也不跟她硬刚:“另一条路呢?”
“另一条路可就好走了,我现在手里有个好项目,但我没有懂行又信得过的人去做,你来给我当负责人,那一千万就算投资,借条咱们当面销毁,我会追投九千万,只这一个游戏。如果你觉得感兴趣,明天咱们见个面谈一谈,现在是项目风口上,只要投了稳赚红利。”
厉海想不清楚这是白姐的诱饵还是什么烟雾弹,总觉得如果真的是项目合作找他去干活,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难不成她真为了睡他搞出个一千万的买卖?
厉海说了句“我考虑下”就挂了电话,紧接着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写了地址时间。
笃定他会去。
厉海失眠了半夜,去确实要去的,起码他得先去看看小魏的那个欠条是真是假。
虽然他觉得白姐这种人,就算弄个假欠条也必定是看不出什么来问题的。
转天一早,他跟爸妈说要出去玩,就开着车往短信上的咖啡馆开去。
半路看见个药店,停车进去让医生给他把红肿的右手缠了圈绷带,攥了攥拳觉得更有安全感了。万一真动起手来,他那伤可不占便宜。
再次上车,系安全带时收到了一条短信,一串陌生号码,厉海点开。
“你今天跟白姐有约?”
厉海觉得这大概是温轻,他在回复还是无视之间犹豫了片刻,觉得她大概是想提醒自己离白姐远点儿。
那大概也算是个好意吧。
他回了一句:“是。”
把手机扔进了置物盒里没再看,直到车开进咖啡厅旁的地下停车场才又看了眼手机,看见对方回了句“知道了”,心里生出些不自在的感觉。
约见面的这家咖啡馆还挺有名,有名的又贵又难喝。
厉海一进大厅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的土豪装修风格,跟现在的慢摇如出一辙。
坐电梯上了四层,一开门就是个明亮的厅,四周是落地玻璃窗,电梯两侧站着两个男人,大概是保镖。正对着是一组桌椅,白姐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喝东西,见到他招了下手:“来坐。”
这还是第一次在白天见到白姐,光照在她的脸上、衣服上,显得那样柔和,可厉海耳边却只能回荡起小魏母亲的哭声。
他扯出个礼貌的笑,走过去坐到白姐的对面:“白姐。”
“我们从哪里开始好呢?”白姐双手拍在一起,做出为难的神情,“啊,先给你看看三儿的欠条吧,省得你不信。”
白姐说着从身侧的皮包里拿出张纸条,也不怕厉海会撕毁,交到他手里。
厉海略略看了一眼,是小魏的笔迹,签字那里还盖了当时他们公司的公章,借款用途也说明了是为了项目周转。
厉海略微皱了下眉头,还没开口,白姐又说道:“这钱,说实话要不要的都行,我是个要面子的人,别人说闲话说我被耍了,我心里不舒坦去出了气,这事可以过去,也可以过不去,全看你。”
“白姐太高看我了。”
“那可不是,我也不是做慈善的,拿钱打水漂玩。当初我给三儿钱让他去投就是看中你们公司的实力,现在公司虽然没了,但人还在。我这么激你一下,虽然你会不痛快,但真的合作起来,你会感谢我的,我说了,我现在要投的游戏是风口,抓不抓得住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心了。”白姐拿着金属勺子在骨瓷杯里一圈圈打转,“还是说你真就打算看一辈子小孩,提前三十年养老?”
“白姐,您跟小魏好歹也算旧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想办法把他的三百万还了,咱们各退一步……”
“我不明白,这样好的机会。”白姐皱眉,打断他,“明明应该是一起进一大步,你为什么要和我各退一步?”
“因为我爸从小就告诉我,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冰雹,砸死了算自己的。”
“OK,我懂了,你对我的项目没有信心是么?”白姐拿起旁边桌子上一个精美的电话听筒,拨了几个键,对那边说,“让恪仁上来,做游戏那个组到了么,那一起叫上来。”
厉海看着像个古董摆件的电话被挂上,听白姐告诉他:“不如你先听一下我们项目的创意,如果你觉得可以做,咱们再继续谈,如果你觉得这项目做不了……那大概就是他们骗我呢,干脆现在就扔了。”
“……”厉海无语,看到电梯门开了,上来几个服务生带着沙发和投影仪器来摆弄。
电话又响,白姐心烦地接起来,表情又柔和了几分:“让她上来吧。”
厉海敏感地觉察到什么,过了会儿果然看见温轻提着个保温盒上来。
她走到白姐身旁坐下,打开保温盒,拿出来两块糕点,倒了一碗汤,语气带着埋怨:“你不是昨天还说头疼么?怎么今天就做事了?我煲了汤送去家里,张嫂说你出门谈事了,我一猜就是在这儿。”
白姐什么都不说,接过碗吹了吹汤面上的气,喝了一口汤:“还是你贴心。”
温轻扭头看向厉海,表情满是愤怒,不满地问白姐:“姐,他来做什么!”
“哎,所以我今天开会没叫你,就怕你闹性子。”白姐不急不慢地又喝了口汤才把碗放下,“跟日本公司合作的那个游戏,我打算让他来负责。”
“我也可以……”
“胡闹,术业有专攻,你把你手上的事做好就行。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这事,你不要耍脾气。”白姐不容反驳地说完,便不许温轻再说了。
温轻对着厉海轻蔑地冷笑:“放假不陪你的小女朋友,还有空出来谈事呢?”
厉海望着今天格外跋扈的温轻,似乎能感觉到她是不想让他同意参与这个项目。
可是想到魏向三用公司名义欠下的三百万,他又不能那么强硬地说不干就不干。事实上,他确实被白姐说得有些动摇了,一会儿听一下这个项目,如果真的可行,他可以帮白姐做完,之后就阳关大道各走一边,不掺和她更多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