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宝石山——Judy侠
时间:2018-10-04 08:23:17

 
许钦平抬手拥住辛赏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张敬礼见辛赏的脸色全白了,他有点茫然赶紧帮两人按了电梯。
 
走进电梯辛赏还没有回神,坐在车上,她也是靠着一边车窗出神,她是被司机一脚刹车给惊醒的,她回头看到许钦平在望着她。车厢里的灯火和这个城市的灯火都不算明亮,倒让人藏在暗处显得平静,辛赏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辛赏想起的是她曾经的一个好朋友,初中的时候很要好,高中分开了,那个女孩叫王新蕾。辛赏和王新蕾不再是朋友的原因是因为许冬盈自杀前发生过的一件事情。
 
许冬盈生前是中学老师,就是辛赏和王新蕾就读学校的老师,许冬盈还是王新蕾的班主任。许冬盈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对学生要求很严厉的老师,她也很好强。当时王新蕾喜欢画画,成绩不是很好,一直拖班级里的后腿,期中考的时候,许冬盈班级的成绩在级段八个班级里倒数第二,许冬盈很失望很生气,她当时非常悲观暴躁,她把那些不认真学习的学生都叫出去狠狠批评了一顿。
 
王新蕾被骂哭了,辛赏还记得那天她放学去找王新蕾,王新蕾迁怒于她,看到她是不理会就跑走了。
 
王新蕾那天回到家把老师骂自己的委屈和父母说了,她说老师言词激烈,说了她以后没有出息的话,她问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只有读书这么一条出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老师和学校。王新蕾的妈妈戴萍也觉得许冬盈话语过分了,于是她去学校找许冬盈理论,两个人理论着吵了起来,闹得挺大的。
 
后来这件事情没多久之后,许冬盈就自杀了,留下一封信让辛赏好好读书,也说自己做得不好,再承受不了压力。
 
许冬盈走后,辛赏和王新蕾就闹崩了,两个小女孩在愧疚愤怒不安里相互亏欠对方也憎恨对方。辛赏怪过王新蕾的妈妈逼死她妈妈,王新蕾恨过辛赏这么说,可她也会害怕不安好像事情就是这样的。于是,两个人再没有往来了。那一年,辛赏不仅仅失去了父母,她也失去了朋友和自己原本有的价值观。
 
“我好像对那个人说过是他害死我爸妈的话,是不是?我好像那几年怪过很多人害死我爸妈,我也觉得我妈是因为我爸死了,她才会就那么自杀了。”辛赏在车厢里和许钦平说道。
 
“说过的话就算了。”许钦平说道。
 
“嗯,就像舅舅说的,有时候就是没有选择的,不行就是不行。”辛赏说道,“不过,我有时候还是会在想啊,哥,如果当时死的是他不是我爸,可能我爸现在也会被人责怪什么的吧,然后我会很生气,生气想那只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想的。当时是他们家里人真的很讨厌。舅舅经常让我不要去讨厌别人,因为今天我讨厌别人,明天别人会用相同的方式讨厌我的。”
 
辛赏说完靠在椅背上又是望着车窗外,车子又停住了,她出神望着一栋正在建设的大楼,上面写着中文字,承建方是中国的建筑公司:方正建设。
 
许钦平伸手,他的手搭在辛赏肩头轻轻拍抚着。
 
 
 
 
 
 
 
 
第4章 (4)
方则衡这几年有时候还是会梦到车祸的事情,他这一晚就梦到了,还梦得特别真实,他看到自己命悬一线。他忽然记起,当时那一刻他在想什么,他是在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方则衡在车祸前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有未来的人,做很多事情有很多朋友,可在生死的一刻他才发现他压根没做什么值得让他去热爱生命的事情,也没有成为那种想热爱生命的人,他只是就那么活着。
 
被梦惊醒的方则衡从床上坐起来,他一看时间是凌晨两点多,他下床倒水喝。端着水杯,方则衡坐回床头喝水,他看到床头摆着的书,一本包着灰色单色书皮的书,书皮有些磨损,是多次翻看和携带造成的。
 
看到这本书,方则衡想起了晚上遇到的辛赏,想起那年看到辛赏坐在灵堂哭,想起她的愤怒,也想起她那张有点可笑的照片,更想起的是他和辛书华有过的那些交集。
 
“你干嘛娶一个有抑郁症的人?”
 
“因为我爱她。”
 
方则衡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自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这三年,方则衡在英国完成了建筑设计的学业之后并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去了公司挂了名却觉得工作非常无聊,不太用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方象唯一认可最正统的孙子,方象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这两年开始迷信男人成家再立业就会稳定这件事情便张罗着给方则衡找老婆。方则衡怕了家里人,看到肯尼亚有一个项目在建设,他就主动请缨来了肯尼亚。
 
对于肯尼亚,方则衡有些特殊的感情,他第一个属于自己的酒店就在这,当时虽然年少轻狂,但酒店的设计和建设他都参与了,他怀念那时候投入的自己。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有时候假期不回家,方则衡都是来这里度假,在海边和草原间游荡。他喜欢非洲,喜欢自然和自由,他甚至喜欢非洲人的懒,他跟着他们把所有的事情一拖再拖,生活的事情,人生的事情。
 
拖到现在,方则衡觉得自己就像坏了发动机的游艇,停在了大海中间也完全不着急,就随着海浪飘啊飘。方则衡觉得自己挺像一个非洲人的,非洲人很能走路,他们成群结队走在路上,在市区里走,在荒野上走,大人下班在走,孩子放学在走,路看着很长,但他们都没有怀疑过自己走不到。
 
从两点醒来失眠到天亮,清洁员来打扫整理他的房间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看书,床头的灯开着,他让人帮他拉开窗帘,外面天亮了,他关了灯合上书反倒滑到了被子里躺着。
 
这天,张敬礼得到了张轩的同意给辛赏当了一天的导游,就在内罗毕转,张敬礼早上去酒店接辛赏,他开着他叔那辆破旧的小车。
 
辛赏说这里的车都很破,张敬礼给辛赏形容这里车子年检是怎么样的:“什么都不用看不用检查,只要你能把车子开到年检的地方就算年检过了。”
 
辛赏听着发笑,等张敬礼开车带她到内罗毕所谓的最佳观景台看城市全景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笑了。因为没什么能看的,加之天气也不好,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建筑,没有什么美感。唯一值得看得是观景台脚下那一山坡的绿草地,三三两两地躺着几个人,悠闲地躺着,他们衣着不光鲜却仿佛什么也不愁。
 
张敬礼和辛赏说这里的人,懒惰没有责任感,他在这边遇到最大的困难不是其他的,就是和当地人共事。
 
“但这些有时候又可以说成会享受生活,他们没有那么多烦恼,一周结一次工资,拿到工资就挥霍完了,回来再继续上班。”张敬礼笑说道,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他的耳机。
 
辛赏听着还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知道了生活的形式真的有很多。
 
看完风景离开前,张敬礼说帮辛赏拍一张照片,辛赏站在镜头面前有些不自然,她很久没拍照了,她比了一个V,张敬礼在镜头后面笑她老土。辛赏自己也在笑。
 
下一站,张敬礼带辛赏去的是一个私人动物园,里面只有一种动物:长颈鹿。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长颈鹿动物园里有一群群的学生,他们黝黑的皮肤,黑白分明的眼睛,穿着大红大绿粉红墨绿宝蓝的校服,从初中到幼儿园都来看长颈鹿。
 
这里的孩子很喜欢戴针织帽,学校的校服里也有针织帽,原因是他们的头发曲卷难养,多半大人都剃了光头不论男女。若有人一头发亮的脏脏辫,张敬礼说:“那是假发。”
 
辛赏闻言看向前面一群活泼可爱的幼儿,她正跟着她们排队上去圆形小楼绕楼喂长劲鹿,她看到孩子头上有人盘扎着可爱的头发,她问:“这些是真的吧?”
 
“小孩这么短都是真的。”张敬礼笑说道,“一会你上去喂长颈鹿,我给你拍照。小心点,别被它顶了。”
 
“说的那么吓人。”
 
张敬礼发现辛赏说话总是带着笑。
 
说是喂长劲鹿,上面的孩子太多了,辛赏喂了一颗就站在一边看孩子们喂。辛赏和张敬礼说长颈鹿的舌头像砂纸,张敬礼说因为要挖耳朵用。
 
辛赏被逗笑,她一直问张敬礼关于饲养长颈鹿专业性的问题,张敬礼就一直问饲养员。
 
后来辛赏问张敬礼:“你的英语哪里学的?”
 
“来这里逼起来的。要当导游必须要会英语,环境是最好的老师。”
 
辛赏觉得张敬礼说的有道理。喂完长颈鹿这么一个小动物园就算逛完了,辛赏觉得挺开心的,所以她揣测:“其实生活在这里挺好的。”
 
“不好,我每天想回国,我爸妈不让我叔也不肯,这里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没有网吧,晚上就是去酒吧喝酒,喝完酒回来路上还要怕被人打劫。我就被打劫过。你不知道我有一次回国一个月,一个月不舍得睡觉,通宵玩。”张敬礼却一肚子苦水。
 
辛赏真看不出张敬礼这么喜欢玩,她诧异听着,等他说完,他们也绕下了楼。辛赏去洗手间洗了个手上了厕所,出来之后她发现张敬礼和方则衡站在一起说话。
 
方则衡和张敬礼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看着女厕所,他是无聊经过动物园看到孩子朝气蓬勃,他一动念走了进来。然后他看到了辛赏和张敬礼在楼上喂长颈鹿。
 
辛赏是面色偏苍白的女孩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有些灰,她一直在笑,在她的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的活力。方则衡看着辛赏,心里有点难过,而这种久违的难过让他有点振奋和清醒。
 
方则衡注意到辛赏看到他就杵在原地不再向前,而他的眼神让张敬礼也回头看到了辛赏。
 
张敬礼虽然年纪小但他很懂眼色,昨晚他就看出辛赏和方则衡之间有点什么不愉快,于是他忙和方则衡道:“哥你有空去我们那喝茶,我们先走了。”
 
而当辛赏他们要走,方则衡出声喊住了两人,他笑问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我能一起去吗?”他这话是问辛赏。
 
“马塞市场逛一下。”张敬礼回答,为难看了看辛赏,脸上有些尴尬的笑意。
 
“不能。”辛赏的拒绝很坚定,但语气是缓的,她看了眼张敬礼。
 
张敬礼有种被推出去挡枪的感觉,他忙圆场避重着轻道:“马塞市场也没有什么好逛的,悉悉她没去过,我们就去看下。五点那边就结束了,我们得过去了,哥,回聊。”
 
方则衡笑了笑,他始终有风度,他还对辛赏说:“去那买东西记得砍价。”
 
张敬礼笑了声,辛赏也抿了抿嘴礼貌颔首表示知道和谢过。
 
方则衡目送他们的车子开走,他还站在原地,好一会他掏出手机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他问:“周五的马塞市场开在哪里?”
 
内罗毕的马塞市场一周每一天都在不同的地方,是流动的摊贩卖着当地的手工制品,最常见的就是石头雕刻的动物和木雕动物。
 
辛赏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动物,她说之前许钦平出差给她带过一只蓝色带小白花的河马,她今天要多买点给他凑一对不说还要很热闹。
 
张敬礼是不懂女孩子,他对买东西非常免疫,尤其当他看到辛赏和人讨价两次,人家不肯,她就作势要走又被人叫回去用这种方式砍价买东西,他深深觉得女人购物的能力真是天生的,他觉得有点可怕,越发对买东西这件事情敬而远之。
 
辛赏满载而归,张敬礼一直笑她,他说她让他想起了他妈妈,他还开玩笑叫了辛赏一句妈。
“好儿子,记得给妈生活费。”辛赏笑回复道。
 
张敬礼一愣,随即不甘示弱摊手道:“妈!给点零花钱!”
 
两个人说笑着,张敬礼帮辛赏提着东西,他们走进附近的一家麦当劳吃午餐和下午点心。
 
“其实,你也不要怪你哥不带你去玩,这个内罗毕真的没什么好玩的,就这些。”张敬礼啃着汉堡对辛赏说道。
 
“我想去马塞马拉看动物大迁徙,我哥说肯尼亚山好玩。”辛赏也吃着汉堡,说道。
 
“是啊!你哥是对的啊!”
 
“你是不是怕我哥?我还想让你帮我说服我哥带我去看动物大迁徙。”辛赏好笑道。
 
“不就是怕你哥不给我小费吗?”张敬礼玩笑道,他是感觉许钦平这个人城府挺深沉的,对这样的人,他习惯小心应对。
 
傍晚的时候,张敬礼驱车把辛赏带回了他们的餐馆,辛赏找了个位置坐着玩手机等许钦平,张敬礼便管自己去忙了。这一天之后,两个人有了朋友的默契。
 
许钦平晚上带着公司里的人都来餐馆吃饭,明天业务员们就要先回国了,大家聚个餐。
 
吃过饭离开前,许钦平私底下给了张敬礼两百美金。这个金额是张敬礼没有想到的,有点多,不过他也没有推辞,给小费这种事情客人自己心里都有价位,人家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
 
辛赏离开餐馆的时候才想到偷偷问许钦平有没有记得给张敬礼小费,她说今天很麻烦他。
许钦平说给了,给了五十块美金。
 
“和我想的一样,我还怕你只给他三十。”辛赏高兴道。
 
许钦平笑了笑,他嘱咐辛赏说道:“明天早上我们就去肯尼亚山了,你早点起来,晚上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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