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宝石山——Judy侠
时间:2018-10-04 08:23:17

对于赵蓉的问题,陆敏是低头,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杯沿,徐徐说道:“许钦平就是我的儿子。”
 
陆敏太过肯定的语气让赵蓉有些慌乱,随即她镇定下来,一只手下意识抓住了另一只手的手腕,她在控制自己手臂的颤抖。
 
“他果然,真的,全都知道了——”赵蓉出神脱口而出。
 
“是的,小誉什么都知道了。”陆敏拿着精致的银勺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他,叫小誉?”赵蓉觉得陌生又熟悉。
 
“嗯。”陆敏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她显得冷漠又冷静,“他记得些小时候的事情,但他不想伤害你和你丈夫的感情,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如果不是小誉劝着我,我应该早就去找你们了。”
 
赵蓉失神。
 
“以前的事,我可以努力不去计较,你对小誉是有养育之恩的,你们的的确确把他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的男人。”陆敏还在慢慢说着,她的语气是渐渐变化,变得强硬果决,“但如果,往后你们家还要干涉他的幸福,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赵蓉闭了闭眼睛,忽然疲倦。
 
何破立还在盯着赵蓉看,她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复杂痛苦,这或许就是救赎的表情。
 
“我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和悉悉在一起。我今天来找你,本来是想帮他找亲生父母,不想,他自己都已经准备好了。”赵蓉笑了声,有些苦涩,“他真的从小到大没有让我操过心。”
 
陆敏不动声色打看赵蓉,说道:“我听说许家爷爷奶奶也知道这事了,既然都知道了,我希望能有机会去探望老人家,当面道谢。”
 
赵蓉低下头说道:“或许见一面是好事。”
 
“小誉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他对许家的感情非常深。”陆敏说道。
 
赵蓉无言以对,陆敏也没有再开口,等她喝完了咖啡就站起来说要告辞了。
 
赵蓉点点头。
 
何破立跟着母亲站起来,整场会面,她出奇安静。直到此刻,她才找到说话的时机。
 
“我想知道当年你是在哪抱养我哥的?”何破立站着问赵蓉。
 
赵蓉抬起头看何破立。
 
陆敏抬手一把按在何破立的肩头让她坐回去。何破立平视赵蓉的眼睛。陆敏默默站在一旁听着,她让何破立坐下是不想让何破立如居高临下般对长辈不敬,哪怕那个长辈有错;她自己不坐下则是不忍太近听那件往事。
 
赵蓉和何破立说起来那年的事情和情况,她说的很清楚,终于舒舒服服地全部说出来。哪怕她自己当时那一念之差。
 
陆敏含着眼泪转过身,何破立盯着赵蓉说道:“请给我,之前你们工厂里那个职工的联系方式,我要去找他。”
 
“找,找他做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赵蓉涨红了脸。
 
“我不确定他和拐卖孩子有没有关系,但那一定是条线索,事情是过去二十几年了,所以更要赶紧去查一查他们是不是还拐卖了其他孩子!”何破立说道。
 
赵蓉瞪看着何破立,她的眼里闪烁着迟疑和慌乱。
 
“赵阿姨,请你一定要想办法再找到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何破立一把紧紧握住了赵蓉的手。
 
赵蓉手一颤,许久她垂下了眼帘,点了点头。
 
“谢谢你,赵阿姨。”何破立铿锵有力说道。何破立知道陆敏之所以带她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第47章 (47)
 
 
金莹一直在等辛赏他们确定出行去看海的时间,等待期间,她报名了一个学习化妆的课程。
 
去学化妆的第一堂课,金莹就被打开了新世界,她发现自己之前所谓的打底真是小儿科。在课堂上被老师叫上去当模特被化上细腻的底妆之后,金莹回家舍不得洗,她拍了照和辛赏分享说:沉迷在这完美细腻的底妆里无法自拔!你看我的皮肤!天呐!辛赏,我要学化妆!我现在能理解许致良说女生化妆好看的意思了!
 
辛赏给她回复:超美!用的都是什么化妆品?!
 
金莹开始疯狂和辛赏分享所学到的一切。
 
金莹在那头说的热切,辛赏回复也很快,但辛赏并不像金莹无忧无虑,她这几天经常在医院里。
 
此刻,辛赏就是坐在病房里给金莹回复信息。
 
在这之前,辛赏刚听完她外婆的话,外婆和她说:“你舅妈已经够让人心寒了,你哥是许家的孩子,外婆不能失去他。你和你哥如果在一起,外婆以后去了都不知道怎么向你父母交代——他和你在一起不就承认要离开许家了——你外公心疼你们,他前两天一直在流眼泪,说你们两个人命苦,他说真的劝不通,玩笑当真就算了,但他心里其实是接受不了的——他已经时日不多了,你们不能让他连走都不安心——”外婆默默抹着眼泪,她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外公病床的扶手,她这两天瘦了很多,心力交瘁,病床上的外公最近都靠氧气机呼吸。
 
辛赏听着觉得心里非常累,她安静趴在外公床边,她也有眼泪缓缓流出来,她的手紧紧握着外公的手,但始终一言不发。辛赏她很想很想她的父母,她想如果他们还活着就好了,他们会有明确的态度,而不是在别人的嘴里反反复复,变来变去,一会温柔让她有力量一会严厉看着她,让她害怕。
 
许鹏最近是每天在医院。黄广亮家的黄彦瑶订婚都没请他去吃酒,介意他们许家的“丑闻”。因此,黄广亮家更理直气壮觉得他们说许家落井下石是对的,因为他们家风就不好,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正常的。
 
而许鹏的亲友们一边很记得许钦平不是许鹏亲生儿子,指责许鹏骗人;一边说辛赏和许钦平兄妹谈恋爱令人不齿,忘了两人实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不在乎事情是怎么发展的,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和情绪。
 
有个亲戚来医院探望老人家,看到辛赏在,她很想表示自己的好意,她对辛赏说:“你看看,你舅舅对你这么好,你现在害他到处被人说,心里不内疚吗?你啊,年纪还小,以后合适的对象很多的,不要和你哥谈恋爱,那不像话呀——”她觉得自己这么说一句十分通透,辛赏应该被感动,所以说完,她看了看辛赏的外公外婆叹了口气,表示她最近真的是也为这件事情伤透了脑筋。
 
“他又不是我哥。”辛赏回了一句。
 
“你看你看,你就和你妈一样倔!他怎么不是你哥?他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不一直就把他当哥哥吗?你这几年还都在你舅舅家,你舅舅待你跟亲女儿一样,他怎么就不是你哥?虽然他不是你舅舅的亲儿子,但他也是你哥啊。”亲戚觉得自己十分有道理,她想他是她哥的时候,他就得是她哥。
 
辛赏冷冷看着对方。
 
对方被辛赏看得不自在,她又看了看辛赏的外婆说道:“您也别着急上火,我看你们家孩子都是懂事的,多说说会明白过来的。”说罢,她又对辛赏说,“你们不能那么自私的,知道不知道?你们这是害了整个家族的名声。”
 
辛赏被说得微微红起了脸,同时她在这个亲戚脸上也看到了她的虚伪自私。
 
“谁害谁?”许鹏在外面抽完烟进来,看到这个亲戚还没有走,他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说他们两个害了许家的名声。”亲戚感叹说道。
 
“害了许家名声的是我,他们两个又不是兄妹!”许鹏不耐道。
 
“怎么不是兄妹,这以前就一直是以兄妹相处,往后要结婚,怎么能接受呀?这感情上得多别扭!以后大家都学你们那不伦理道德全部都乱套了?”亲戚皱眉,她发现了许鹏家的根源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们自己都接受得了,要你们去想象他们怎么过日子?!有这功夫管好你们自己的嘴!不要说三道四添油加醋!你们这也是在害人!你嘴里的大家是谁?!都没有一点明辨力的?!他们学他们的原因是什么?!情况都一样的?!”许鹏忽然就火了,提高了声音,这也是他最近对自己说的话,他的领悟。许鹏从赵蓉那知道许钦平真正的身世,当许鹏知道许钦平其实早就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却隐忍等待,他发现他不及孩子会爱人。许鹏虽然打从心底深处和这个亲戚一样依旧无法完全接受辛赏和许钦平关系的转变,但他已经知道那是因为他把自己困在自己的认知里去想象他们。改变认知很痛苦,可许鹏想去做了。
 
亲戚被许鹏骂得目瞪口呆,她想许鹏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觉得自己说话的出发点真的是一等一地为了他们家好,不想却落得这样的回应,她不懂为什么,她完全无法理解许鹏他们是怎么想的。
 
亲戚瞪着许鹏,又见老人家枯坐着没有想帮她的意思,她就想这个许鹏家里没有一个正常的,迟早要完蛋。
 
而这边亲戚刚想完这事,躺在病床上的辛赏外公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大喘起来,大家一惊。许鹏一个箭步到床边,只见他爸瞪着他,眼睛里有很多的情感,他张嘴仿佛想说什么,却没有余力说清楚,他抬了抬手,可他的手还没有被握住,人就眼睛一闭走了。
 
前后不过几秒钟,生命有时候走得太过干脆了。目睹了事发经过的人,都很悲痛震撼,那亲戚回去惋惜说:“他们把老人家活活气死了,我亲眼看到他被气死了——”她不说老人家原本的病况,其他人要了解一件事情也不用去亲自接触,听人一说就认定了真相。
 
老人家走后,许家办丧事,很多人来吊唁,近一点的亲戚不用问人也知道哪个是许钦平哪个是辛赏,偷偷打量两个人,远一点的亲戚就只能交头接耳问来问去判断两个人是谁。
 
灵堂给辛赏的感觉很熟悉,她深刻地经历第三次了,不过她没有像上次一样痛哭,只是坐着默默流眼泪。她和外婆坐在白色的帐幔里和外面隔离。
 
来吊唁的除了许家的亲戚朋友,陆敏一家也来了。陆敏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许家正式见面。
 
他们来的时候,大家都在看,因为先看到一辆豪车停在外面就引人注意,而下来的三个人,虽然都着黑衣,但各个气质优雅高贵。
 
许钦平出来接他们,何破立看到他就一把紧紧抱住了他,她说:“哥,爷爷奶奶让我代他们问候你们,节哀顺变。”
 
“谢谢。”许钦平微微松开何破立,他看向陆敏和何勤,喊了一声爸妈。
 
大家有些躁动起来,纷纷在猜测三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陆敏在灵位前祭拜完,走进灵堂后面的白色帐幔里,她的到来没有引起里面人的多大反应。
 
辛赏的外婆紧紧闭眼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脚下窝着一只橘黄色的猫。辛赏也坐在外婆脚边,她看到陆敏轻轻站起了身。
 
陆敏以为辛赏外婆睡着了,见辛赏要摇外婆的手,她抬手制止。
 
但辛赏摇摇头表示外婆不是在睡觉,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外婆说道:“外婆,哥的何家妈妈来了。”
 
外婆闻言,眼睛还没有睁开,抓着佛珠的拳头先紧了紧,好一会,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双目发灰浑浊,徐徐望向陆敏。
 
“老太太,您好。”陆敏上前微微弯身说道。
 
“坐,请坐。”外婆虚弱指了指辛赏搬来的凳子示意陆敏坐。
 
陆敏挨着凳子坐下,她双目清澈慈悲看着外婆,说道:“节哀顺变,老太太。”
 
外婆看着陆敏,她看到她是一个瘦弱又眉目倔强的女人,她的神态莫名和许冬盈有几分相像。外婆不由悲从中来,抬手遮了遮眼睛,好像是没脸见陆敏。
 
许久,外婆说:“谢谢你们有心了——”
 
“你们是小誉的亲人,以后也是我们何家的亲人。”陆敏说道。
 
外婆听到小誉这个名字感到头昏心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的难过。
 
后来,外婆颤声说:“赵蓉做的事情害苦了你们家——”
 
“一念之差,她和我一样,都内疚了很多年。都是一念之差。”陆敏低头说道。
 
“一念之差,一念之差,我女儿自杀的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她要一念之差——”外婆忍不住又泪流。
 
辛赏给外婆递纸巾,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陆敏心有戚戚焉。
 
外婆哭完挣扎着坐起来,她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陆敏唤了一声:“小誉他妈妈——”
 
陆敏抬起头,看到老人家伸手,她也伸过手,枯瘦的手紧紧握住陆敏的手。外婆什么都没有说,却是最大程度上的承认了许钦平是何家的亲生孩子。
 
外面的人还是形形色色的,即便是葬礼圈不住的思想依旧是圈不住,每个人都能从一些事情上找到自己的关注点和娱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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