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可以的。”王新蕾温声对辛赏说道。
辛赏又笑了,她说:“谢谢你,新蕾,你也会的。”
“每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王新蕾笑说道。
辛赏点点头。
王新蕾还安慰辛赏:“不要太在意别人说的话,每一个人都应该以不伤害到别人为底线,而非自己的道德感。道德就像社会的规章制度,会变的,可行的时候就可行,作废的时候就作废,关键是,你这个人的心。那些总喜欢批判别人的人,不代表他们就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彼得潘》最后一个章节名。
第54章 (54)
许钦平打算以后都不去阿根廷了,他发现每次去那总会有些事情发生。小的时候,陆敏说要带他去,还没去,他就走丢了。后来他又出差去了三次,每次经历都不是特别好,尤其后面两次,辛赏多少都会发生一些事情,他迫不及待赶回来。
许钦平把这个想法和辛赏说,辛赏在那笑,她微微红了红脸,抬手把脸遮了遮,她是觉得不好意思。因为那天晚上和王新蕾哭完,她回去觉得自己好多了,看看时间,许钦平应该起床了,她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想告诉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许钦平一接起电话,他才唤了她的名字:“悉悉。”辛赏就哭了起来,她的委屈和伤心控制不住,哭到说不清楚话。
那天可能是辛赏继父母去世,哭得最惨最失态的一次,她在阳台上哭,哭得屋里金莹她们都听到了,宿舍里的女孩都出来了,她们都安慰辛赏说别哭。可是辛赏停不下来,她拿着电话就是一直哭,电话那头的许钦平安慰她,他和她说:“悉悉,你别哭,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我非常担心你——”
辛赏还是说不出话,她又很着急想告诉许钦平。
许钦平努力让自己从焦虑里冷静下来,他听到电话里有其他女孩在说话,她们和辛赏说什么不要在意别人什么,于是,许钦平对辛赏说:“悉悉,你先把电话拿给你同学,让她们说好不好?”
辛赏听到这个指示,对着电话点头,她都忘了许钦平根本看不到。辛赏哭着把手机递给金莹,金莹微怔,小心翼翼接过。
“你好,辛赏哥哥,我那个,我是金莹,是辛赏的朋友——”金莹开口,认真措辞,有点紧张。
“你好,金莹。麻烦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许钦平说道。
金莹应了声,挠挠头把大概的事情说给许钦平听,她说有人这样有人那样。金莹能体会到几分辛赏的痛苦,她知道许致良也质疑着辛赏,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看法都会受别人影响,辛赏要坚持自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许钦平在电话那头听完事情大概,他和金莹说了谢谢以及:“金莹,麻烦你把电话拿给辛赏,我和她说两句。”
“呃,好。”金莹应声,她把电话放在了辛赏的耳朵边。
辛赏刚才在金莹把事情一点点说出来之后,她的心情也随之一点点平静下来,她渐渐哭缓了,此刻拿着电话,她又能出声了,她说:“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悉悉,你受委屈了。”许钦平对她这么说。
辛赏打了个哭颤,她说:“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悉悉。”许钦平应道。
辛赏咬住唇没了话,她的情绪也下来了,她深深呼吸一口气。
金莹抬手抱了抱辛赏的肩膀,其他女孩神色各异,但眼神都是关切的。她们和辛赏比较亲近都是室友,流言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意外。她们上个学期就了解辛赏和她哥哥的事情,也知道人家的外公早就病得严重,事情远不像网上人揣测的那样不堪。
当然她们中有人站出来为辛赏说话,有人选择沉默,有人也会中立。只是此刻,她们看到平时冷静理智,相对成熟的辛赏崩溃大哭,每个人都是对流言感到心寒,心有戚戚焉。很难想象,换做自己是主角被人无限放大莫须有的事情,会怎么样难受。
辛赏这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当她面对别人的时候,她能拿出自己的态度去抵御,可独处自省的时候,辛赏总难免看到自己思想的漏洞。她看到所有的思想都有两面性,比如大爱和自私是双生,一旦角度和高度不一样,一切体会都会不一样。她不停地陷入思考里。这种情况在许钦平回来后,才得到改善。
对于造谣生事者,许钦平感到愤怒,不过这一方面,林芝已经把事情处理的妥当。那第一个在网上造谣生事的人收了何氏的钱就发了道歉信,同时何氏也知道了在背后推动这件事情的人是何氏商场上的对手。
另一边,陆敏从阿根廷回来后,第一时间就为了这件事情去了许家。
陆敏见了许鹏和赵蓉,她发现他们两夫妻还在冷战,互相不说话,但陆敏不关心他们之间的问题,她只是为了面对面对他们说:“我希望你们能就两个孩子的事情明确表达,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不接受,如果你们再这么模棱两可的态度,任由流言蜚语伤害他们,我将全盘接手他们的事情,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你们许家插手。”
许鹏听到这话,很震惊,他抬起头看着陆敏,却见陆敏肃然冷着脸,态度坚决。
陆敏继续说道:“我一直在考虑小誉的感受,迁就你们许家,但你们的行为已经让我感到愤怒。我明白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你们害怕一旦明确表示不接受这件事情,两个孩子就会彻底离开,你们怕失去;你们也害怕如果接受这样的事情,你们外在的道德形态就会受到冲击,被其他人诟病。你们这么端着长辈的架子,两个孩子不直接指责你们,难道你们就是对的?我只看到你们做长辈的自私。以前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你们说要给他们爱和照顾,说白了那是因为你们能控制他们;现在孩子长大了,你们发现他们和你们想象的不一样,控制不了了,你们就要撕破脸皮了是不是?这世界本来就是多样性的,有那么多种不同类型的人,你们为什么不去看一看?为什么不给他们自由,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品,你们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们扪心自问,现在的僵局到底是为了孩子好,还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信任过他们,给过他们自由没有?”
陆敏的话让许鹏难受,他的表情好像在控制愤怒,也像羞恼。
而赵蓉沉默听着,忽然发声,她说:“我是支持他们在一起的。”
赵蓉的话才落,许鹏倏然站起身,他面脸通红瞪了赵蓉一眼,但没说出什么话来,然后,许鹏是看着陆敏,好像居高临下。
陆敏微微仰着脸也看着许鹏,她没有一分示弱,她对许鹏一字一句问道:“许先生,我很想问您,您到底了解不了解你自己的父亲?您现在脑海里的父亲是您原本真实的父亲,还是您自己思想的成果?您知道吗?能确定吗?”
许鹏好像彻底火了,他双手有点发抖捏了捏拳,他紧闭着唇好像是不想和女人吵架,他枯站了会,最后愤愤离开了对话桌。
许鹏走后,陆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在克制自己的怒气,而她对面的赵蓉还沉默坐着。
两个女人就这么面对面坐了会,直到赵蓉深呼出一口,叹息说了一句:“如果当初我把孩子送回去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陆敏听到这句话站了起来,她提起自己的包,她打算离开,同时她对赵蓉说:“你有这功夫后悔不如想想怎么劝劝你那固执的老公。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许太太,我那个小女儿已经就着你提供的线索去找当年的那个人贩子。我认为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不管是怎么样的,我都能接受,因为我的孩子们在事件里始终具有自己的判断力,他们会去选择自己该做的事情,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也是最好的现在。我是个非常普通的人,我是这么看待我自己的,所以认为复制出很多个自己是非常无聊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你们自己的,紧紧抓着孩子让他们走在所谓正常的道路里面,有意思吗?然后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坐在这想如果当初?”
赵蓉听着,她瞪着陆敏,不自觉红了脸。
网络上的风向不知不觉变了,大家忽然转过头去声讨那个随便发人照片的人,他们开启了新一轮的道德标准审核。然后原本发人照片的人被人发了照片,那人是阮贝贝。接着阮贝贝被人挖,她被挖出为了赚钱,一直有在网上做水军,成天跟着风向骂这个指责那个,今天站在这个标杆上,明天站在那个标杆上,也不管会不会自相矛盾,南辕北辙。
这件事情一出,换阮贝贝受到了身边人的抵触和鄙夷,大家开始自危,他们意识到真的有人只认钱不认人,可以追着别人骂,让人辩解无门,再无道理可说,这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于是他们声讨阮贝贝。
王新蕾看着这件事情,她问辛赏:“现在大家不骂你了,你好一点了吗?”
辛赏只是笑了笑,她并没有感觉有多好。
王新蕾说:“心理学都救不了他们。”
辛赏闻言这才彻底笑了,她说:“我不想救人,我只想自保。”
辛赏的话让王新蕾陷入了沉思,她微微低下头,隔了会,她抬起头对辛赏说:“辛赏,前两天,我在菩萨面前发了愿,大学毕业后要出家。”
辛赏一愣,震惊了。
“我想学法,学真正的法。”王新蕾说道,她的声音轻缓有力。
“你爸妈怎么办?”辛赏问道,她充满了茫然。
“他们要自己去思考他们自己的问题。”王新蕾的话绝情又悲悯。
王新蕾的决心让辛赏晕乎了整整一天,她一直在想她的初衷和缘由。
想了一天没想明白,辛赏去找许钦平,他们约了晚上一起吃饭。许钦平买了菜,他回来的比辛赏早,就先开始备菜了。
辛赏进门换鞋子的时候,闻到香味,她在玄关就喊道:“哥,你炖了什么汤?”
许钦平听到响动,从厨房里出来,他问:“悉悉,你刚才在叫我吗?”
“嗯,我是问你——”辛赏应着声,低头换完鞋子抬起头看到许钦平愣住了,话也卡住了,然后她开始笑。
许钦平见辛赏笑了,他也笑了,他知道辛赏为什么笑,她笑他围着她的粉红色围裙。他们家里有两条围裙,一条深蓝色,一条粉红色缀着一颗颗可爱的草莓。许钦平当然知道哪条围裙是他的,只是今天穿围裙的时候,有个念头闪过许钦平的脑海里,他想如果他穿粉红色的围裙,辛赏肯定会笑的,所以一念之间,他就穿了。
“哥,你好好笑——”辛赏笑不停,她第一次发现许钦平这么喜感。
辛赏帮许钦平换回他自己的围裙,她在身后帮他系带子的时候,问道:“哥,你是故意的吗?”
许钦平没有回答,他笑了笑回身抱了抱辛赏,说道:“我今天买的都是你喜欢的菜。”
吃过饭,两个人坐客厅看电影。晚上的电影是许钦平选的,他选的是黑白电影,《杀死一只知更鸟》。
辛赏以前读这本书时,很喜欢里面的父亲阿蒂克斯,看电影依旧喜欢。
辛赏和许钦平说:“有阿蒂克斯这样的父亲,每个孩子都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许钦平颔首说:“世界上真的有很多种人。”
辛赏闻言,轻声对许钦平说:“哥,新蕾要做一个求道者。”
“是吗,她想清楚了吗?”许钦平回头看了眼辛赏问道。
“她说大学毕业以后。”辛赏说道。
“那还有三年的时间。”许钦平说道。
“我好难过。”辛赏这么说。
“为什么难过?”
“我不希望她出家,我觉得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值得去做。”辛赏叹息。
“所以,你的快乐也会是她的快乐吗?”
“不快乐吗?”
“或许吧。我记得知更鸟那本书上有句话说除非你穿上一个人的鞋子,像他一样走来走去,否则你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许钦平说道。
“我想起那天在医院,就是爷爷去世的那天,有人劝我和你分手,她说以后还会有很多对象可以选择。我在想是不是就像我现在对新蕾,总觉得她以后能做更多的事情,有更多的选择。”辛赏说道。
许钦平伸手握了握辛赏的手,他说:“你可以更用心点去了解她的想法,了解她的为人,还有佛法,不用太着急于否定她的决定。她说三年后,肯定也是为了深思熟虑。”
辛赏点点头。
电影还没结束,但辛赏想起书里的最后,阿蒂克斯帮他的女儿斯库特盖好被子和她说:“斯库特,当你最终了解他们时,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