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为后——鹊上心头
时间:2018-10-06 08:05:41

  “是,刚从刘富户家抢来的粮食。”
  刘富户是隔壁村的土地主,整个刘家村的村民都是他们家佃农,他们家那缺德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这会儿老村长一听是抢的刘富户的,莫名有些快意。
  难怪他们这一回绕路来杏花村,确实是有事路过。
  颜青画也知道刘富户家的事,她定定看着耳根子红透了的匪首,又看了看身后瘦骨嶙峋的娃娃们,手里紧紧抱着父亲留给她的那本书。
  “你留下两袋粮食,我就跟你走。”她轻声开口。
  原本站在匪首身后的傻大个正想劝他赶紧走,听了颜青画的音儿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嘴里更是结巴:“你、你、你……脑子,脑子是不是不好。”
  匪首转过身来,低头去瞧她。
  小美人比他矮了一个头,细瘦的腰不盈一握,实在是细细弱弱的一个小娘子。
  她脖颈纤细,勾着动人的弧度,最后藏进藕荷色比甲的小立领里。
  他又笑了。
  真是越瞧越喜欢。
  “我们山上都是打打杀杀的土匪,你不害怕?”
  颜青画抬头在他脸上扫了一眼,浓密的睫毛忽闪两下,又垂了下去。
  “怕什么?还能杀了我吗?”她轻轻慢慢开口,仿佛真的不害怕。
  只她紧紧攥着的拳头有些细微的颤抖,叫匪首看到眼睛里去。
  老村长站在那急得不行,紧张地喊:“傻丫头,你可不能做傻事,那山上都是没媳妇的壮汉子。”
  颜青画到底幼年没了娘,许多事都不懂,老村长不好明说,能讲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了。
  他一双沧桑的眼蓄满了泪,听到颜青画问粮食,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这小姑娘,从来都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这些年她吃了村里那么多粮食,总想着使劲还回来,可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还呀!
  “咱们不缺这两袋粮食,不去!”
  方婶娘也急得□□:“不行,你不能去,老婆子第一个不答应。”
  这年月漂亮姑娘一旦被抢走,遭遇什么不言而喻,去岁他们是收成不好,也不能叫姑娘家家卖了自己换口吃食。
  这谁能咽的下去?
  颜青画眼睛一热,险些流出泪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如今这年岁,便是不嫁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她是七月初一的生辰,再过几月便十九了。
  若是二十还未成亲,下回军吏再来村里征兵征不到男儿郎,说不定会把她强行带走。
  老村长喉咙里发出一片哽咽声,听着仿佛杜鹃泣血,实在悲凉至极。
  “傻丫头。”他哑着嗓子说。
  颜青画又去看匪首:“你真要娶我为妻?”
  匪首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傻愣愣点了点头。
  颜青画含着泪笑了:“那你答应我,这辈子只能娶我,留下两袋粮食做聘礼,我就同你走。”
  她家中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了,不拼一把给自己博个出路,到头来不还是死?
  若是她赌输了,只能怪自己眼瞎,没分清好坏而已。
  匪首还定定看着她,不言不语。
  倒是他身后的傻大个急了,使劲拍他肩膀:“大当家!大、大嫂答应了!!”
  大嫂?
  颜青画刚酝酿出些离别愁绪,就被他这一声洪亮的大嫂惊住了。
  匪首也仿佛被惊醒,咧嘴冲她一笑:“阿凯,去抗两袋最沉的高粱米,给你嫂子做聘礼。”
  傻大个乐得跟什么似得,急匆匆跑到村路上,比手画脚跟等在路边的山匪们说了些话,惹得那边人怪叫着起哄。
  “哎呦呦!”
  颜青画这么冷清一个人,也不知道为何红了脸。
  匪首乐呵呵看着她,那几乎要遮住整张脸的大胡子看着也不那么吓人了,竟有些傻愣愣的和善。
  老村长重重叹了口气。
  “你这傻丫头啊,村里不差那点粮食。”
  颜青画郑重对他鞠了一躬,又向村里每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行礼,低声道:“丫头没本事,实在无法自己养活自己,想找个男人依靠哩。”
  方婶娘背过身去,用衣袖子擦眼睛。
  村里人看着她长大,自然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若是她肯,早年来过那么些人,她早就走了。
  说话的功夫高粱米便取来了,颜青画看了一眼匪首,对他道:“我想回家把行礼取上。”
  匪首点点头,竟规规矩矩跟老村长和村民们行了礼,这才退了两步跟在颜青画身后,默默同她往家里去。
  颜青画刚走两步,却被什么拌住了腿,她低头一看,却是小红丫抱着她哭。
  “先生,红丫不用吃很多饭,你别走。”她瘦瘦小小的,腰都没有匪首大腿粗,匪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把她拦下来。
  这要是使点劲,弄受伤了怎么办?
  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停下没有继续走。
  颜青画蹲了下来,帮红丫擦了擦眼泪,望向她身后。
  那些孩子们都红着眼睛站在那,哭得好不伤心。
  “先生这把年纪,得嫁人咯。”她柔声道。
  对着学生们的时候,她总是很温和,那一把清润的嗓子更是和风细雨,听得人浑身舒服。
  匪首有点遗憾:刚才对我说话怎么没这么温柔。
  小丫头年纪太小了,不太懂得这些事,只死死抱着她:“红丫不想先生走。”
  颜青画深吸口气,终于低头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先生过段时间还回来看你,好不好?这本书送给你,你最聪明,这一本都背了下来,以后你来教其他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好吗?”
  红丫愣愣看着她。
  “你是好孩子,是好学生,是不是?”
  红丫使劲点点头。
  颜青画把那本《三字经》郑重捧给她,很严肃:“要好好教。”
  红丫小脸红彤彤,哽咽地说不出话,小细嗓子却无比有力:“红丫会好好教。”
  颜青画拍了拍她的头:“真乖。”
  说罢,她松开手,头也不回往家走。
  红丫没继续跟。
  等走到无人的村路上,高大的男人才突然开口:“我叫荣桀。”
  颜青画回头看他。
  她脸上早已布满了湿漉漉的眼泪,无声地哭泣着过去和未来。
  荣桀不知道要怎么哄她,他甚至不敢碰她,想了半天从衣摆撕下一块衣角,捧着递给她:“你别哭了,我会对你好的。”
  颜青画依旧流着泪看他。
  荣桀更急了,他大声道:“一辈子都对你好!我荣桀指天发誓,如若违背诺言,定当天打雷劈。”
  这一次,颜青画接过了他的衣角,直接收进袖中:“这么脏,怎么擦脸。”
  荣桀咧嘴笑了。
  颜青画用衣袖把脸颊擦干,问他:“荣桀是哪两个字?”
  这都是早就背下的话了,荣桀昂首挺胸:“荣耀的荣,桀骜不驯的桀。”
  颜青画有些诧异:“你读过书?”
  荣桀嘴角略有抽搐,他顿了顿,问:“你家还远吗?”
  颜青画默默看了他一眼,心里开始有了新的打算。
  不知道为何,荣桀只觉得心头一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荣大当家:为啥突然心头一紧。
  大嫂:呵呵。
 
    
第3章 上山
  村子里这会儿安静得很,颜青画领着荣桀来到自己家门口,默默看了一眼早年父亲在院墙上立的门牌。
  那上面写的是颜宅。
  这个一正两偏的农家小院是她从小到大的生长之地,是她最亲的家。
  如今却不能再住了。
  荣桀跟在她身后,难得压低嗓子问:“要不我去牵匹马?”
  姑娘家家总是东西很多,他也不知道她要带多少行李走。
  颜青画回身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不过几件衣裳,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说罢,她推开门迈步而入。
  荣桀也跟了进去,却不好意思进姑娘家的闺房,规规矩矩坐在堂屋里,比她那些小学生们还老实。
  颜青画自顾自进了卧房,开始整理衣裳。
  日子越来越难过,她的衣裳多半补了又补,没有一件新的。
  一年四季一共也就那几身,冬日里能不冻着已经很好了。
  她把衣裳打了包袱,拎出去放到堂屋桌上,又回屋收拾了些贴身物件,在路过床边时顿了顿,眼睛不由自主往床底瞧。
  就在这时,荣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山上冷,记得把厚被带上。”
  颜青画双手一抖,终究没去掀开打着补订的床单。
  等她把最厚的一床棉被打好包袱,便没什么可要的东西了,家里的家具她这些年陆陆续续卖了一些,如今留下的都很陈旧,实在也用不上大老远带走。
  再说了……能不能在山上过下去,还是未知。
  颜青画使劲把包袱扛出去,荣桀原本就等在那里,见状赶紧接过:“我来拿我来拿。”
  “走吧。”
  颜青画自己背上一个包袱,手里又抱了一个,转身就要往外走。
  荣桀手忙脚乱把剩下的包袱背在身上,轻松道:“唉,不用你自己背,那是我应该拿的。”
  他还是不太敢靠近她,只跟在身后念叨。
  颜青画没理他,只等把他带出家门,转身掏出锁头。
  咔哒一声,这户民宅终于失去了它最后一个主人。
  颜青画跟荣桀两人一路沉默回到榕树边,见村民们竟都还等在那,一个都没离开。
  她正想说些什么,不料那傻大个两步窜到跟前,把两人手里的行礼全部取下,转身就跑远了,生怕她反悔不跟着走。
  老村长上前两步,皱着眉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的荣桀,心里头虽然还是担心,却也想开了。
  颜丫头说得对,这雁荡山的山匪在百姓间没那么坏的名声,她若是这回不跟着走,之后恐怕就难了。
  “颜丫头,这次远嫁,村里也没什么好帮衬,若是有什么事,你哪怕能传出信来,我们豁出命去也要把你带回来。”
  话是这么说,可天高路远,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们恐怕到最后也无从知晓。
  荣桀见那个泼辣的婶娘偷偷摸摸给颜青画手里塞东西,假装没看见,郑重跟老村长搭话:“老人家且放心,过几日我再带她回来看望你们。”
  老村长一愣,没成想他这么上道。
  “成了亲不都要回门?我肯定要陪自己媳妇来啊。”荣桀笑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得意极了。
  不在颜青画跟前,他那嘚瑟劲任谁都能看出来。
  这年月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能娶上个媳妇,真是不容易呢。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边方婶娘非要给颜青画塞东西。
  颜青画知道这是村里人一起给她凑的嫁妆,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要:“婶娘,你没听他们说山上什么都有,不用给我带这些。”
  方婶娘背对着荣桀,一个劲冲她挤眉弄眼:“小姑娘家家身上没个防身钱,那怎么成呢!”
  眼看都要吵起来,颜青画无奈地抬头,却见荣桀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颜青画愣了一下,犹豫地接过方婶娘手里的荷包,老老实实藏进袖子里。
  方婶娘这回高兴了:“好姑娘,以后要对自己好好的。”
  颜青画又想哭了,她明明不是爱哭的人,今日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口总是热乎乎,怪难过的。
  她上前两步抱了抱她,终于跟着荣桀一步三回头走了。
  村民们不远不近跟着,瞧着依旧不太放心。
  等到了大路上,颜青画有些傻眼:“这……我不会骑马。”
  荣桀倒不是不愿意带她共骑,只是此去雁荡山最少也要一个时辰,她这么个细嫩的小姑娘还不得把骨架子骑散了,平白叫人心疼。
  想到这里,荣桀眉头一皱,难得有些踟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邹凯惊天动地的喊声:“大哥,看我带、带什么来了!”
  荣桀抬起头,在黄土漫天的迷雾里,看到一辆小巧的马车由远及近。
  一看就是刚去刘地主家里抢的。
  他眯起眼睛,看到是骑射好□□杰正在驾马车,顿时咧嘴笑了。
  “干得漂亮,晚上多给你们一碗酒吃!”荣桀扬声喊道。
  颜青画就站在他身边,被他这一声喊得耳朵疼,也低着头轻轻笑了。
  这些山匪,倒也没看起来那么笨嘛。
  等马车来了,荣桀里外检查一遍,才放心叫颜青画上了车。
  颜青画到底也是常年做农活,根本不要他扶,利落就爬上了去,还自己收拾了一下行李。
  傻大个邹凯冲荣桀挤眉弄眼:“大嫂好厉害。”
  荣桀作势踹他一脚,脸上却满是得意。
  他翻身上马,来到马车边问:“咱们走?”
  颜青画隔着车窗冲杏花村的村民们挥手,深吸口气:“走吧。”
  荣桀眉毛一挑,手中马鞭一甩,朗声喊:“儿郎们,回山啦!”
  山匪们跟着他一起挥鞭:“回山喽!”
  马车轮子咕噜噜转动起来,颜青画紧紧抓着车里的把手,一颗心随着颠簸的马车七上八下。
  荣桀纵马跑了一会儿,这才放缓速度,溜达着来到马车边:“大妹子,可还习惯?”
  颜青画掀开窗帘,面无表情看向他。
  荣桀心里一颤,脸上的笑容不变,勉强镇住场面。
  小娘子明明这瘦瘦小小的个子,怎么每次这么认真看他,他连话都要说不利落哩,真是奇怪。
  颜青画默默看了看他那遮盖住整脸的络腮胡,轻声开口:“我叫颜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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