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为后——鹊上心头
时间:2018-10-06 08:05:41

  次日子夜时分,将军府前院的客房处,不知谁打翻了油灯,把屋子里的床幔都点着了,浓烈的烟尘从客房窗户边窜出,仆役的惊呼声惊醒了熟睡的守卫们。
  他们一脸困顿地穿上外袍就跑出去救火,甚至连柴房里的陆安舟都忘了,根本没人有心思看住他。
  就在将军府乱成一团的时候,斥候小队轻而易举的钻进府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找到关押陆安舟的柴房,顺利把他解救出去。
  等回到陆氏大宅,陆安舟撑着一口气,颤颤巍巍的给父母磕了几个头,来不及多说什么,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虽说吴正没难为他,可那柴房里闷热憋屈,加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又没得澡洗,能苦熬这么多天没倒下,也真难为陆大人了。
  他这几日实在没精力再去管朝廷的事,每日从早昏睡到晚,补药是成碗的喝,这才略恢复了些元气。
  等他精神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把那几位斥候请来,直接便问:“越王有何打算?”
  斥候队长冲他行了礼,恭敬回道:“回禀陆大人,我们都是普通士兵,对王上的打算并不清楚。不过这一两日王上便能帅军到达平康城,届时大人可同王上详谈。”
  陆安舟见他客气大方,气质凛然,也冲他拱了拱手,没再多问其他事。
  一日后,日升之时,平康城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荣桀身穿铠甲,率领身后五百骑兵,一路直奔平康城,马蹄踏起的烟尘一下子染灰了天。
  吴正为求自保,这次出兵几乎带走了平康府所有的守军,现如今留在平康府的不过一百多人。四个城门这么一分,每个城门也不过就那么二三十人,干什么都不够,瞧着就十分寒酸。
  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留守的还都是年纪小的新兵,根本没什么经验,老远见这么多骑兵飞奔而来,小兵们皆吓得呆愣城墙上,一时间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还是总旗有些经验,一眼就看清远方马背上的李束,顿时兴高采烈喊起来:“李百夫长回来了!”
  李束在军中颇有些威望,他为人爽朗大方,又自有一派世家公子的气度。然而便是出身再好,他也从不摆高高在上的臭架子,平日里总能同士兵们打成一片,年轻一些的小兵们大多都很喜欢他。
  见他还能活着回来,大家自然都是高兴极了的。
  他们本就是吴正为了出兵而临时选拔上来的军户子弟,几乎没怎么在军营里操练过,眼神都不算太好,一时间竟没认出这一队骑兵里没有几个自己人,全部都是陌生的高大汉子。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刚刚片刻之间,这一队人已经兵临城下,李束率先往前走了几步,冲着城墙上喊道:“大军回转,开城门。”
  总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命令下去:“开城们!”
  只听吱嘎一声闷响,平康府厚重的西城门缓缓而开,荣桀策马在前,透过越来越宽广的门缝,他看到了另一座城。
  第六省,雷鸣耳尖,听到荣桀这样感叹一句。
  是啊,这是他们的第六省。
  从无到有,从春到冬,时光荏苒,四季变迁,他们从梧桐镇一步步走出来,最终扫平大半个中原。
  大陈曾经的一都十一省,有半数收归荣桀囊中。
  荣桀策马上前,缓步踏入平康府。
  这一刻,他的心却是无比平静的。
 
    
第108章 关破
  溧水, 汉阳关。
  烈日当空,厮杀震天。
  残破的汉阳关城楼上已被鲜血染红, 早就看不出原来颜色。
  临近盛夏, 天气越发炎热, 战场上的士兵们汗流浃背,汗味混着血味,几欲让人窒息。
  便是这样时候, 鲜卑的骑兵依旧凶猛无畏,他们不怕痛也不怕死, 没日没夜攻击着这座守卫中原几百年的关隘。
  这一日休战之后, 陈军的军营里哀嚎声一片, 军医们忙忙碌碌, 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在朝廷那边陆陆续续撤走一万士兵后,汉阳关这边的防守就越发艰难起来。
  若不是汉阳关位置绝佳,两侧都是巍峨山谷, 鲜卑铁骑早就踏入中原了。
  然而哪怕是这样,陈军也坚持不了太多时间。
  留守在汉阳关的陈军早就只剩几千人了,这几年陈国遭逢天灾, 人口锐减。边关战事不停,士兵损伤无数, 如今还能维持这几千人的人数, 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朝廷不把一半士兵撤走, 他们说不定还能再坚持个一年半载, 只是……
  拒绝回京的大将军苗浩宇, 这会儿正坐在大帐中,他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由军医处理伤口。
  他身上的伤不比普通士兵少,相反,因为得不到充足的休息,许多伤口都肿起来,每次换药都血流不止。
  军医皱着眉说道:“将军,您不能再上城楼了。”
  苗浩宇垂下眼眸,因为干粮粗粝,磨的他嗓子都哑了:“我不去,谁去?”
  军医没讲话。
  当时朝廷调令一出,几位将军都争那回京的名额,倒是唯一被朝廷点名撤回的苗将军没有走,主动留了下来。
  边关成了这样,还有那么多受伤的将士无人安置,如果他都走了,叫这些保家卫国的英雄们怎么办?
  苗浩宇叹了口气,他面色疲惫,显然夜里也休息不好。
  “汉阳关……汉阳关……”
  汉阳关保不住了。
  虽说边关还留有这么多陈军,但大半都受了重伤,剩下的也是疲惫不堪,再过不了多久,一旦鲜卑踏破汉阳关城门,冲进溧水,他们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可他如今已经联系不上朝中了,军令迟迟不来,粮草和伤药也断了,苗浩宇心里清楚,朝廷已经放弃汉阳关,他们早就打算迁都了。
  苗浩宇站起身来,走到大帐门边往外望去。
  天际,残阳如血。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苗浩宇这般感叹一句。
  副将跟在他身后,皱眉担忧道:“将军……”
  苗浩宇的声音低哑,饱含着无法言说的无奈和遗憾:“当年龙城飞将可以一展英姿,把匈奴赶出祁连山外,叫匈奴唱出‘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的歌谣,如今的我们……”
  说到最后,他几乎哽咽。
  无法言说的凄凉充斥心中,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片大好河山,这一群勤劳善良的百姓,都被朝廷抛弃了。
  副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们都是军人,保家卫国是职责,哪怕被国家背弃,他们却不能临阵脱逃,弃百姓于不顾。
  他们坚持了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弟兄,如今却即将迎来这样一个结局,实在叫他们无法甘心,哪怕将来死了,也闭不上眼。
  苗浩宇深吸口气,回身问道:“军粮还剩多少?”
  “……五日。”
  苗浩宇吹下眼眸:“那便守好最后这些时日吧。”
  七日后,依旧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汉阳关内外堆满了阵亡的士兵,他们安静的躺在那,不分国家,也不分服色,闭上眼的那一刻,便一了百了,什么都不剩了。
  战场上的厮杀声刺得人耳朵痛,苗浩宇眼看副将领着最后一队骑兵冲出汉阳关,使劲闭了闭眼睛。
  耗了这么多年,双方都死伤惨重,可骑兵到底比步兵要强许多,两方每次阵前交手,陈军只能以人数抗衡,能有抵抗之力,却无法反攻回去。
  泱泱大国,被拖垮至今日这模样,实在可悲可叹。
  天命如此,天命如此啊!
  就在苗浩宇愣神的片刻功夫,一道震天巨响自城门处传来,伤痕累累却依旧坚持经年的汉阳关外城门,终于破了。
  不过一瞬间,如潮水一般的鲜卑骑兵便高声喊着冲进汉阳关,不管不顾直奔内城门而去。
  他们仿佛不要命的疯子,无论城墙上士兵如何射箭,都无所畏惧。
  内城门也几经战火,这一刻,却终于坚持不住了。
  苗浩宇领着剩下的士兵下了城楼,他集结所有尚存战力的士兵们,组成最后一道“汉阳关”。
  落日余晖洒落大地,士兵们肃穆而立,苗浩宇抬头忘了眼天,蓦地朗声笑道:“儿郎们,明日便是端午,想想家中妻儿老小都能吃上粽子,便也不枉此行!”
  年轻的小兵偷偷擦了眼睛,却跟着打趣一句:“没来得及娶上媳妇,只望月老再给她牵个好姻缘,不用等我了。”
  说到最后,他也控制不住哽咽起来。
  虽然悲凉,却不胆怯。
  军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是一生的荣耀。
  事到临头,他们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能多杀一个敌人,便是赚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送来了内城门轰然倒地的声音,那风里有着浓重的血腥味,一丝丝钻进每个人鼻中。
  苗浩宇看着前方如鬼魅一般的赤红骑兵,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弟兄们,随我杀!”
  “杀!”两方人马一下子便纠缠在一起,直至黄土染红,金乌垂落,都未能分出胜负。
  银色的月光洋洋洒洒照亮了大地,却无法照亮这个最黑暗的角落。
  这一夜,就连星星都醒着。
  次日清晨,当金乌钻出云朵被窝,正要开开心心散发热力,低头一瞧,却被那惨烈的修罗场惊呆。
  一夜战火未歇,汉阳关内外是遍地烽火。
  原本壮丽璀璨的边塞明珠,也被血水浸染,已是明珠蒙尘,再也不复往日荣光。
  天色将明,偶尔有还残存一口气的士兵从人堆里爬出来,茫然地站在那,不知归处。
  而闯入汉阳关的鲜卑铁骑,却已直奔南方,往溪岭境内进发。
  吓成缩头乌龟的陈国已经不足为惧,在鲜卑人眼中,新立起来的越国才是他们下一个目标,他们盘踞在中原最肥沃的土地上,那里,将会成为鲜卑人的新家园。
  而残破不堪的汉阳关,已经被他们遗忘,远远甩在身后。
  越国,琅琊越王府。
  颜青画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她认真听着侯儒的话。
  侯儒一扫往日冷静,嗓子竟也有些抖了,只听他说:“王妃,刚接到汉阳关暗探消息,言说十日前汉阳关已破,边关一万陈军死伤殆尽,冲破汉阳关的鲜卑骑兵未曾停留,一路往咱们越国境内袭来。”
  叶向北正好也在,他一听就站起身来,走到侯儒身边探身去看那封信。
  “十日……”颜青画呢喃道,“十日……他们现如今应当已经踏入溪岭境内了。”
  鲜卑各部现在还剩多少骑兵不好说,暗探凑不了太近,只能大概看个人数。经年战争,他们哪怕再强横,也不是铜身铁胆,必定有不少的伤亡。
  在汉阳关最后这一战里,陈军几乎是拼死抵抗,是以鲜卑骑兵遭逢的打击也不小。
  便是如此,他们依旧还有一万骑兵,正整装待发,虎视眈眈盯着溪岭。
  叶向北说道:“与溧水接壤的是金沙城,一旦他们攻破金沙城,下一个……”
  下一个便是琅琊府了。
  颜青画抿了抿嘴唇,事到如今,她竟异常冷静。
  如果不是鲜卑连年征战,便是遇到天灾,百姓也不至于一家骨肉分离,死难无数。
  “同鲜卑,早晚要打,”颜青画一字一顿说道,“只是我们留守骑兵,加上新训练的也不足五千,最精锐的前锋都跟着王上出征,至今未归。”
  虽然荣桀只带了一千人,可那毕竟是跟了他们几年的老兵,战场经验极为丰富。
  侯儒和叶向北就站在那听她说,也都渐渐冷静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他们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也不怕这一遭了。
  “根据王上新发回的军报,不过几日雷将军会先行归朝,而王上的大军也不过就错后十日。”颜青画边说边起身。
  她缓步而行,走到放在茶室条案上的堪舆图前,莹润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几下。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侯相,即刻起便交由您调拨粮草,我希望大军出征之日,粮草已经备好。”
  侯儒冲她行礼:“诺,臣领命。”
  颜青画把目光放到叶向北身上:“叶相,大军调拨便由你操办,云州与宁河距离琅琊最远,你即刻便与两省都指挥使去信,务必要在半月之内,每省调集一到两个营的士兵,北上抗敌。”
  叶向北沉声回禀:“诺,臣领命。”
  颜青画冲他们二人点了点头,转身叫来内侍:“去把邹将军请来,要快!”
 
    
第109章 回朝
  邹凯来的很快, 他路上已经听说了情况,因此一进书房,来不及行礼便说道:“回禀王妃,如今溪岭中尚有四千骑兵与四千步兵, 只是分散在溪岭各城,需要些许时日调集。”
  颜青画点了点头, 道:“只调骑兵和两千步兵, 剩下的步兵还是留各城府守卫, 以免鲜卑兵行险招, 分兵进发。”
  “诺, 属下领命。”
  颜青画回过神来,认真看着这位大将军, 不由叹了口气:“邹将军,鲜卑率一万骑兵入侵越国, 我们只有四千人, 你是否……”
  她想问邹凯他们有几分成算,可话到嘴边, 却有些犹豫了。
  他们心中都很清楚, 哪怕杀到最后只剩一人, 他们也不能退缩,一旦他们守不住琅琊府, 叫鲜卑骑兵四处作乱, 那中原便完了。
  邹凯冲她笑笑, 果断说:“王妃, 你把鲜卑想的太、太凶恶了。”
  颜青画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为了能说得利落些,邹凯反复想了好久,这才开口道:“边关毕竟连年战乱,鲜卑的骑兵、骑兵也是人,便是再勇猛,也会累的。他们刚同陈军大战,又要赶路奔赴溪岭,难道还能跟刚上战场时、时一样?”
  “你说的倒是在理,只是这样一乱,百姓们就又要遭殃了。”
  鲜卑手里肯定没有军粮,一路行军赶路,上哪里弄粮食?不还得靠抢!光抢粮食还好说,若是危急百姓性命,便十分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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