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冰眼皮一紧,总感觉没什么好事会发生。
果不其然,“银霜恋慕风神仙上已久,希望能得陛下金口,为我二人指婚赐缘。”
清冰拧紧了眉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银霜真的是!
润玉一直看着清冰的反应,心中怅然,开口询问道:“风神如何看待此事?”
清冰一下子对上润玉的目光,心头莫名的绞痛,他轻咳了两声,将喉间的腥甜压下去。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神色平静,“臣尚年轻,还未曾思虑婚嫁之事,怕是要辜负钱塘君一片真心了。”他又看了一眼银霜,“臣身体略有不适,先行告退!”
语罢,掩袖离去,惊愕众人。
银霜为了钱塘君的位置,假作草包隐忍了这许多年,她父亲有心没胆,终是不如她有决断。她生来便是傲气之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清冰回当着这六界仙家的面前拂她的脸。
不知为何,润玉心里隐隐有些窃喜。
银霜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席,她倒是要问问清冰,他的心是否是冰做的,怎么能这么冷,这么伤人。
她提着两坛好酒重重砸在清冰身前,倔傲地看着他,清冰无奈摇头。
“你这是何必呢?清冰早就说过,有心无力,不问情爱。”
银霜直接打开酒塞,猛地灌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看透我的私心,我承认,我是想借着你攀上夜神。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的一腔真心你就真的看不出来吗?我看的出来,你心里藏着人,可是我总想着,是不是我努力些就可以赢得你的心。”
清冰叹了一口气,想起方才在宴上银霜也是喝了不少酒,“你醉了,还是别再喝了。”真心,清冰当然看得出来,所以他才能这么容忍银霜日日在他眼前晃悠,早知如此,就不该心软。
“我以为,那个玉瓶还有别的意思的。”银霜红着眼睛看向清冰。
清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想到此前那个玉瓶,不禁懊恼摇头,他以为银霜够聪明,没想到她居然理解出了另一个意思。“我以为你会明白。”
“是我自作多情了,明白的不是我,是天帝陛下。”他想借着清冰和润玉合作,而清冰也确实借着那个玉瓶送来了润玉。
“既如此,那玉瓶也没什么用了,还请钱塘君物归原主吧。”
银霜打了个酒嗝,一时间愣在原地,那个,那个白玉瓶早就被天地陛下取走了,她去哪里找个瓶子还啊?什么破瓶子,都是骗人的!什么一片冰心在玉壶,根本就是对天帝陛下!
银霜声音突然拔高:“清冰,你是不是男人,是的话你就陪我喝!不醉不休!”
清冰看了看怀中的酒坛,双手抚上胸口,一股气突然上来。“喝就喝!”长这么大,因为身体原因,他是滴酒未沾,就连润玉,也从未让他沾过酒。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不该碰酒,可是,今日,罢了,舍命陪君子。
烈酒入口,清冰被呛得直咳嗽,可是他却莫名的高兴,总算在身归天地前,放纵了这么一回。最近出现,他一直用障眼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虚弱,或许哪一天,眼一闭就过去了。
可是,他还没找到仇人,还没来得及报仇,怎么能这么快就死啊!
清冰虽说是头一次饮酒,看起来却比银霜要好上太多,安安静静一口一口饮着酒,比银霜又笑又哭好太多了。其实并非是清冰酒量好,他早就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脸红的跟什么似的,偏偏这个样子让人看不出来。
润玉来时便是看到二人这幅样子,心中颇有些气恼,一扬手便将银霜送到不知哪个犄角疙瘩里去了。他靠近清冰,闻到浓烈的酒味,皱起了眉头。这个钱塘君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勾着清冰喝酒,清冰长这么大又加上后来知道他的心疾,他从未让他饮过酒,就连宴上的清茶也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谁曾想,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钱塘水域事物多,这钱塘君也不必总在天界流连。
看清冰一动不动安静坐在那儿,润玉不由得笑了,酒品倒还好,喝醉了也乖乖的,不吵不闹。
清冰突然展开了双手,直勾勾盯着润玉,“抱!”
润玉一时愣住了,清冰小时候也是这样,张开手求他抱,那时候他还是小小的一团,成日里最爱腻着他,就算水神亲自来都带不走他。
他失笑,却又真的靠近了清冰,要抱他。清冰却突然放下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知道,小鱼哥哥是姐夫,不可以要抱了。”
润玉脸上笑意凝固住了,若不是熟知清冰习性,若不是知道清冰此时已经醉了,他真的会以为他很清醒。可是,抱他,和他是他姐夫,不,未来姐夫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清冰这个样子,润玉不由分说一把将人抱起,这时他才发现,清冰轻的不像样,就连那八九岁的孩童只怕都要比他重些,或许那日的遥遥一望并非是他眼花,而是他真的瘦弱到这个地步了。是他不好,没有好好照料清冰。
将人抱进房间,放置床上,润玉轻柔地为他掖好被角。清冰的眼睛一直迷迷蒙蒙睁着,他醉的厉害,但是能感觉到熟悉的亲近的气味,说什么也不肯让人离开。
润玉无奈一笑,只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角,清冰却是突然坐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就是干坐着。
润玉摸了摸他发红发烫的脸,问道:“怎么了?”
清冰歪着头,像是在看润玉又像是在发呆,突然间,他的手指抚上了润玉的脸,整个人也凑近闻了闻味道。确认过是熟悉的龙涎香味,一把抱住润玉,甚至想小孩子一样蹭了蹭润玉的胸膛。
润玉的脸一下子如火烧云一样红了起来,却又并未真的将人推开,他的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抗拒这样的亲密。
“小鱼哥哥,小鱼哥哥…”清冰伏在润玉胸口处,嘟嘟囔囔地喊着,声音不似以往的爽朗清脆,更像是女孩儿撒娇一样甜腻腻的。润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鬼使神差般的,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清冰的发,呼吸间似乎也沾染上了酒气,都说水神之子生的秀气,像极了女儿家,从前就算润玉偶尔会有清冰其实是个女儿家的想法,他也会在心里否认,只是今天,他也似乎被这酒气熏醉了。
润玉突然想起,今日在大殿上银霜祈请赐婚,虽说清冰没给银霜面子,可是现在想想就莫名觉得膈应。清冰年纪还小,想什么男婚女嫁的事,光是想到那个画面,润玉心里就难以自控的焦躁起来。
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润玉慢慢靠近了清冰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一低头,擭住那张因醉酒而显得越发娇艳的红唇。一点点,从唇峰而起,描摹辗转,唇舌相交,耳鬓厮磨。
润玉的龙尾在不经意间展现,银银华光,就像月娘将其皎洁投射其上,炫目而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润玉:赐婚什么的想都别想
第40章 chapter40
润玉是在听到小小的啜泣声时惊醒的,清冰骤然失去支点,倒在他怀里。待看到清冰眼角泛红,润玉脑中“轰”的一声惊雷炸起,慌忙收起了飞腾的龙尾,破门而出。
他是疯了,真的是疯了!他到底在做什么?清冰明明是他最疼爱的弟弟啊,他怎么会…润玉不敢再想下去,若是他突然惊醒,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
白玉桥旁的寒潭向来寂静无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润玉最爱停留小憩的地方。也只有这里,方能让他得一丝宁静,可今日,将整个人沉在寒潭底,他的心绪却始终杂乱,无法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极点,若是清冰清醒过来,他真的不敢想象他们日后如何见面?如何相处?
润玉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他只是今日大宴群仙,喝多了,醉了,一时看花眼了。清冰和锦觅本就长得又三分像,是他醉了,把弟弟错认成姐姐了。
今日宴席上,有仙娥来禀报,说是锦觅已经醒了,她昏迷了半年,他只是太想这个未婚妻而已。如今,锦觅已经醒了,大婚典礼也该筹备起来,对,成亲,成了亲他就不会这么胡思乱想。
从初见锦觅,润玉就将其错认成清冰;大婚时,他牵着锦觅的手,脑海中都是清冰着婚服的模样,润玉刻意将这些遗忘,不敢触碰。
龙尾摆动间,扬起万丈波涛,润玉心头的火气却始终无法消减。
大婚,是,他和锦觅的大婚是时候筹备起来了。不能再有半点延迟。
次日,清冰苏醒,瞧着熟悉的房间,头有些疼。他好像还记得他是在庭院里和银霜喝酒的,怎么就跑到房间里来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倒在一旁的书柜,皱起了眉,他是醉酒发酒疯了吗?
可无论怎么想,他就是想不起来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看来,他果然是个不能饮酒的,这喝了酒,就把所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可千万不要酒后胡言乱语说出些什么才好。
身上还有些许酒味,实在是难闻的很,让清冰不禁皱眉。他施了个水雾术清洁自身,然后起身将那个碍眼的书柜扶了起来,然后走到镜台前。
看着镜中的自己,清冰愣住了,手指惊愕的附上唇角,思绪纷乱。他这是喝醉了酒,自己把自己给咬了?还是?清冰不敢想,难道是银霜?这个猜想让他莫名的焦躁起来,他压根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何事,若是银霜发现了什么…
该死,他就不该逞一时之意气和银霜喝酒,这下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他心头慌乱,风风火火出了洛湘府,欲要去找寻银霜。
方出了府门,就看见仙径旁三五成群的仙娥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清冰原本就没想听,奈何耳力太好,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天帝要补办大婚了。
未来天后是谁自是不言而喻了,听说锦觅已经醒了,这大婚也是时候了。
若只是,若只是那些倒还好,偏生叫清冰听到了不该听到的闲言碎语。他走近了那几个碎嘴的仙娥,神色清冷:“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一群人顿做鸟兽般惊恐状,一个个地跪倒在地“仙上饶命,仙上饶命,我们都是胡言乱语,随意说的,您切莫当真。”
几个人眼角余光相触,头低的更低了些。这风神仙上不仅是和现如今的天地陛下有金兰之谊,更是那未来天后的娘家弟弟,他们在背后说未来天后的坏话,嚼舌根,只怕这风神仙上不会放过他们。
清冰握住拳头,指节作响,心头有些堵,甚至忍不住动了杀气。拳头握了又放,若是持身中正,何惧他人闲言碎语。他的姐姐,真是好姐姐!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仙娥,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滚!”
他靠着神树,缓缓地坐了下来,周身灵力运行过十二周天,吐出一口浊气,方才扶着树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天际,父神啊父神,我该怎么做啊?
锦觅自从醒来后就心痛不止,原来她是那么的爱着凤凰,可是,她就那样把冰刃刺进了凤凰的内丹精元。可是,明明是他杀了爹爹和临秀姨,她没有做错,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痛不欲生呢?
她去临渊阁见了天后,见自己的杀母仇人,她杀了她的儿子,也算是为母亲报仇了吧。可是,却从天后嘴里听到惊天消息。
锦觅吓懵了,不敢相信,她从临渊阁一路跑出来,鬓发散乱,连鞋子也掉了一只,和迎面而来的清冰撞了个满怀。
看见清冰,她就好像看见了主心骨,拉着清冰哭了起来:“清冰,我错了!我错了!不是凤凰!不是凤凰!不是他杀的爹爹和临秀姨,是我杀了她,是我错杀了他!”
清冰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脸色比刚刚还要煞白,他顾不得听到的流言蜚语,将锦觅带回了洛湘府。
清冰将丝绢递给锦觅,声音冷淡:“说说吧,怎么回事?”
锦觅忍不住哭起来:“我以为是凤凰的,我见了废天后,才知道不是他,是我错了!”
乱七八糟的很,听的清冰头疼但是他很快梳理清楚。怪不得,那日大婚,锦觅会那么绝情地杀死旭凤,原来她是认为是旭凤杀了父神母神。可是,锦觅怎么就能真么肯定呢?
清冰的声音带着颤抖:“为什你你会认定是旭凤?”
锦觅拼命摇头,“我明明从魇兽吞吐的梦境看到了,我也查过梦录了,那是凤凰的所见梦没错啊!”锦觅突然瞪大了双眼,“我知道了,一定是梦,一定是梦被动了手脚!”
一个手刀下去,锦觅的头垂了下去。清冰转头吐出一口鲜血,习以为常的擦干,看了眼昏睡的锦觅,神色黯然。
明明早就有所猜测,可是他不敢也不愿去相信真的会是他动了手脚。可是,他知道,梦的颜色可以变,梦录可以改,魇兽是润玉送的,魇兽真正的主人也只会是润玉。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