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局一开始,作为二传,迟阳开始找寻对方的漏洞和弱点,然后调整给球的方式,传球给自己的攻手,让其能以最舒服的方式攻对手之不备。
这个方法是行之有效的,不一会儿,泰大相继拿下了三四局,双方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决胜局之前,对方球员和教练老师经过长时间商议,达成一个共识。
重新进入比赛后不久,对方将攻击点着重集中在一个学弟所在的位置,那是整个球队最薄弱的部分,迟阳时不时要帮助挽救,以至于有些应接不暇,双方互有胜负,转眼间到了15比14,泰大仅以一分领先,第五局与前几局不同,谁先获得十五分并领先对方两分,就能胜出。
就在迟阳又一次将球救起之后,对方突然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击,迟阳迅速转身救球,脚下一拐,站立不稳,整个人向右侧倒去。
梁圆舒在后台等待彩排。
突然人群里产生一阵骚动,而后便听见有人说,排球场那边出事了。
“有个男生把胳膊摔断了。”
梁圆舒急急忙忙拉住那个人,紧张地问:“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那女生奇怪地看着她,“听说还挺帅的。”
梁圆舒脑袋里“嗡”的一声,不顾别人惊诧的目光,径自向外面跑去。
排球场乱糟糟的,她拉住人便问,打听了一会儿,才问到伤者送到哪家医院,于是二话没说,拦了一辆车就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大楼,梁圆舒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逢人就问有没有从泰大送来的打球受伤的男生。
也算是幸运,终于被她问到知情人,那护士不耐烦地指了指病房,她急切地丢下一个“谢谢”,一步跨进病房,跑得太多的她此时喘着粗气,对着床上那个男生宽厚的的背影哭得稀里哗啦。
“在这哭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梁圆舒难以置信地转身,眼前站着的人正是迟阳。她迷惑了,抹抹眼泪绕到病床另一边去看,病床上躺着睡觉的男人,是紫金大学的范志超。
她看看范志超,又看看迟阳,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次是喜极而泣,她扑进迟阳怀里,边哭边口齿不清地一遍遍重复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迟阳拍着她的后背,心里说不出的涌上一阵暖意,梁圆舒十分在乎他,这个认知,让他多少有点愉悦。
两人这正拥抱在一起,突然一阵旋风“咻”的一下刮过,比起梁圆舒这边的梨花带雨,刚刚刮过去的那位“风女士”显然是豪放派,一跑到病床前,就紧张地嚷嚷着:“我去,不会死掉吧?这只手会不会残废?他怎么不醒呢?是不是植物人了?”
医生无奈地提醒她:“他只是在睡觉……”
“哦。”
女生把手上拎着的东西往柜子上一放,一边整理着带来的生活用品,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睡着的男生。
梁圆舒揉揉哭得红肿的眼睛,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晓晨?”
室友何晓晨这才发现梁圆舒和迟阳,她尴尬地嘿嘿一笑,说:“好巧,你们也在。”
原来,何晓晨和范志超是青梅竹马,晓晨性格偏中性,两人一直以兄弟相称。
“什么兄弟呀?”梁圆舒调笑道,“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友谊?”
何晓晨脸红道:“喂,你不能因为你们俩不纯洁,就觉得全世界男女都不纯洁吧。”
“全世界纯不纯洁,我不知道,但是你,对他,肯定是不纯洁。”梁圆舒穷追不舍,“听说人家受伤了,第一时间就跑来给人家送东西,你为他做这么多,他知道吗?”
“你……”何晓晨愈发不好意思,反驳,“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知道?你又帮迟妈妈,又拼了命要帮迟阳赢奖金,你做这么多,不也没有让他知道吗?”
梁圆舒被问得哑口无言,辩解:“我那是——”
“等等。”一直没有说话的迟阳开了口,把两人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还在这?”梁圆舒心虚地问。
迟阳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稍作来回,最终停留在何晓晨身上:“刚刚从你们的对话里,我好像听见了我的名字,所以我想问,你们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何晓晨不自然地笑笑:“没……没什么意思啊。”
迟阳声音淡淡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说。”
“额……那个……”何晓晨一咬牙一闭眼,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地全部老实交代。
迟阳听完,轻轻垂眸,喜怒莫辨地看着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的梁圆舒,看她头顶的发旋,也不说话。梁圆舒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暗暗下定决心,拔腿就跑。
折腾了这么久,如今外面已经入了夜,迟阳追到医院的小花园里,光线晦暗,他抓住她。
迟阳胸膛微微起伏,不知道是刚刚跑的,还是别的原因。
梁圆舒低着头,小声问:“你……是不是又要怪我想拿钱资助你了?”
迟阳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拿出湿纸巾,帮她擦拭着脸上晕开的眼妆。结果却是越擦越花,迟阳看着眼前的一张熊猫脸,终于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梁圆舒噘着嘴,不满。
迟阳捧着她脸的动作很轻柔,擦拭的动作更轻柔,声音里带着暖暖的笑意,很是好听:“不就弹个琴嘛,化什么妆。”
“不好看吗?”她问。
好看,迟阳在心里回答,怎么会不好看,她啊,不化妆也好看,化妆也好看,就算现在顶着一张熊猫脸,他也忍不住想亲她。
“哎呀!”梁圆舒惊呼一声,这才想起来,“我的比赛!”
迟阳看了看表,淡淡地耸了耸肩:“已经过了时间了。”
梁圆舒还想再争取一下,着急地想赶回去,迟阳一把将她拉住。
他轻声说:“算了。”
“什么算了?”梁圆舒急于摆脱他,“不能算了!”
“钱的事情,你的好意,我收到了,谢谢。”迟阳安慰道。“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不用操心”
“这不光是钱的事!”梁圆舒急得要哭出来了。
“那是什么事?”
因为有那个赌约在先,如果赢不了比赛,我就不能每天跟在你身边了!她想大吼,却碍于当初立下赌约时答应的条件,不能说出口,只能跺跺脚,推开他。
梁圆舒提着裙摆,在夜色里撒腿狂奔。
第33章
迟阳发现, 梁圆舒开始躲他。
食堂里, 迟阳刚刚进来, 梁圆舒正在一个窗口等汤,见他过来,她竟然连汤也不要了, 转身就走。
图书馆里,梁圆舒抱着几本书来还,迟阳见她拿得有些吃力,伸手帮了一把, 她像见鬼一样, 扔下书就跑。
实验楼外, 迟阳和马光一起去见导师, 出来的时候遇见梁圆舒和冯潇潇, 马光拉想和迟阳一起送她们两人回宿舍, 梁圆舒借口自己有东西落在实验室, 又跑进电梯里去。
迟阳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他伸出手, 又按了向上键。
电梯门再次打开,梁圆舒诧异地与外面的迟阳面面相觑。
“我也落了东西。”迟阳语气平静地撒着谎,边说边长腿一迈,进了电梯。
“额……那个……我好像记错了,东西在宿舍里,我……我回去了!”趁电梯关门之前,她一溜烟地钻出去, 跑得不见了人影。
迟阳疑惑地按动开门键,从电梯里走出来,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挫败而颓唐。
“想知道为什么?”
迟阳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周琳玥从大厅的柱子后款款走出来,笑得神秘。
迟阳好像有所领悟:“又是你搞的鬼?”
周琳玥咂着嘴,也看着梁圆舒离开的方向,觉得好笑:“啧啧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认真的人,随便说说,就当真,我能怎么办?”
“你跟她说了什么?”迟阳追问。
“想知道?”周琳玥笑道,“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问。”
“我那时候被人追债被迫休学的时候,我约你一起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打工,你没去。你跟我说,你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一切。”周琳玥回顾往事,有些怅然,“那现在呢?你还是不会为了爱情放弃一切吗?”
“是。”迟阳想也没想,答道,“没有爱情不会死,但没有面包会。”
他的回答,完全在周琳玥的意料之中,她很满意。
“所以说,如果换做是她,你也不会跟她走,是不是?”她继续追问,她想确定,自己才是最了解迟阳的人。
“不是。”迟阳却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想,我可能会跟她走。”
这个答案,打乱了周琳玥的阵脚,她慌忙地问:“你不是说不会为爱情……”
“不是为爱情,”迟阳纠正,“是为她。”
迟阳也不知道为什么。起初,他只是喜怒哀乐被她牵动,到现在,就连他的心跳和呼吸,也为她而改变。他只知道,如果失去面包会死,那失去梁圆舒的这些日子,就是生不如死。
自从上次没赶上比赛而输掉赌约,梁圆舒心里虽然有千百个不甘愿,但依然恪守承诺,见到迟阳就远远躲开,切切实实地践行了“不再缠着他”的承诺。
就这样躲了一周,一周后的某天上午,她在实验室又一次遇到了迟阳。每次相遇,她都很纠结,要说心里没有悸动,那一定是骗人的。
下午,梁圆舒接到裘老师的电话,要她去一趟排球场,说是找她商量一下,她上次还没有考完的传球项目什么时候再考。
几个室友本来约了她一起吃饭,听见这个消息也都很大度地表示可以先陪她过去,等她跟老师聊完了,再一起去吃。
梁圆舒赶到排球场,泰大校队力克实力强劲的紫金大学后,又一鼓作气,相继打败了两个泰城高校球队,裘老师接连几天都乐得合不拢嘴,见到梁圆舒,也是乐呵呵地招呼她。
“来来来,”老师收拾着器械,指指旁边的椅子,“你坐会儿。”
一个皮球扑通扑通滚远了,梁圆舒帮忙捡回来,感到奇怪:“他们呢?怎么让你一个老人家在这收拾?”
裘老师今天心情好,根本不在乎她的称呼问题,解释道:“他们去洗澡换衣服了,一会儿出去聚餐。”
“你不去吗?”梁圆舒问。
老师把球一个个放到网兜里,说:“我不去,我找了代言人。”
“谁?”
裘老师眨眨眼,笑得诡异。
一群男生闹哄哄地回来了,见到梁圆舒和几个室友,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哎?老师您真够意思,还给我们找几个美女来!”
“就是就是,以后这种庆功可以多搞一些!”
“对嘛,早这样的话我们早就拿下联赛冠军了!”
更有甚者——
“美女,你电话号多少?”
迟阳看了看举着手机找梁圆舒要电话的队友,状似无意地默默插到中间,语气不咸不淡的,说:“走吧,刚刚不就吵着饿了吗?”
裘老师朝梁圆舒努努嘴:“去吧,代言人。”
梁圆舒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问插着手在一边看好戏的裘老师:“我?”
冯潇潇和两个室友快速消化着现在的情况,几人略微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接受了这个邀请,怂恿梁圆舒。
“反正我们也不知道晚饭吃什么,就跟他们去呗。”陆雨楠说。
“人多热闹点。”何晓晨也同意。
梁圆舒看向没说话的冯潇潇,企图寻找同盟:“可是你有男朋友……”
冯潇潇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所以——
“老师,能带男朋友吗?”
裘老师也是高兴,豪爽地许诺:“今天你们谁有家属,甭管是男朋友、女朋友、暗恋的、明恋的,都带上,我请客!”
“哇!我要给我女朋友打电话!”
“我也给我隔壁班的小爱打电话!”
“我给我室友——”男生说到一半,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发现自己被误会了,“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喜欢我室友的表妹,给他打电话让他把表妹叫上!”
“切!”大家齐声糗他。
梁圆舒就在这样欢乐的气氛里被几个室友一路推着,莫名其妙地跟他们来到了烧烤店。
十月下旬,天气已然转冷,烧烤依然很受年轻人的欢迎,整个店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迟阳他们被安排到角落的位置,几个小桌拼接而成一个大桌。梁圆舒坐在迟阳的斜对面,私心里想着,这样的集体聚会,应该不违反当初定下的赌约,也就默默地低头吃起来。
身边的男生是之前找她询问电话号码的人,他表现得异常殷勤,刚烤好的肉串,一串串递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迟阳坐在对面,和队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突然皱起眉头,对那殷勤的男生淡淡道:“她不吃内脏。”
“不吃内脏?”那男生恍然,又换了一串肉串,“那吃这个。”
迟阳还是摇头,淡然道:“辣椒太多了。”
他站起来,微微欠身,把梁圆舒盘子里不爱吃的东西一串一串挑出来,放进自己的盘子。
那男生终于发现了问题:“你们俩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