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阳拍了拍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跟我来。”
“去哪?”她跟着上车,系好安全带。
“你不是想知道我收购瑞福散股的资金从哪来吗?”
南山公墓。
梁圆舒跟着迟阳,他将她领到一块墓碑前,扬扬头,说:“你看。”
梁圆舒看着上面的照片,有几分面熟,再一看名字——李承泽?她在脑海中重组了记忆片段,终于找到了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之前和她母亲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他……”梁圆舒疑惑地看向迟阳。
迟阳点点头:“去年去世了。”
“你带我来是——”她想了想之前上车时迟阳说的话,顿时就明白了,“你是说,你的资金是他提供的?”
“嗯。”迟阳点头,当然,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需要他对她一一道来,“李承泽和你母亲是青梅竹马,那些年他靠炒房,把一间小公司做大,还有了海外市场,你知道,你妈妈不喜欢炒买炒卖的生意,观念不和,自然也就疏远了。但是他的存在,是你爸爸心里的一根刺,他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和他放在一起比较,所以后来,你爸也去炒房炒地,想借此向你母亲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却不知道,这正巧触了你母亲的雷区,两个人反而因此引发矛盾,渐行渐远。”
“所以我爸在外面有孙佳丽之后,我妈也跟这位李……李叔叔旧情复燃?”
“没有。”
“没有?”梁圆舒不懂了,“那咱们之前看到的是什么?他又凭什么出钱帮助瑞福?”
“你母亲知道了你父亲的事,心情低落,旧疾复发,骗你们说是去国外养病,其实那段时间她躲在南方的疗养院,是李先生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着。”迟阳解释道,“至于出钱……这一点不能否认,他喜欢你母亲,终身未娶,没有子嗣,出钱帮助瑞福,其中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在瑞福还是一家小旅馆的时候,他就在里面玩耍,他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它倒闭。”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些吗?”
“也不算吧,我是到了A国之后才与他有过业务上的往来,不过那时候他没有提过跟你家的事,只说他离开了国内到A国定居是因为A国工作需要。”
梁圆舒羞愧地反省:“可能是……是我的错,我那段时间总因为他而和我妈冷战,有一次闹得特别不愉快,之后他就不再出现了。”
“不是的。”迟阳抚慰她,“他后来对我说,实际上那时候他已经查出疾病,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才离开的,与你无关。”
“是什么病?”
“嗯……”迟阳想了想,“霍金知道吗?”
“什么硬化症?”
“对,萎缩性侧索硬化症。”迟阳点头,“他去世的时候,捐献了所有的器官,其中包括……一颗心脏。”
“心脏?”为什么他会强调这个?
迟阳递给她一份文件,是器官捐献同意书,签名后面,手写的短短的几个字,歪歪扭扭的。
“这颗心,不会爱上别人。”
另一张纸上,是他的死亡证明,正是梁昆做换心手术的那一天。
梁圆舒怔怔的:“这些话,你和我妈说过吗?”
“没有。”迟阳摇头,“他不想让任何人为他伤心。”
迟阳望着远处的白云,他想起李承泽生前对他说的话:你也不要觉得我多么高尚,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梁昆会这么拼命搞地产,也是因为我旁敲侧击的挑衅,我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确实是抱着把静淞抢回身边的想法的。我也快死了,有些事也没必要瞒着了,和泉镇那块地会改造开发的谣言,是我放出去的,我为了得到静淞,也算是不择手段。可是后来,我看着她为了梁昆的背叛伤心难过却仍然不能接受我,我就知道,两情相悦的处心积虑叫做一往情深,没有两情相悦,处心积虑就是恶毒和龌龊。我固执地以为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到最后才发现,恰恰是我一手毁了她的幸福。
这些话,迟阳不打算说出来,李承泽已经不在了,是是非非,就都随他入土为安吧。
从公墓回来的路上,梁圆舒翻着日程,提醒道:“下周末云寒儿子的百日酒,你记得提前把时间排开。”
“嗯。”
梁圆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默默地低下头数着手指,心里有些惆怅,她不懂,之前急着要结婚的迟阳,现在怎么完全没了动静,即使她总是时不时地以别人的结婚生子来旁敲侧击,迟阳也安如泰山。难道真要让她主动提不成?这……太不矜持了吧。
“我说。”迟阳语气淡淡的。
“嗯?”
“你以后,叫那个人的名字,连名带姓叫。”迟阳故作不经意道。
“谁啊?”她想了想,好像才明白过来,“你说云寒?”
“嗯。”
“这样顺嘴嘛。”
迟阳板着脸,醋意冲天:“叫的人顺嘴了,听的人可不顺耳。”
梁圆舒解释道:“两个字就是比较顺嘴,你看我连名带姓叫了你七年,你也没觉得不顺耳对不对?”
迟阳摇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改一下,老实说,连名带姓叫,确实有点疏远。”
“哦。”梁圆舒倒是听话,歪着头认真挑选新的称呼,“迟宝宝?小阳阳?阳乖乖?”
迟阳受不了地瞥她一眼。
“那你说叫什么?”梁圆舒两手一摊,这男人现在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迟阳莞尔,眉眼弯弯,声音温柔:“叫老公。”
青山如黛,碧水淙淙,路边的花都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此结束啦,会有个梁谨言秦无双番外。
第80章
梁谨言刚转到泰城一中, 就赶上了开学前的摸底考试。他被安排到一班最前面角落的座位。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女生, 头发全部束在脑后, 扎成高高的马尾,整齐得一丝不苟,没有留海, 露着脑门,看不出漂不漂亮,因为鼻子上架着的大眼镜挡住了一半的脸。
嗯,至少说明脸小。
梁谨言把文具在桌上摆好, 等试卷发下来, 奋笔疾书。
那女生有点惊讶, 看了他一眼, 自己笔下也是越写越快, 像是在比赛一样。之后的几场, 两个不认识的人就这样比试了好几科。
最后一门是化学, 女生的书写速度到后来明显慢了下来,身边的刷刷声让她有点烦躁, 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往梁谨言的卷子上看了一眼,梁谨言也是下意识地伸手挡住,扬起脸看她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瞬,女生“哼”了一声,继续写。
过了一会儿, 女生在椅子上越坐越不老实,活像屁/股上长了钉子,不停地调整坐姿,梁谨言把卷子捂得更紧了。
女生瞪了他一眼,忽然收拾好自己桌上的东西,拿着卷子“唰”地一声站起来,走过梁谨言身边的时候,女生手一抖,一块橡皮掉在他脚下,梁谨言也要帮她捡起来,女生与他对视一眼,镜片后狡黠的双眼正在对他使眼色。梁谨言能看出来,并不是因为他机敏,而是因为她的动作表情夸张得要命,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这要是再看不出来,那绝对是傻了。梁谨言不傻,可他不太明白这眼色的意图。
“喂!你们两个!作弊啊?”监考老师大喝一声,把梁谨言吓了一跳。
女生站起来,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拿着试卷朝讲桌走去。
梁谨言终于明白了她使眼色的意图,因为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监考老师拿了个椅子,就坐在他面前,看着他,梁谨言被盯得一整场都如坐针毡。
梁谨言交了卷,就开始到处找这个女生,终于让他在办公室外面给堵到了。
“陷害我?”他问。
女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嗯。”
他愣住了,这诚实的态度,倒让他没话了。
女生见他没什么想说的了,转身就走,梁谨言这厢还没开始训人呢,怎么能允许她这样走开?
“哎!别走!”他伸出手,随手一抓,女生系在腰间的校服外套就被他给拽了下来。
女生的裤子上,一块暗红色的污渍,以及从校服外套里掉出来的卫生巾,让两个人同时红了脸。
四周忽然安静了,像被按了暂停键,走廊里的学生们定定地看着这一幕,梁谨言慌乱中赶忙拿着手中的外套就往她身上围。
女生气得使了全身力气推开他,衣服掉在地上,还不小心踩了两脚,她也顾不上了,一路奔向厕所。
梁谨言在众人的眼光中尴尬地捡起衣服和卫生巾。
考试成绩在开学前最后一次返校那天公布,学生们按照成绩分配新的班级,领了新课本、见一见新老师,就可以回家了。
放榜的公告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以秦无双的成绩,留在一班是板上钉钉的事,她懒得去凑热闹,闲着无聊便自告奋勇去帮老师搬书。
图书馆一层大厅里,已经有一些学生在领书了,整个大厅热热闹闹的,像嘈杂的菜市场,地上堆满了一摞一摞的新书本,按照年级被分成了几个区域,靠近里侧的宣传栏上,贴着一张A4纸,手写加粗的“高二年级”四个大字。
秦无双去到那边,搬着一摞练习册往外走,不巧被两个初中学部的男生撞到,抱在怀里的“书塔”歪向一边。
秦无双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它倾塌,就在第一本书要掉落之前,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书本,把它们重新调整整齐。
“谢谢谢谢。”她一叠声地道谢,从书后面探头去看,脸色立即变了。
她抱着书,扭头就走。
忽然,手上一轻,上层一多半的书被梁谨言拿走,他搬着书,跟在她身侧。
“上次那个——”他斟酌着怎样开口。
“别道歉,我不听!”秦无双想也没想便打断他。
“不是,我是说你的——”
“我的什么你也管不着!”
梁谨言一次次被打断,终于怒了:“我是说你的衣服在我这!”
秦无双眉毛拧起来:“你偷我衣服?变/态!”
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引来不少同学侧目,梁谨言有点不爽,带着几分故意,重重地把手里的书放回到她那一摞上面,压得她双手往下一沉。他卸下书包,从里面掏出秦无双的校服,“唰”地扔过来,校服整个盖住了秦无双的头,他从容自若地背好书包,从她手上夺过书本,迈着大步走掉了。
秦无双从头上把校服拉下来,整齐的马尾被带出一些纷乱的碎发,她把校服放在鼻下嗅了嗅,心里想:这小子家的洗衣液不知是什么牌子的,还挺好闻。
“无双,无双!”同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老远就大声地喊她。
她把校服套起来,漫不经心道:“干什么啊?”
“你的第一名被人抢啦!”
她眉头一皱,挤进人群,看到榜上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二个,上面的名字是——梁谨言。
“这人谁呀?”她问左右的人。
大家纷纷摇头。
到了教室,她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偷她衣服”的变/态站在讲台上:“大家好,我是从宇华中学转学来的,我叫梁谨言。”
嗬,狭路相逢。
之后的一年间,梁谨言和秦无双的成绩一直是交替追逐着,这次他第一,下次就换成了她第一,秦无双较劲,梁谨言也较劲。
直到有一天课上,同桌小芝戳了戳秦无双,悄悄地凑过来:“我觉得梁谨言喜欢你。”
秦无双吓得鼻梁上的眼镜都歪了:“你……你胡说什么呀?”
“我没胡说啊,他这两天老是偷偷看你,不信你看——”小芝斜了斜眼给她使了个眼色。
秦无双顺着她的目光,偷偷回头看向斜后方的座位,下一秒又迅速地把头转了回来,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一整节课,她都在消化着这件事——她和梁谨言对视了!
午饭的时候,小芝又开始八卦:“其实梁谨言不错啊,你考虑一下。”
“谁……谁要考虑他啊,除了高一点,也没什么优点。”确实,梁谨言并不属于很帅的类型,只能算是周正。
小芝觉得她说话有失公正,纠正道:“谁说的,他学习好啊。”
“你是需要学习好的,借你抄作业,我要个学习好的有什么用?”秦无双嫌弃地挥挥手,“而且这么瘦,看起来弱弱的,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下午秦无双去做校级运动会报名统计,问到梁谨言那边,他从作业里抬眼看了她一会儿,拿过报名表“唰唰唰”在三个项目上打了勾,看到底部提示“每人最多报三项”,才在第四个项目上住了笔,递还给她。
之后的运动会上,他给一班拿了两个第一、一个第二。
班主任表扬梁谨言的时候,小芝狡黠地笑着,凑到秦无双耳边,小声说:“这下有安全感了吗?”
梁谨言一战成名,女生们开始注意到这个学习好、体育强,又行事低调的男生。
“啧啧啧,后悔不?”小芝看着梁谨言又从书桌里掏出一盒缠着彩带的巧克力,问秦无双,“让你早不下手,现在人家成了抢手货了。”
秦无双冷哼:“切,有什么呀,跑步能吃吗?跳高跳的好,能买好吃的吗?无聊,我要是倒追,就倒追个富二代去。”
然后某一天,差点迟到了的梁谨言第一次没在学校前面的路口提前下车步行过来,直接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校门口。
秦无双正站在门口做纪律检查,看见那闪亮的车标,她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被自己的话反复打脸,滋味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