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说话,唇角微微抖动了几下,眼睛倔强的不去看我,只是逞强的垂眸,那长睫勾出的剪影犹如一把美好的扇子,这个人,总是让我意乱情迷,光是这张脸就够够的了。
长得这么好看,偏生脾气还好,专门来克我的,于是我双手一伸,从捧着他的脸变成搂住他的脖子,赌气说道。
“你要是再生气,我可要非礼你了。”
看他眉间一闪而过的笑意,却又生生停了下来,接着便又拎起了姿态,一不做二不休,我猛地凑上前去,准备对他实行暴力对待。
可谁知嘴巴刚刚凑过去,他却像已经准备多时的雄鹰,嗖的抬起那双灼亮的眼睛,脸朝我微微靠拢,嘴巴毫不含糊的亲了过来。
不同于以往的亲密,这次的接触中含了浓重的血腥气息,他的嘴角细腻,唇舌游刃有余,两只手搂了我的脖子极尽缠-绵,他的位置迫使我抬起头迎合向他,一时间,脑子毫无思考余地,我只是在想着,靠近,再靠近,再靠近。
中了他的毒,一时半会又怎么能解得开呢,一声叹息,他紧紧拥住我,满足,不舍,还有我看不懂的许多愁绪。
“你走吧。”我对着那还未从情潮中缓过来的人,坚决不带挽留的说道。
☆、第八十八章
他肯定要回去的, 也不会为了我留下来,虽然现在他出现在此救我,可关系到大局, 他一定会去帮助他的母亲,而不是跟我远走高飞。
既然事情总要这样,还不如我做这个恶人,把他推出去再说。
风起,云涌。
他最后看了我两眼, 然后消失在那片白茫茫覆了些许雪痕的草地中了。
走得这样匆忙, 肯定山下的战事十分紧急了,若不然,他还会送我回去,看样子,我得赶紧找到诸葛他们,这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战事, 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偷偷摸摸回到了宅子,刚进门宋婉便红了眼睛, 她握着我的手,一路将我拉进房中, 又着急的对着我左右检查, 看到手腕上的伤痕, 不禁泪珠儿落个不停。
我紧张的给她擦擦脸,又自顾嘲弄,“没事, 宋婉,欲成大事,必先苦其心志,你看我不是毫发无损吗,这点小伤,我还是能扛得住的。”
宋婉却不理会,拿了清水帮我处理干净,又抹上了药膏,裹了纱布包起来。
她的头发很长,低头的时候正好落到我的肩膀上,那一双手原本是写字读书的,如今她却好像刻意避讳,总是做着不相关的事情。
“原本我是想去找陈棉救你的,那日到了傍晚都未归,我便觉得你是出了事,可我跑到将军府的时候,府上管家非拦着我不让见,秦将军跟夫人回娘家省亲,仁平郡主在东宫并未归家,那管家便是自己做了主张,也并未去通知陈棉。
那个时候,我怕再耽搁,你的性命便会更危险,所以便没了法子,跑去找了贤汝。”
宋婉在跟我说事情,她知道苏贤汝的身份,所以也知道为什么我跟他分庭而立,可是,宋婉不知道我对他的小心思,就连一丝丝都不知道。
她可能以为我对陈棉藏了什么诡异的心思,所以才会安心住在他安排的宅子里,或许还能把我想的忍辱负重一些,尽管陈棉娶了两个如花美眷,可我还在苦苦等他回心转意,所以,此刻宋婉的脸,略微有些泛红,替我难受,还是替我叫屈。
“宋婉,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帮谁。”
宋婉揉了揉胳膊,反倒轻松起来,“阿缺,事到如今,谭怀礼趁东宫到皇上那里拜寿的节骨眼,起兵造反,谭怀礼拥兵自麓山而下,一路直奔皇宫,京城里各道关卡,无一不为之开门放行。
众人只以为皇上应对无措,白白让谭怀礼抢得先机,谁知道待谭怀礼攻到城墙根的时候,忽然而来的御林军瞬间围攻麓山兵马,秦观亲自领兵,徐威副将,二人左右开弓,将麓山兵马连连击退。
一时间,保皇一派如同瓮中捉鳖,将谭怀礼的军队困在城墙附近,居高临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机,眼看就要兵败如山倒的谭怀礼,又势如破竹一般跟前来支援的兵马汇合到一起,接连撤退三十里地,退回到麓山成待守之姿。”
原来如此,谭怀礼的援兵应该是大梁那一撮兵力,或许还有大周暗中窜托的一伙势力。
两兵相接,实力相差悬殊,如今谭怀礼固守麓山,保皇派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麓山自本朝开国以来,就是风水宝地,地势险峻,树木葱郁,坐北朝南,前有长河流过,所以大魏的皇陵,都安置在麓山一脉,谭怀礼狡猾,将兵力集中在麓山,保皇派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冒然上去惊扰先祖清静。
两军打了两天,现在都在原地驻扎休息,秦观领了御林军围守在麓山山脚下,便原地不动,只待谭怀礼粮食匮乏,按捺不住投降下山。
谭怀礼心里的算盘更是精,坐拥麓山,如果举事成功,那么直接承麓山风水,慰大魏先祖,名正言顺推贤王之子登基,实权握在手中,不论成与不成,首当其冲的,都是苏贤汝。
此番行动不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大梁从旁相助,已故贤王之子又有不少江湖势力,虽然现在退守麓山,可此中玄妙甚多。
先皇在世之时,曾经对沐贵妃宠爱有加,所以皇陵的天大秘密也顺便跟她说了,沐贵妃又疼爱自己的儿子,贤王便也知道,贤王知道,大周便一清二楚。
大周握着这个秘密,连同谭怀礼一起在山上伺机而动,不到最后时刻,她绝对不会将这个事关自己和儿子生死的大事和盘托出。
自古修建皇陵的,基本上修好皇陵便要死去大半的人,而侥幸没死的,都活活被埋在下面做了陪葬,皇陵入口看似简单,可进去之后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也是历代皇帝用来保全尸身的法子。
皇陵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很多都修葺了密道直通城外,也不知道这是皇帝的什么心思,也可能是为了让一些修陵墓的人不要死于非命,有善心大作的皇帝刻意为之。
可是,至少现在,大魏修缮皇陵的人,还没有一个活着从密道口逃生,这是个秘密,只有历代皇帝才能掌控的秘密。
换而言之,大周知道,那么现在的皇上,肯定也是知道的,至于他知不知道大周知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成功,大周杀皇帝而泄当年灭门之恨,连同密谋的诸葛二人,陈天霸等人,都不会放过,最重要的,她要亲手杀死幕后策划者,董婉,也就是孝慈太后。
若不是孝慈太后跟他哥哥起兵造反,先杀皇帝,再杀七贤王,哪来他儿子现在的江山。
如今自己反而站到了反叛这一面,情景恰似当年而更胜当年。
“宋婉,那我去帮陈棉了,你看可好?”我拉着她的手,从前我是宋家公子的时候,不曾跟她这般亲密,恢复了女儿身,这样做又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总觉得跟她没几天可以相聚的日子了,总得珍惜。
她脸上颇为不解,“阿缺,你非要跟着去掺和吗,这两个人,你帮哪一个都对,帮哪一个又都不对。
贤汝虽然举反叛大旗,到底是我们一起长大的,虽然小时候他对你冷冷淡淡,可人却是很好,爹娘活着的时候,就把他当亲生儿子,你跟他一样,只不过,脾气比他差了些,所以才会一直被爹不喜。
你若帮了陈棉,那么便是彻底跟贤汝断绝了关系,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她思量再三,始终是在为我考虑。
“五姐,我还等着做太子妃呢,才不会管他是谁,挡了我的路就要被铲开,何况有我没我,又起不了什么天大的作用,我若是不去帮陈棉,日后他不是更瞧不上我。”
“你自己都说了,帮与不帮,根本没什么用,那你为何非要趟这个浑水,陈棉的太子妃,怎么也轮不到你的,你还是早点断了念想,等风头过去,咱们搬离这宅子,离开京城,也不回长陵城了,找个地方安安静静过日子,听到了没?”
宋婉只觉得那两个女人都是我惹不起的,殊不知我根本就没打算去惹。
“五姐,我在京郊找了一处宅子,位置虽然偏远了些,可到底便宜,而且很大,有个院子,还有个花园,当然,现在里面都是杂草,将来我跟你一起过去住可好,到时候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你织布来他耕田,我给你俩做饭吃。顺便帮你们带孩子,想想都觉得美。”
把脑袋枕在宋婉的膝盖上,我憧憬着那看似很近却遥不可及的梦,那个梦里,虚虚幻幻,有她,却不一定还有没有我。
宋婉捋着我的头发,就像以前苏绣给我梳头发一样,苏绣说我的头发太过茂盛,所以我的脾气跟性子也随了这头发,张牙舞爪毫不收敛,满街跑不说,还爱戳打别人,整个长陵城没有不被我打过的,还有打我的更是不计其数。
我就是苏贤汝的反面教材,每次抨击我的时候,必然要拿苏贤汝来做良好榜样,他什么都好,只是命不好。
“阿缺,你会没事的,过了十八岁生辰,五姐给你重新做一身衣裳,去去晦气,那京郊的宅子,你要跟我一起我才会去的,莫要现在打发了我,你那点鬼心眼,我若是还不知道,这十几年白当你姐了。”
宋婉够义气,可我不能不顾她的安危,上次被梁媛他们绑了,要不是命大,现在有可能被关在麓山要挟山下的保皇派了。
能不能要挟还不一定,陈棉肯定会救我,凭着我厚厚的脸皮来说,他不会看着我死无动于衷的,只要诸葛二人从中不要插手,不要左右他的思想,陈天霸等人不找人提前让我命丧黄泉。
半夜诸葛卧龙派了徐威来接我,想不到这个时候我的身份还如此重要,能挪动大军副将徐威来亲自接我。
到达山下营地的时候,虽然夜深,可陈棉等人还围着地形图纠结,诸葛卧龙在侧,陈天霸和诸葛青云据说在宫里护驾,此番行动,秦观功不可没,若是以后封赏,子凭父贵,有这样一个父亲,将来仁平郡主必然是大魏皇后。
回头看见我,陈棉脸上似乎轻松不少,眼神变得柔和许多,他执剑画向麓山一脉,诸葛卧龙凑上前来,跟着点头。
“不错,麓山山形奇特,如折扇打开,背后不易攻上,正面交锋与我们更是不利,他们所在位置对我们的动向一览无余,若我们冒然出兵,一来会陷入谭怀礼布下的陷阱,自投罗网,而二来,那里也是皇陵正门,臣怕惊扰了祖上,难辞其咎。”
“属下以为,固守还是目前最重要的手段,只要守到谭怀礼弹尽粮绝,不愁他不下山来,若是他下山,肯定士气大受打击,到时候我方兵将神勇,取胜便是轻而易举。”徐威跟着附和,他一直不赞同直攻而上,认为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可是诸葛卧龙显而易见,考虑的方面更多,这时,他对徐威反问道。
“若他们以破坏皇陵为由,要挟我们退军呢,到时候我们退还是不退?”
秦观听了脸色微变,这个问题他一早也想到,无论是守到兵败,还是攻到兵败,对皇陵来说肯定会受到不可挽回的破坏,就算皇上现在不说,日后天平盛世,保不齐他想起来算后账,那可是有关皇族命脉的陵墓,谁敢轻易毁之。
这个谭怀礼,老狐狸就是狡猾。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等陈棉意见,他是太子,若是他下的命令,到时候就算有什么错,也该是他来担着,皇上不会怪罪,不只是他,此时,营帐里的人几乎都在盯着陈棉,这个唯一能拿得了主意的人。
见此情况,我挺身而出,大义凛然道。
“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棉似乎没料到我会开口,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太子之威,一脸嫌弃道,“你在旁边听着就好,这里的人比你聪明的多得是,不要在这里凑热闹。”
我笑笑,“这里人是比我聪明的多,也比我作战经验丰富,可是,没有人比我去麓山更为合适,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去做使者,跟他们先沟通一下......”
“不行!诸葛大人,你接着说。”陈棉厉声打断了我,没准备让我接着说下去,旁边的那几个人不以为然,他们知道陈棉说这话有维护我的嫌疑,于是诸葛卧龙慢慢悠悠开口,那两撇小胡子跟着翘了起来。
“太子殿下,不如听宋缺说一下,毕竟,这个僵局不可能一直维持,我们总得出面打破这不上不下的局面。”
陈棉双手本是负于身后交握而立,此时忍不住抽到胸前,一手拔出插好的长剑,一手端于腰侧,“看见没,这柄长剑我拔了几个月,才能准确的扒出来,可是要想插回去,也不是三五日的光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派你上山谈判,我大魏是没有人了吗。
不论谈好谈不好,传出去都有损君威,你在旁候着,没有我的传令,不要再开口了。”
这让我很着急,其实我的本意是假意作为使者前去谈判,实则鼓动苏贤汝他们赶紧找个机会下山跑了,山下地形我大体了解,哪里兵严,哪里将少,至少能争取个活命的机会。
可是正如之前预料的一样,陈棉的相护反而坏了我的美事,他这样拦着不让我上山去,我怎么去跟苏贤汝会面呢。
这个时候去说服大周和苏贤汝,乃是天赐良机,逼到最后万不得已,才能让他们选择出应该做的事,而不是一心想要报仇。
之前我已经密信给了柳素,劳烦他帮忙把宋婉接到京郊,那处宅子,我早就买了,只为有朝一日发生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宋婉得活着。
“太子殿下,我与苏贤汝相熟,自小一起长大,对他的习性自然再了解不过了,他又是谭怀礼举事的关键,若没了这个由头,师出无名,谭怀礼必然军心大动,无论派谁过去,都不如我这个人更合适了,你再考虑考虑,晚了,皇陵遭到破坏,一切都就晚了。”
陈棉歹声歹气,恶狠狠地警告我,“你别再开口说话,逝者已逝,无论皇陵多么雄伟,留给后人的也只剩下祭奠与怀念,生者为大,若实在不得已,我们大可以直攻取其性命。
选派百人冲锋队,于下半夜偷偷溜上山,擒贼先擒王,将谭怀礼拿下,一切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结束了。”
他刻意避开了最关键的人,他没有提到如何处置苏贤汝和他姨母大周,就算他不提,诸葛卧龙他们不会再仁慈一次,留他们母子性命,以绝后患是必然的。
他这样说,做臣子的,也不便再说什么,各自吩咐了几句,回了营帐去休息了。
“你留下,在我营帐里睡。”手刚触到帘子,那人忽然扭头叫道,外面的寒风呛了我一口凉气,我脸上有些意外,孤男寡女,怎么同居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