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王大福道:“你倒是机灵,是不是怕挨板子就干脆自己先动上手了,得了,这里也不是宫里,不过你下次可给我记住了,别什么人都给我放进来,要收什么东西都叫人去门房那里收好了再搬进府中,别再想着偷懒叫人搬到里头来,若还有下次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吓得王大福连声道:“是,是!奴才记得了,下回万万不敢了!”
裴昶然冷哼一声,道:“本王饿了,叫人把晚膳端上来。珍珠陪本王用膳。”
珍珠“哦”了一声,心道:这穷乡僻壤的还装什么气派啊,不就是吃个饭嘛!
片刻后王大福带着一个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菜,裴昶然见人瞧着眼生,顺口问了一句:“这丫鬟我怎么没见过,是什么时候进的府?”
那丫鬟长得眉眼清秀,身材婀娜,十六七岁的模样,见裴王爷问话心中暗喜正想作答,一旁站着的王大福就抢先道:“这是先头曲公子出的银钱叫奴才买回来侍候他的,如今人已经走了,王爷你看要如何处置?”
裴昶然冷哼一声道:“就你心眼多,将军府中难道就只这一个丫鬟了,偏生叫她来上菜,你这是挖个坑叫本王跳进去,家中丫鬟的事情做什么来问本王,本王有闲到这份上了,去问你家娘娘定夺。”
王大福苦着一张脸连声道:“王爷错怪奴才了,这将军府上看着像样的就只有红玉和这丫鬟,红玉被娘娘使唤去做糕点了,可不就剩下她了,奴才回头再和娘娘商议就是。”
珍珠也有些冒汗,这裴王爷也不知是怎么养大的,就他想得复杂,不就上个菜的事,犯的着想那么多,要换个干皱巴巴的嬷嬷过来上菜,不知他会不会也板着一张脸。
二个人的晚膳,厨房一连上了四个菜一道汤,汤是鸡汤,整个鸡煲得烂熟里头还搁着些蘑菇,飘着浓浓的香味。
剩下的四个菜,三盘是新鲜蔬菜,一盘是珍珠爱吃的绿豆糕。
裴王爷喃喃道:“这晚膳还上一盘糕点来充数,算了算了在这地儿本王不和你们计较,珍珠你给我把米饭端过来。”
珍珠白了他一眼,也不计较顺手端了二碗米饭过来,自己一碗,他一碗。
裴昶然吃了几口,见王大福依旧站在一边侍候,便道:“你明天亲自去瞧瞧那袁老头回来了没有,要是人还在就把人给我弄过来问话。”
王大福苦着脸道:“这奴才哪有本事自己把人带回来啊!我这手上也没几分力气!”
裴昶然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能干什么?要不要本王给你端茶倒水侍候你这个奴才?”
王大福吓得双脚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说:“奴才错了,奴才回头就去,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给王爷办好喽。”
珍珠忍不住插嘴道:“大哥,你总吓唬他作甚,他也挺可怜的,要不叫上厨房那两个汉子一起去啊!好歹也有个帮手不是!”
裴昶然冷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许他叫人了,是他自己没脑子,还有我不是你什么大哥,现在我是你夫君!”
珍珠喝了一口汤,又夹了一块鸡肉给他,倒也不怕他。
一餐饭吃完,珍珠又馋嘴地啃了二块糕点,接着又喝了一杯绿茶消食,见月亮升起来照得院中敞亮,慢悠悠地来回走了几步消食。
裴昶然一直看着她不做声,等到洗漱完毕两人上.床躺了下来,他忍不住就问道:“珍珠,我前头问你的事想好了没?”
珍珠过了咋咋呼呼的一下午,压根就忘记了,随口道:“你问我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裴昶然一下子就噎住了,他盯着屋梁瞧了好一会儿不说话,反倒是珍珠沉不住气,一手撑住床板直起身来看着他的脸问:“什么事啊,你怎么不说了?”
裴昶然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甚是无奈,两人对视了半响,他也不说话,微微仰起头就含.住了她红润水亮的唇。
珍珠惊得一动也不敢动,心下倒模模糊糊地想了起来,啊,原来他说的是这事。
两人都是生手,片刻后裴昶然放开了她的唇,仍是直直躺着,一双眼黑亮亮地盯着她瞧,又道:“就是这个问题,你想好了吗?”
珍珠发了几秒钟的呆,瞧着他挺直的鼻梁,薄薄抿着的唇,再不说什么,低头又亲了上去。
这下,裴昶然算是彻底明白了,她这是应允了。
他一把抱住珍珠,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两人均听见了互相之间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裴昶然轻轻喊她的名:“珍珠,以后别叫我大哥了,叫我夫君吧!”说着他又道:“现在我的小娘子,来帮你的夫君宽衣。”
珍珠噗嗤笑出声道:“你也不知道害羞,还叫我帮你宽衣,你怎么不来帮我宽衣?”
裴昶然坐起身,珍珠就跨坐在他的双脚间,他笑着道:“不如就我帮你,你也帮我,我们来宽衣。”
他说着手上不停,果然就去解珍珠的衣裳。
珍珠由着他动手解衣,渐渐一张小脸就红得犹如火烧,再也说不出什么调笑的话来了,半响她低声道:“大哥,烛台还亮着呢,咱们去灭了吧。”
“唔…”裴昶然道:“夫君,叫夫君!看我怎么罚你!”
两人睡至半夜,裴昶然起身到外头叫水,王大福和红玉听见声响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赶紧叫人去厨房准备热水。
两位主子先头并无吃宵夜的习惯,更不曾半夜叫过水,厨房里头冷冰冰的一点热气也无,红玉咋咋呼呼地又把厨房的大师傅叫起身来烧火。
隔天厨房里头都知道了,纷纷道这样看来今后还得轮值时时刻刻准备热水才行。
王大福本是宫中出身,半夜叫水意味着什么,他当然心知肚明。
一早起来他趁着裴王爷出门就去给珍珠道喜,珍珠正让红玉侍候着梳头呢,听见王大福走进来大声的来了一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她顿时就涨红了脸。
一时房中气氛尴尬到了极点,红玉瞧瞧两人“噗嗤”笑出声来,逗趣道:“娘娘这是害羞了,这王管家也真是,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来凑什么热闹,这事啊也就我们女子间私下说说罢了。”
她并不知道王大福乃宫中出身,只道他是年轻清秀,私下虽也议论过王爷怎么叫一个这么年轻稚嫩的人来管家,却只道他是王府跟过来的缘故。
珍珠也醒过神来,斥道:“王大福,你在这瞎说什么呢,王爷不是叫你去查那袁老头,还不快去,等人跑了,你就等着挨骂吧!”
王大福觉得自己自从跟了这二位主子就开始走了霉运,这二位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主,照着宫里的惯例,这会子主子不是要给他赏银的吗,还无端挨骂!
还有裴王爷叫他去抓人,他一个太监哪会这些,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从珍珠哪里退了出来,叫人厨房那两个伙夫便往街上去了。
第34章 机锋
王大福能从宫中那么多太监中拔尖而出, 自然也不是什么蠢货。
他今天去之前就想过了, 这袁老头既然有胆子把人送走, 自然有胆子不回来。
世上原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明明知道自己干了不靠谱的行当,还巴巴地跑回来等着受死, 因此王爷叫他干的这事儿, 十有八.九是要黄,他已经做好了回去挨骂的准备。
一边走, 他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大不了挨上几板子,哎,要不要回去先求求娘娘,也许王爷看在娘娘的份上不打我板子也有可能。”
跟着他一起走的厨房伙夫, 一个姓张,一个姓黄,都有三十出头了,两人听王大福在这里叨叨,纷纷安慰他道:“是啊,是啊!爷去求求娘娘,这干坏事的又不是咱们,凭什么咱们挨揍不是。”
王大福瞪了二人一眼, 咧嘴笑道:“都说了几次了, 别叫我爷,我算哪门子爷,这要是给王爷听见, 少不得还得挨骂,私下叫叫就好哈。”
袁记菜铺离将军府不远,走过一条巷子再拐个弯就到了一条大街上,这条街是榆木川最大最宽的街道,两边都是商家,袁记占了两间门面。
王大福等三人走近了一看,都有些傻眼,袁记好好的开着门,那袁老头就在门口切猪羊肉的案前站着,拿着一把砍骨刀,大力切着猪骨,他的对面站着一位中年妇人,看样子就是来买肉的。
王大福自言自语道:“嗳,你们说今儿这事是不是怪了,他怎么还心安理得做着生意呢?他就不怕我们家王爷把他给剁了?!”
他走上前一步大声道:“袁老头,你怎么还有胆子在这里卖猪肉,我们家王爷叫你回去问话,你跟我走一趟!”
袁老头大名叫袁旺财,他听了这话扯嘴笑道:“福爷说笑了,我不在这里卖猪肉还能做什么,你们王爷就是裴将军吧,他军务繁忙怎么会叫小人前去问话,您要是想买猪肉便宜些倒是说啊!我这但凡过得去的决不多收您一分一毫。”
他还以为面前的这位福大爷和他打机锋呢!
王大福冷笑道:“我可没这闲功夫跟你磨嘴皮子,你走不走,不走我叫人来捆了你!”
袁老头这才有些吓住了,他面前买猪肉的妇人瞧了他一眼,急急忙忙丢下几个铜板,拿了猪肉就走。
袁老头道:“那福爷您等小人一会儿,小人进去换件干净衣裳,这就跟您走一趟。”
“嗳。”王大福道:“你可别想趁着换衣裳就跑了,甭换了我瞧着你这样就挺好,赶紧跟我们走吧!”
袁老头被三人连拖带拽地拉着往前走,后头他的老伴扯着嗓子喊:“老头子,这是要去哪里啊,猪肉还没卖完呢!”
袁老头转头道:“我去王府清账,你叫儿子先卖着,我很快回来!”
王大福冷哼一声,不说话。
袁老头进了王府,就被直接拉进了王大福自己那间小屋子,他让两伙夫在外头守着,自己进了门,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屋里没窗,走进去就是黑漆漆的。
他捏了一块火石,点亮了烛火,然后瞧见了一旁站着的袁老头一脸惊惶的表情,这表情让他觉得有些满意,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情,尤其此人还干了这样的事情。
他在桌边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袁老头,你知道王爷为什么要找你问话吗?”
“小人不知,小人平素也不曾干过什么坏事,要说王爷想请小人办什么事儿,小人也没这本事啊!”袁旺财忐忑不安地道。
“我来问你,你昨儿和曲公子他说了什么?怎么话一说完,他就坐着你的马车走了?你带他去了哪里?”
袁旺财醒悟道:“原来是此事,小人真的是找曲公子结菜钱,小人之前也一直给他们送菜来着,因送得次数多了,曲公子每隔半个月才与小人结一次银钱,他吃得少因此银钱也不多,就一两银子罢了。”
王大福瞪眼道:“你撒什么谎呢?你要是真是去收银钱的,为什么他无端就走了?”
袁旺财惊道:“这小人我也不知啊,曲将军给了小人一两一钱银子,只说除了菜钱还让我送他出城,这多出来的一钱银子就算车资,小人送他出城就回来了!”
“是吗?那你们是从前门走,还是从后门走的,都有谁看见?”王大福道。
“守城门的兵士瞧见小人了,不过没瞧见曲公子。”
袁旺财见王大福盯着他,眼神瑟缩了一下道:“这事,小人也觉得有些怪,当时曲公子和小人说,兵士们问起只说小人送菜给城外一户人家。小人问,城外一里处只有几户人家,再过去就要开仗了,那几户人家早就没人了,守城的兵士如何会信?曲公子当时就说,我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哪来这么多问题。“
王大福问道:“然后呢?”
袁旺财一脸迷茫,道:“然后小人就这样说了,结果守城的兵士就放我出城,我出了城走了没多久,曲公子就下了马车,自己走了。”
“然后,你就回来了,还是那几位兵士放你进的城?”
袁旺财点头。
王大福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心中也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诡异,曲公子本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地出城,他若想走,走就是了,谁会拦着?
他想了想道:“你先别走,一会儿在府里吃饭,等王爷回来了,你按着刚才说的再给他说清楚喽,王爷说你能走了再走。“
他说完也不再废话,出了门顺手掏出一把锁头把门锁上,然后叫门头站着的两位伙夫该干嘛干嘛去!
他在院中来回走了几步,决定去找珍珠说道说道此事,虽说将军府正牌的主子是王爷,可王爷为人冷肃不大好说话,反倒是这位娘娘为人松泛些。
珍珠正在瞧一个话本子,那也是托王大福从外头找来的,自从刘嬷嬷教她识了字,她也能看懂不少了,可有些冷僻些的词句依然是看不懂。
王大福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珍珠皱着眉头盯着话本子瞧,便笑道:“娘娘这是哪里看不懂了,小人还识得几个字,要不要和娘娘您说说?!”
珍珠把书递给他问了几句,又道:“你这就办完事了?办得怎么样?”
王大福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说了,又道:“娘娘,你瞧着这事是不是挺怪的,回头王爷要是回来了,您说我怎么回话好?”
珍珠有点傻眼,她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直愣愣地说:“那袁老头会不会是瞎说的?这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胡说八道还有人信了?”
她又说:“我觉得这番话还是不要从你嘴里直接告诉王爷,就让他自个儿问袁老头,你只说人带回来了就行。”
王大福眨眨眼睛,又道:“那要是王爷问我,怎么答?”
他其实知道,这就有点试探的意思了。
珍珠道:“你就说,你觉得他乱说话,王爷英明威武一问人家就不敢瞎说了。”
王大福笑出声来。
珍珠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跟着笑。
两人笑了一会儿,珍珠闷闷地道:“王大福,你说咱们王爷能打胜仗吗?咱们要待到什么时候去,这里也不是不好,有吃有喝有人侍候,只是地方太狭小了,我整天在屋里待着有点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