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非10
时间:2018-10-12 09:18:50

 
    男人将纸笔豁然推到对面坐着的人面前。
 
    和珅觉得这情形有些好笑。
 
    他不知道此人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会在‘死’和‘画了再死’之间选择相对麻烦的后者。
 
    固执的贪欲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危险,果然会让人变成蠢蛋。
 
    尤其是这种尚且年轻,急于想要有建树者。
 
    “久仰总舵主大名,不知可否一睹真容?就当是和某的一个交换条件。”
 
    “舵主不可中了此人的奸计!此人诡计多端,极为狡猾,属下疑心他定另有所图!”疾步赶来的掌柜一把扯过男子,连连劝道:“属下已将官兵暂时引到别处,舵主需尽快趁此时机离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务必要以自身安危和大局为重啊!”
 
    男子虽仍不甘心,但也知眼下已是别无他法,唯有顺从掌柜的安排由人护送着离开此地。
 
    他前脚刚走,掌柜便取出袖中的匕首刺向了和珅。
 
    下一瞬,匕首却落在了地上。
 
    “你……不是中了我教的绵骨散吗?”掌柜惊异地看着轻而易举便化解了他的攻击、已然站起了身来的和珅。
 
    “忘了说了,和某早在三日前就已服了解药。”
 
    掌柜脸色大变,拳下生风,当即朝着和珅袭去。
 
    今日若杀不了此人,那么状元楼这个他辛苦建立多年的消息网也必将暴露!
 
    平日看起来厚道客气的状元楼掌柜,实则却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且出手狠准,招招取人要害。
 
    可他尚且来得及将身手完全施展,便被一记飞镖由颅后穿透额头,鲜血顺着额心往下蔓延,待倒地之后,死不瞑目的眼睛里仍布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属下见官兵前来,心知生了变故,复提前来此。”秦顾上了前来,问道:“大爷可知福三公子为何会突然寻至此处?”
 
    大爷原本的计划现下都被打乱了。
 
    和珅摇了摇头,抬脚出了竹屋。
 
    他也不知道福康安怎么来了,但想必也是歪打正着。
 
    一阵脚步声传近,想是方才的打斗声惊动了在附近搜查的人。
 
    秦顾忙问:“大爷现在是何打算?”
 
    和珅站在原处,没有要走的打算。
 
    “只能顺水推舟,送一半功劳给他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虽然计划被打乱了些,但结果相差无几,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
 
    “是、是和珅!反贼和珅在此……速去禀告福统领!”
 
    官兵瞬间将和珅包围了起来。
 
    福康安赶到之时,犹感不太现实。
 
    可当他看到那个人竟是一身干净的长衫,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之时,终于忍不住了……
 
    看来他这段时间日子过得不错啊!
 
    他冲上前就是两拳。
 
    极为诧异的秦顾刚要有动作,却被和珅拦住了。
 
    这两拳他受下无妨,到底这段时日福康安替他做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福统领需立即派人快马加鞭赶至各个城门,命城门守防全面封锁京城,不许任何人进出。”和珅抬手按了按受伤的眼角,一边对福康安说道,“另外……”
 
    “你一个在逃反贼,凭什么教我做事!”仍火冒三丈的福康安打断了他的话。
 
    和珅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进了竹屋内。
 
    福康安跟进屋内,却见他正弯身铺纸。
 
    “你到底又打的什么主意!”
 
    未理会他的恶言相向,和珅边蘸墨边解释道:“我引了白莲教总舵主入京,只因福统领的突然造访,惊动了此人,想来现下应正在出城的路上。”
 
    “白莲教总舵主?!”福康安眼底一惊。
 
    他固然对和珅的怒气未消,却也拎得清事态的紧急,当即吩咐了得力下属赶往各大城门传信。
 
    “他蒙着面巾,故只看得见眉眼轮廓,听其声音年纪应在三十上下。”和珅将绘好的画像递给福康安。
 
    福康安命人前去拓印,又欲差人往各大衙门调派人手,在城中搜寻此人下落。
 
    “内子近来如何?”将此事安排妥当之后,和珅与福康安问道。
 
    见他一提到冯霁雯,脸上再无方才交待正事之时的淡然,而是一种自眼底透出的柔意,福康安心下一阵发堵。
 
    “原来你还记挂着她,你可知自你失踪以来,她整日……”他话说到一半,忽觉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立场来替她鸣不平,唯有心境复杂地将一番指责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
 
    隔了片刻,他将情绪平复,方才看向和珅说道:“她进宫去了,此时应当正在面圣——”
 
    “为何进宫?”和珅倏然变了脸色。
 
    当下形势,宫中凶险犹如虎口……
 
    或应当说,她一旦离了霁月园,处处皆是能要她性命的鬼手!
 
 607 求治
 
    静云庵的大门被拍得一阵阵“哐哐”作响。
 
    前来此处拜访之人本就少之又少,而即便是有,也不曾听过这般急促大力到有些失礼的叩门声。
 
    玉嬷嬷正思量着来人会是何人之时,又听得喊门的声音分明是一位男子,立即便皱了眉头。
 
    该不会是吃醉了酒的疯汉在城外迷了路,亦或是神经失常的疯癫之人找上了门来撒泼吧?
 
    是以她并未立即取下门闩,只语气不善地道:“此乃清静之地,闲杂之人勿要无礼叨扰。”
 
    听到动静,门外之人仿佛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高声道:“还请嬷嬷开门,有重伤之人需要嬷嬷救治!”
 
    玉嬷嬷听得此言,冷声说道:“静云庵不是医馆,还请移步别处。”
 
    且不说闻名想找她医治之人不在少数,她要如何治的过来,单说静云庵历来不许男子踏足的规矩,就不允许她随意开这两扇门。
 
    “等等!嬷嬷且等等!”门外之人连忙喊道:“是和太太指名要晚辈前来向嬷嬷求助!这身受重伤之人乃是阿桂府里的公子,还请嬷嬷出手救其一命!”
 
    玉嬷嬷闻言一怔,而后立即转回了身去,打开了大门。
 
    门一开,便是一股极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定睛看,乌压压一群身材高壮的男人堵在外面,最前面的两个人扶着的那位浑身是血、双眼紧闭,面色已然透出一层灰白之色的年轻男子,正是她曾偶然见过数次的那彦成!
 
    “车里还有两名伤者,请嬷嬷救治!”听声音,这便是方才喊门之人了,玉嬷嬷极快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认出是哪家的公子,然眼下人命关天,又有冯霁雯的托付,她唯有道:“找两个人将伤者抬至前院客房,余下之人一应等在外面,不可入内!”
 
    年轻人知道这已是看在冯霁雯的颜面上才能做出的天大让步,当即松一口气,连声应“好”,立即吩咐手下将已经失去了意识的那彦成抬了进去。
 
    玉嬷嬷快步去了药房取药。
 
    静云庵建成数十年,这还是头一回坏了规矩。
 
    且还是她私自做主,未经太妃准允。
 
    但霁月园眼下如此情形,冯霁雯既是托人求到她这里来,想必也是没了别的法子。
 
    况且,此时的静云庵,也没有再一味死守规矩的必要了。
 
    况太妃在得知此事之后,未去多问受伤之人,而是请了那名送那彦成来治伤的年轻男子过来问话。
 
    前堂内,少年看着端坐在椅上的况太妃,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这真的是“太妃”这个辈分的人吗?
 
    这样貌气质……该是神仙吧?
 
    明知这个想法尤为不切实际,但他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听况太妃问及他的身份,他连忙答道:“晚辈拜都氏伊江阿,家父永贵。”
 
    “原是永贵的儿子。”况太妃看着他,问:“你是如何受了冯氏所托?章佳公子又为何会受此重伤?”
 
    她自非探听八卦之人,只因事出突然,又必然关系着冯霁雯,才由不得她不问。
 
    伊江阿立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扼要地解释了一遍。
 
    他自听闻和珅之事后,便立即动身从云南赶回。此行路途遥远,哪怕昼夜不分地赶路,路上也用了近二十日之久——得亏了他阿玛派去保护他的几十名随从都是个顶个的练家子高手,若不然这一路下来,普通人只怕早已散了架了。
 
    他刚进城就带人抄了近路往霁月园赶,谁知就在这条近道儿的一条少有人经过的暗巷中,遇到了正处于生死攸关之际的冯霁雯。
 
    幸在他带的人多,自身折损了十余人,方才堪堪取胜。
 
    “本打算就近找医馆医治,但嫂子怕刘全儿会被人认出,又恐普通大夫医术不够精湛,耽误了救治,便在当场做了简单的包扎,又立即托我赶来此处请玉嬷嬷相助。”说来也巧,这城中不知出了什么乱子,城门严闭,若非他素来有着广阔的人脉,险些还出不了城。
 
    “那她自己又去了何处?”况太妃面上虽然还算镇定,但听得早已提心吊胆。
 
    伊江阿皱眉摇头。
 
    他问了,但冯霁雯没说,只道另有要事要办。她交待罢便借了他的马离去,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来得及过多追问。
 
    况太妃紧紧皱着眉,竟生出一种坐不住的紧张感来。
 
    她独身一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在这阴诡涌动的京城里该是何等凶险?
 
    她能去哪里?
 
    况太妃正反复推测着,忽听伊江阿说道:“她当时身上穿的乃是宫中内监服,想来……多半是要出入官家之地。”
 
    他离开京城许久,印象中冯霁雯还是那个衣着清雅,臂中总抱着只猫儿,一举一动都端庄悦目的和太太。可今日乍一瞧见的却是一身易装,满脸满手是血,眼睛发红却还能思虑周全地向他叮嘱安排,而后向他要了只水壶,匆匆将身上的血迹擦洗干净之后,翻身便上了马离去。
 
    那幅动作迅速利落,刚经历过一番生死却连缓一口气儿都没缓的架势都快给他看傻眼了。
 
    那股劲儿,只怕是他这个上过战场的爷们儿都比不了。
 
    但这也确实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伊江阿在心底叹了口气。
 
    若非是遭遇了天翻地覆的变故,哪个自幼养在闺阁里的娇娇女能被磨出这等强大的心性来?
 
    真是时运不佳。
 
    他自顾自地感慨罢,刚想着不能在此处久待,还需回城打探和珅的消息之时,却见况太妃倏然站起了身来。
 
    她眼底的神情翻涌着,攥着锦帕的手也在越收越紧。
 
    伊江阿初回京城尚不了解具体形势,只推测冯霁雯易装是为出入官家之地……可她却清楚,冯霁雯要去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部府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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