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出来,咧开嘴一笑:“沈姐姐起床了。”
他这么一说,莹尘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有些贪睡。挠了挠头,迅速去了后院梳洗一番,她头发细又多,每日花在头发上的功夫多。
整理好自己出来,傅澄帮她拿了一碗糊糊给她,莹尘坐在门口吃早饭。虎子扫地出来,看到莹尘了一笑,郭冬梅正晾衣裳,这时傅澄出来又递过一个饼,金黄色的猪肉饼,上面撒着点芝麻,郭冬梅看的直流口水。
莹尘咬了一口,直觉得特别香,傅澄笑嘻嘻的道:“好吃吧?这是我做的。”
“真的吗?”莹尘睁大眼,“你怎么学会的?”
金黄色的焦圈,里面绵密的猪肉,咸香咸香的,实在是看不出来是他做的。傅澄却轻松的表示:“只要用心就学的会。这白面是我从杨总旗那儿买来的,还有不少呐,沈姐姐尽管吃。”
莹尘只能笑纳了。
郭冬梅看的嘴馋,她们家条件在一个总旗里算是不错的,一个月能吃点白面,可看到莹尘吃的那么好,她觉得自己都要流口水了。原本以为昨天那样一夜,丈夫和婆婆都会体谅自己,没曾想,新婚第一天就要洗衣服,真是晦气。
“冬梅……”
涂大娘从门里出来,和莹尘、傅澄打招呼都很正常,看到郭冬梅了,盆里的衣裳还没晾完,不免抱怨:“你怎么回事啊?在娘家没做过事啊,我们一家还等着你做饭,笨手笨脚的。”
郭冬梅咬着下唇把衣服晾完了,低着头进去,她红着眼睛,却不敢抱怨,她也知道自家做的不地道,当初说了把彩礼只留下两成,其他的全部陪嫁过来,后来又私下把彩礼全部扣住,几床褥子就把她打发出门了,涂家不敢找郭家算账,便全部算在她这个儿媳妇身上。
她还能怎么样,也只能承受啊!
在门外看了一场婆媳过招,莹尘把饭碗拿进去,喊她爹一起去开荒。几亩荒地,也不下雨,地下干涸的紧,要翻土,沈夫人在家操持家务,衡哥儿年纪小,也只有她和王全一起去了。
但王全这个人连借农具都不敢去说话的人,还和莹尘道:“过几天就赶集了,我们赶集买米就是了,现在种了,以后说不准我们都不住这里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人,遇到一点小事就往后缩,和别人开口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但已经被流放了,父亲怎么还这么天真。还等着天上降一个神仙去救她们不成,就因为不愿意借农具,就不想开荒。
“爹,你怎么这样啊?我们住在这里不种田吃什么。”
还是傅澄见状,出来打圆场:“沈姐姐,我和杨总旗熟,我去借吧。”
“嗯,我和你一起去吧。”莹尘垂头丧气的。
王全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在这总旗所里,和涂小旗关系最好,他年轻,却很听他的教诲,还会经常夸奖他。杨总旗却有好几次训斥他,说他做的不对,他才不去呢?
他探了探头,知道妻子在后院,还庆幸了一下。
傅澄从杨总旗那里借来了农具,莹尘脸上才有点笑意,她道:“我爹这个人就是这样子,谁都说他是个好人,可我们身为家人的,有时候也挺烦这个好人的。”
这话傅澄不好怎么说,他只知道王全是个极其没有主见却固执的人,外表看起来好像是沈夫人母女一直欺负他,让他做牛做马,可他在沈家住了一个月才发现,王全这个人有些是非不分,涂小旗对他明显就是利用,故意夸奖他,让他做的都伤了力,右臂都坏损了,可他把涂小旗奉为知己。而杨总旗只是对事不对人,却被他当做恶人一样。
但不管沈夫人和沈姐姐怎么跟他说,他都听不进去,反而还怪别人心思阴暗。
“沈姐姐,没事,王叔这样也挺好的,活的太通透了反而是一种负担。”傅澄笑道。
莹尘吸了一口气,了然:“你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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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是知道《悯农》里说的农人辛苦了。”莹尘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拿着锄头刨地。
傅澄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莹尘头上:“沈姐姐,给你披头上,可以遮阴。明天就我和王叔来吧,你在家和衡哥儿休息,这毒太阳能把人晒晕了。”
他是真的关心莹尘,凡女子重外貌者,可沈家的人似乎从来没有把沈姐姐当女人看待,这么晒下去,真要晒成黑炭了。
莹尘又哪能同意,这是她们自己的田,傅澄能来帮忙,那是人家的人情,她还真的把人家当佣人使啊。
哪知莹尘还未说话,那边王全却笑道:“澄哥儿,你别担心你沈姐姐,她可是有武艺在身的人,这点小太阳哪里能晒得到她。”
傅澄认真道:“王叔,没事,我替她就成。”
王全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自己在那儿笑个不停。
劳作了一天,三人才拖着身子回去,沈夫人煮了些麦茶,衡哥儿在赶小黄鸡玩,看到莹尘回来非要她抱。
“姐姐好累了,让姐坐一会儿吧。”
隔壁的涂小旗过来找他喝酒,王全屁颠屁颠的过去了,莹尘翻了个白眼:“我爹这人真是……谁喊都跑的这么快。估计又找爹搬东西了。”
沈夫人冷哼一声:“你爹这个人是怎么说怎么不听,烦都烦死。他就是觉得咱们家的人对他都是坏的,都在压榨他,外面的人对他就好。”说完,她又和女儿道:“你日后可别招赘,招赘真的招不到什么好男人。”
她对招赘深恶痛绝,所以当初死都要把女儿嫁出去,都不想招赘。
“娘,澄哥儿和衡哥儿都在这里,您说什么呢!”莹尘也不想提这些,她好好的亲事也没了,未来的良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现在日子过的艰辛,哪里有空去考虑这些。
傅澄却接口道:“沈姨,我觉得沈姐姐就是嫁人也要嫁心疼她的。虽说她有一身好功夫,可到底还是女人,若是找个什么都得仰仗沈姐姐的,她不得和老妈子一样操心,抑或者是太强势的家庭,那沈姐姐也受委屈。所以找个心疼沈姐姐,人品又好的,这样她才能过的好。”
沈夫人只差点鼓掌了:“澄哥儿说的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看的如此透彻。你不知道,你沈姐姐当初和魏家定亲,我这心里就一直悬着。”
老牌世家魏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婆婆本来也不喜,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可找个心疼女儿的人,又去哪里找呢?
连续忙活了半个月,沈家的五亩荒地才全部开垦完,莹尘果真黑如煤炭了。沈夫人让她在家歇着,她忙活惯了,一时竟然歇不住。
带着劈柴刀,又上了山,这次运气极好,打了几只野鸡和狍子。
下山还顺手救了一个人,这人还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之前的林氏。
她陷在陷阱里面,出来腿也受了伤,莹尘无法,只好扶着她回去。这林氏也有趣:“你是哪个总旗下的?”
“我是杨总旗旗下的。”
林氏有些小得意道:“那我可是你们的百户的浑家。”
原来林氏是饶百户的妻子,也就是饶君羡的母亲,她看着莹尘肩上挂着的野物,似熟人般的语气问道:“这又是你打的?”
莹尘笑道:“是啊。”
她并不多言,也没有要攀上林氏这位百户夫人,但林氏却实打实的给了她好处,她说:“我那里有不少菜种,你们才来军户所,很多菜种都不是那么容易得的,有些是拿着钱都没法子得的。”
还和她道:“这已经快九月了,入冬了,那些戎人怕又是要来,地窖也要开始挖了。”
莹尘把她送到门口,饶太太让人送了不同种类的菜种过来,她这才离开。转身看到了秦侍玉,秦侍玉惊讶的看着她:“你是沈姑娘?”
见沈莹尘点头,她颇为惊讶,这沈姑娘以前虽算不得花容月貌,但皮肤极好,现在却是皮肤黝黑,身上一股味道,背上挂着野物,看起来跟猎户没两样,她觉得自己没有掩鼻,已经算是休养好了。
“傅少奶奶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莹尘还赶着回家呢。
秦侍玉掩嘴一笑:“我小姑子淡月呀,下个月二十就要和饶都尉成亲,届时你们可都要来,毕竟我们都是一起被流放在此的,有这样的喜事也要接你们过来。”
第22章 太阳底下都是新鲜事
莹尘再一次感叹林淡月的好命,毕竟方才她和绕太太接触后,发现这人言语磊落,虽为女子,行事却颇有丈夫气概,授人以渔。饶都尉虽则冷漠,但一路上所表现出来的却不是王令那等狂徒模样,在百户所又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莹尘想真是同人不同命。
如此想着想着就回家了,看她背着这么多野物回来,王全忙不迭的让沈夫人下厨,自顾自的去隔壁喊涂小旗过来喝酒。
沈夫人带着傅澄和女儿一起去灶房,她拿了一只野鸡给傅澄:“杨总旗看重你,你拿去送他。”
“沈姐姐……”傅澄一时有些犹豫,他看向莹尘,莹尘却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傅澄想沈姐姐果真和别的姑娘不一样,这样胸怀广阔,他心中感激,在这军户所里,他确实要找人庇护,杨总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见他走了,莹尘才把今日碰到饶太太的事情说了,把那些菜种都拿了出来,还和沈夫人说了挖地窖的事情。
“娘,晚间和爹爹说,咱们尽快挖地窖吧。”
“嗯,我知道。”
沈夫人看了这些猎物,心情大好,忽然又听了女儿说起林淡月的婚事,不禁生闷气。莹尘倒是觉得好笑:“娘,林淡月能找到如意郎君,那是她自己的福气,您生什么气,可是怪女儿不够漂亮,没别人的女儿好?”
“自然不是。”沈夫人急忙否认,“你为爹娘分忧颇多,你看在这样的地方也能把一家人照顾的好好的,比谁的女儿都好。”
莹尘劝慰母亲:“那不就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女儿相信女儿的机缘只是来的慢点罢了。”
沈夫人得了女儿劝,心中的郁气才散了一点。
却说饶太太腿伤后,在家养伤不提,饶家下人极少,只有特别忙的时候才请帮忙之人。饶太太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她丈夫当年由普通的军户稳坐百户之位,有她的周密安排。她每月都要去一次山上,给丈夫的同袍们烧纸,这也是饶百户颇受爱戴的原因。
如此挂念旧情的百户,怎能不让人爱戴。
饶太太有一闺中密友仇太太,她也是百户的太太,只可惜丈夫战死沙场,儿子才将将十三岁,虽袭了百户,却不能服众,还好有饶家帮忙,俩家走动的十分频繁。
仇太太个子很高,因守寡,穿着酱黑色的细布褂子,站在人群中总有种鹤立鸡群的模样。她见饶太太坐在纺车面前,梭子不停的在她干瘦的手上来回穿梭,仇太太亲自端来个板凳坐她旁边:“哎呦,我的太太,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全就忙上了。”
“我就是腿坏了,手又没坏。”饶太太不以为然。
仇太太看了看她房里堆放着喜盒,忍不住道:“你还真的让君羡娶那个什么林姑娘啊?”
她是基于和饶家关系好的份上才说这个话,饶家混成这样不容易,饶君羡秋冬都不辍武艺,好歹去了京里考了个武进士,就这么娶个罪臣之女,实在是不太好。
须知娶妻不贤惠三代,她上个月都听饶太太说不同意的,就怕她被饶君羡真的逼的就范。饶家就这个儿子,人还没娶进门就让饶君羡这样不孝顺,以后进了门,饶太太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饶太太却道:“哪里是娶,明明是纳。我儿子好歹是个官身,娶个罪臣之女做甚,纳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丫头看就是了。给她贴个喜字,是为了我儿子的面子,可不是为了她们林家的人。”
原来是纳妾不是娶妻,仇太太这才放心。
“这才是正理,你们家君羡条件这么好,百户所的姑娘们多少想做妾都做不成的。”
林家的人却并不知情,他们还等着媒人上门呢,这年头没得媒人那就是无媒苟合。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好在饶太太来了。
林家人现在住的屋子,是饶君羡从中穿线,买的一处两进的屋子,花费了林家不少钱,但住起来舒服多了。林淡月有单独的闺房,秦侍玉和小姑子一起做针线活,听闻饶太太来了,笑着在她耳边道:“这下可不用挠心抓肝了,你未来婆婆都上门了。”
在林家人眼中,饶太太着实是个不错的人,收留了林家,对林淡月也十分和气,秦侍玉很为小姑子开心。但一去堂上,却看到婆婆脸涨的通红。
饶太太微眯着双眼,见秦侍玉来了,又漫不经意道:“亲家奶奶,好歹也劝劝你娘。你女儿若是真心和我儿子好,就别让他为难。我儿子以后是要袭百户的,娶个罪臣之女,他日后怎么抬的起头来。做妾也不算辱没她,毕竟你看我们家为了她,又是给你丈夫安排轻省活儿,又给你们饶了这么好的一个屋子。若是没我们饶家,你们家怎么能讨这么大的好。做人可要讲良心呐,我可是听说同你们一处的两家人,日日都要开垦荒地、修城墙、挑煤。”
果然事情太顺利就容易出变故,就连秦侍玉都没想到这位和气大方的饶太太竟然如此。
她脑子转的极快,“饶家的恩情我们不敢忘记,可我妹子也是读过书识过字的人,我们林家也是言情书网,哪能让孩子做妾。再者当初饶都尉也信誓旦旦的和我们家人说要明媒正娶的,我们哪里知道您家里是这样的想法。若不然您请饶都尉大人过来和我们说,他若也是这个意思,只当我这小姑子和他无缘就是。”
秦侍玉果然抓住了重点,林夫人也稳了下来,你再拗能拗的过你儿子吗?林东阳当初要娶秦侍玉这个寡妇,她们做爹娘的有疑虑,还不是最后让人进了门。
林夫人也摆足了架子:“饶太太,做妾的事我们不同意,若君羡也是这样想的,让他亲自和我们说吧。”
婆媳二人一致对外,饶太太却笑了:“我儿子一贯孝顺,俗话说的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爹娘的不同意,你女儿就是想嫁也嫁不进来。”
她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就这样被林家婆媳唬住。
突生的变故让林家陷入慌乱,尽管在饶太太面前婆媳二人镇定自若,但饶太太走后,婆媳二人皆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