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我裤子都脱了,临到上阵了, 你他妈跟我说不做了!
不争馒头争口气, 汤子期发了狠,扑上去挂在他背上,身高不够,就使劲踮起脚尖,把他往地上脱。
俞北平也急了:“干什么, 干什么——”
为了稳住,汤子期可是彻底没了形象,岔开腿儿,使劲把下盘往下按, 嘴里嚷嚷着:“让你这么说我!你个混蛋!”
要不是在大街上,俞北平还挺乐意逗逗她的,可这是在大街上啊——“祖宗,差不多得咧,这么挂着,多难看啊。”
“你也知道丢人啊?让你招我!”
“我道歉,我道歉。”
“这还差不多!”汤子期松开他,习惯性地拍了拍手,好像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再看她那一脸嫌弃的表情,俞北平都无奈笑了。
眼看她是不可能主动求和的,他牵起她软软的小手,直到把她赛上车,弯腰,认真给她系保险带。
两人挨得近,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很淡很细的容貌,在逆光里格外清晰。满腔的怒气,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尽数褪去。
她咬了咬唇,色厉内荏地瞪他:“好了没啊?系个安全带,人家孩子都生了。”
“孩子?你想生孩子啊?”俞北平捏一下她的脸,笑得很不纯良。
“哎呀,你这人……”
俞北平见好就收,在她发飙前起了身,上了驾驶座。汤子期的发难在汽车的引擎声中,就这样被完全覆盖了。
她气得胸口大堵,颐指气使:
“去海淀!”
俞北平诧异,以为她口不择言了,多问了句:“不回家?”
“不回!”过了几秒,怒气平了,她才讪讪说,“去看李教授,就是我和陈珞他们大学时的任课老师,对我们几个都很照顾。他最近身体不好,师母让我们过去看看,顺便请我们吃个饭。”
汤子期想了想,皱眉:“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说。”
俞北平只是低头略微思索,没多问,直接调转了方向。
……
李教授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皮肤白皙,有些微胖,看着很慈祥。他一面把他们引入室内,一面让自己的老伴上茶。
“这是印度茶,朋友送的,你们尝尝。”茶上来后,李教授和蔼地推给他们。
汤子期不会品,而且对印度货印象一直不好,可上门做客,多少得给点儿面子——她勉为其难抿了口,闭着眼睛“咕咚”一声咽下去。
“好茶!”
茶刚入口,俞北平差点被她浮夸的表情弄喷了,好不容易咽了下去。
李教授呵呵笑,眼神里带着宽容:“这趟叫你们过来,主要是问一问小梅的事情。”说起这个故人的女儿,他神情落寞。
汤子期对邱占梅没有好感,不过也不会在这个当空刺激老人家,似是而非点了点头。
李教授叹气:“小梅是有很多缺点,为人也不大厚道。不过,罪不至死啊。杀她的人,心太狠了。”
俞北平一笑,状似不经意问他:“这个案子至此都没有对外公布过,您怎么知道,她是被人谋杀的?”
李教授一滞。
汤子期也怪异地看着他。
老人家欲言又止。
汤子期心里急,追问:“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教授闭口不言。
后面气氛有些尴尬,他借着换水瓶的空当去了厨房。汤子期循着他的背影望了望,拿脚尖踢踢俞北平:“李教授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们?”
“我跟他老人家又不熟。”他掰了几颗花生米来吃,低头用纸巾擦拭手指,漫不经心极了。
汤子期不满:“来办正经事儿的,不是让你来吃的。”
“我没不正经啊。”他笃定地笑了一笑,盯着她看了半晌。
汤子期不明就里,摸摸脸:“干嘛这么看着我?”
俞北平只是轻笑,没回答。
又坐了几秒钟,他起身去了庭院里。汤子期忙跟上,一出门,就看到他在葡萄架下跟师母攀谈。
“太阳挺好的,就是干。”
师母笑道:“我前几天刚刚买了一个加湿器,放室内挺好的,呼吸都顺畅了。”
“没办法,咱们这地儿,不比江南水镇。”
师母是江浙人,水乡里出来的,听到他夸奖自己的家乡,心情自然倍儿好,原本的拘谨也渐渐消了。
竟然主动跟他说:“老李这几天都心神不宁的,还给小梅设了祭台呢。小梅在世的时候,他俩比亲爷孙还亲,想不到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小梅出事前,她还来找过老李呢。”
俞北平微微一惊,却没有追着问,转而换了个不让人警惕的话题:
“李教授好像有话要问我们,又顾虑着什么不大想说的样子。您知道他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儿?除了小梅的死,再没别的了。”
“这几天沙尘暴,你们二老也要注意身体,出门戴上防尘口罩。”
“真谢谢你了,小伙子。”
“哪里。”
俞北平果然是场面上的人物,交际套话的高手,不过聊了没几分钟,师母就被他骗得团团转,每一步都被动跟着他走了。可偏偏她还没察觉,一副相近很晚、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样子。
汤子期恨铁不成钢。
不禁恶意地想:这家伙以后要退役了,去干传销倒是挺有前途的。
俞北平三两步从台阶下上来,在她面前站定:“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一脸鄙视的模样。”
汤子期没好气:“忽悠师母你挺拿手的啊。”
俞北平笑:“哪儿的话,我就是看她一个人浇花有点无聊,陪她解解闷儿。”
汤子期递给他一个眼神,嬉笑:“信你我是猪。”转身潇洒走了,快步回到客厅。
俞北平只好苦笑着跟过去。
李教授已经回来了,又和他们聊了会儿。不过彼此都瞧出对方的不坦诚,心不在焉,渐渐也没有敷衍的兴致。
捡了个适当的时机,俞北平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和子期还有事情,回见。”
李教授忙起身送他们。
……
“教授怪怪的。”汤子期低头数着脚底的石子路,喃喃道。
俞北平拍了一下她的肩,把她搂进怀里:“想不通的事情,就别去想了。”
汤子期不能释怀。
俞北平提点她:“多半是关于邱占梅的,他可能知道一些隐情,又碍着我在场不能说出口,就改变了主意。”
——原本,他是打算问的,可看到不是汤子期一个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俞北平时,他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有什么只能和汤子期说?
俞北平也想不通,往简单的地方思索,可能是他防备心重,对不熟的人没办法说心里话吧。
尽管如此,俞北平有一种直觉。
李教授和邱占梅的死,或许有一些因果牵连。
回到家里,汤子期病了,病得还挺严重。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就一夜时间,她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俞北平早上给她测了测体温,看着上面的38.9°,心脏禁不住一跳。他都顾不得吃早饭,把她抱起来就往医院送。
去的还是仁爱医院。杨述帮忙打点,给她开了个后门,直接送了精神科。
没办法,就这地方有空房间,还是贵宾单人间。虽然挂的是精神科,可来给她看的还是呼吸内科的专业医生,先给她量了各项指标,又给她吃了消炎药,挂了水。
医生还有别的事情,俞北平让她先走了,自己留下陪汤子期。
单人间很狭窄,就两米左右的宽度,狭长的一个长方形,靠墙边的地方摆着张床。汤子期躺在上面,身上盖着白被子,手上戳着点滴针,萎靡地看着他。
想起她早上还没吃东西,俞北平摸了摸她脑袋:“我去门口买俩包子吧。”
汤子期攥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呦,还娇气起来了?”话这么说,他眼底都是宠溺,重新坐下,点开手机叫外卖。
汤子期瓮声瓮气地说:“您也会叫外卖啊?”
“在你心里,我就是七老八十那一辈的?”
“哪能啊。”她眼底都是坏笑。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耍贱卖乖,扯扯他的衣袖,又踢踢他。
“别捣乱!”
他把她不安分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
第052章 病了
医院附近没什么吃的, 好在地段好, 远一点也有不少店铺摊贩。俞北平点了两份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笼小笼包和两个煎蛋。
他自己出去拿的,出门前还叮嘱她:“别乱跑,就算要上厕所, 也等我回来。”
要不是病得浑身无力,汤子期真想爬起来踢他一脚。
这说的什么话啊?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依次把塑料袋里的吃食放上桌面。他做事讲究, 要么不做, 要做就要做得精细,哪怕是这种活计,也没一丝错漏。那粥用塑料袋包着,只用了个泡沫塑料盒装,端出来的时候也没洒出一点儿。
他用勺子拌了拌, 舀起一勺放在唇边, 慢慢吹凉,又跟她说:“你总是喜欢东西一熟就入嘴,这习惯是不好的。一是可能烫伤自己,再则,会激发形成食道癌。”
看他云淡风轻说出这么骇人的话, 汤子期的脸就绿了,娇嗔道:“你别危言耸听。那么多吃得快的,爱吃烫的,有哪个真得食道癌了?你这种人, 喝个水都要放一大捧枸杞,啧啧,年纪轻轻的,活得比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累。你跟我说,这是养生吧?我告诉你,只有半只脚踏进棺材又极度怕死的家伙,才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俞北平没料到她这么犀利,也是苦笑。
“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倒好,还咒起我来了。”
“谁要你好心的?”她是真不在意,也烦。
她妈也老是让她别吃垃圾食品,搞得她好像不知道那些东西不健康似的。她又不傻,心里当然清楚,不过懒得去讲究。能活得恣意,谁愿意吃个饭喝个水都要顾虑这顾虑那?
生活得久了,她越发了解,俞北平就是这种凡事都过于讲究的人。
不死板,可做得特别细致。
她当初喜欢他,除了他的容貌确实惊艳到她之外,或多或少也基于这一点,让她觉得这个人特别有魅力。
可过得久了,他管她管得还紧,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比如吧,这吃早饭还不允许她马上上手。
汤子期心里埋怨,面上可不敢显露,只能眼巴巴盯着他把勺子里的粥吹了四五下,才喂给她。
她马上张嘴叼住勺子——
毫不客气,一口咽下。
俞北平抽了一下,勺子还在她嘴里,出不来了。
他愕然,就见她得意地望着他,还故意亮出两排锃亮的牙齿,像是和他较着劲儿。
俞北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幼稚。”
汤子期这才一口吐出勺子。
俞北平把勺子翻转,锃亮如新,光可鉴人,就跟刚到手的新勺子一样,哪里有用过的痕迹?
因为不喜欢塑料勺,这还是他特地在门口的小超市里的。
“你是属狗的啊?舔这么干净?”
“我是病人,你还欺负我?”汤子期一瞪眼。
俞北平马上告饶:“我不对我不对。来来来,继续喝。”
汤子期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你这口气挺像‘来来来,小猪仔,咱们继续喂啊’。”
“我瞧着就这么坏?”
“没人有你坏!”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俞北平却是忍俊不禁。
虽然是精神科,床位也是紧张的,输完液吃完药,俞北平就抱着她回了家。
“子期——”陈珞从屋前的台阶上漫步下来,笑盈盈看着他们,“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你不跟季峰他们几个出游了吗?”
陈珞沉吟一下,叹气,终究还是无奈地坦白:“本来是想去的,东西也准备好了,可季峰私下里告诉我,江越也要去——”
她说到这里望过来,和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汤子期懂了,会意地点点头:“进来吧。”
嘴里这么说,她整个人还让俞北平抱着,也催促他:“快开门啊。没瞧见有客人吗?”
她生病了,俞北平也不闹她,掏出钥匙开了门。
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陈珞也不寒暄,径直在沙发里坐了。俞北平给她倒茶,弯腰奉上:“小心烫。”
“谢谢。”
见她们有事要谈,俞北平刻意避开了。
“有事吗?”他离开,汤子期才开口询问。
陈珞笑一笑,抿一口茶:“也不算什么事。”
汤子期猜:“关于江越的?”
陈珞举杯的手就顿住了。
她和江越的关系,在圈里不是秘密。奉父母之命相亲,又奉父母之命结婚,婚后分居两地,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一次,别说感情,见面不吹胡子瞪眼就不错了。
陈珞失笑:“好端端的你提他干嘛?”
“为什么不能提?”
汤子期年纪小,性格叛逆,对她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的,还爱跟人唱反调。陈珞心知肚明,也不辩解,反而软软应和了一句:“能,怎么不能提?”
又是这样!
汤子期不由恼怒起来。
每次她跟她吵架,陈珞不问缘由都让着她,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