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妈妈系统[快穿]——三花夕拾
时间:2018-10-14 09:05:27

  吴浩海抓住袋子的手越来越紧,他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是失落、还是不甘、又或者更多的是伤心,只是这么沉默着往外走,他步子迈得挺快,还能听到前头吴明明正在说教着单静秋的声音,而对方也不生气,只是笑着一声声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任谁看,都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母女。
  可他呢?
  他手上的手机一震,这一震要他的整个身体都发起了抖,这段时间来,什么震动,手机铃声是他最害怕的东西了,他努力安抚着自己,这个手机是找以前认识的人买的号码,不是挂在他名下的,不会这么快让人认出来,好不容易等心跳没那么急促了,他拿起手机一看,脸色便又差了几分。
  发来消息的是吴浩海的妈妈,她一连串地发了好几条,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她的又急又烦。
  吴妈妈:浩海,今天又有人来堵门了,还有人来门口泼了油漆,小妹被公司辞退了,说是影响不好,公司被骚扰,刚刚回来就丢东西发脾气,哭闹了好一会,她刚刚收拾好行李已经跑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呢?要怎么办才好?你说咱们要怎么办啊?
  吴妈妈:浩海,这些事情你可不能不管,再怎么样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不是说那个吕晓梅家里头本事大,要不拜托拜托人家?实在不行就让我去和周明明说,反了天了,这世界上怎么就没个公理了,找新鲜的男人这么多,怎么不去找他们,非得找到我们家?
  ……
  他没回复,冷着脸切了出去,而这回点开的是吴小妹发来的微信,哪怕只是看着微信,都能想象出妹妹的那张带着怨毒的脸。
  吴小妹:吴浩海,你害死我了!你自私不自私,因为你自己一个人,现在我们是有家不能住,没朋友、没亲戚,我连工作都没了,更别说以后谈恋爱找对象了。你要死自己去死可以吗?为什么非得要害我啊!你这个做哥哥的,有给我带来什么帮助吗?反而是害惨了我!
  ……
  他关了屏幕,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边,前头的周明明和单静秋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明明阳光不晒,他却觉得头昏眼花。
  他曾经引以为豪,有文化、有素养、为人善良的妈妈和妹妹,在遇到事了之后,每天晚上回去都要在家里头上演一出歇斯底里的家庭大战,从未想过他是不是支撑不下去了。而他曾经看不起的丈母娘,却是真正风雨无阻地陪着女儿,为女儿出头,为女儿挡攻击的那一个。
  而他曾经以为会给他的人生带来康庄大道的吕晓梅,却在他位于谷底时,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身上,只想要自己能脱身便心满意足,他却亲手把另一个,会和他面对艰难险阻的妻子用力推开。
  他这辈子,也许从来就没有看对过人,他错了,可已经悔之晚矣。
  ……
  二十八年后。
  “外婆,今天我盛情邀请你和妈妈出席我的毕业典礼,请问你这边方便吗?”穿着正装的周治学清了清嗓子,在自家外婆面前神飞色舞地说着。
  位于他正前方的外婆,也就是单静秋,现在已经八十多,可出人意料地是,她脸上没什么老态,头上的头发前几天刚去染了色,看起来和六十岁的老人没什么区别,而手中正拿着画笔,对着画板添一笔补一笔的,若是绕到她那头,便会惊叹于她笔下画作的华美。
  单静秋这二十八年来,在画坛里渐渐地有了名气,从当初的简笔画、圆珠笔画开始,她一直在粉丝们的眼球下精益求精,当年的一副油画《sunrise》更是石破天惊地被粉丝们拍出了五十万的价格,从那天开始画坛也渐渐地注意起了她,甚至有好些大家都颇为可惜地叹息着,直说她若是早些开始学画,没准又是中国画坛王冠上的一颗华美的钻石。
  可谁都没想到,她虽然起步晚,却比谁都更要长久,她从当初的五十多画到现在的八十多,二十八年来她异常高产,还有画已经被国外请到了博物馆里头,时不时地还有人邀请她这个野路子到大学里开讲座,她现在可是国家美术学院的特邀教授呢。
  “我们考虑一下吧。”周明明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两杯牛奶,她没打扰作画的母亲,只是一杯放在了妈妈那,一杯稳稳地端在了自己的手上,假装没看见儿子写满了“那我呢”的委屈眼神。
  现在的周明明,也已经从当初的风华正茂,到年近六十,可岁月似乎没给她留下痕迹,她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头发乌黑浓密,若是指着她说她只有四十也没人会疑惑,要是有人问她保养秘籍,她只会轻笑着说,那便是单身。
  是的,周明明在当年离婚之后,便没有再结婚,这二十多年来,追求她的人可不少,甚至还有的指天画地发誓说自己不要求她生孩子,也没能过她这一关。
  周明明温柔地看着眼前已经是个大孩子的周治学,又看向母亲笔下惊人的美丽画作,她的心中全是柔软,当年她才离婚,小心翼翼地和母亲提了一嘴她不想再结婚的事情,她本是想试探试探,却不想妈妈却选择了和她促膝长谈。
  那是一个分外漫长,又格外叫人记忆深刻的夜晚,哪怕是过了这么些年,那天晚上妈妈说的每一句话依旧刻在她的心中。
  她记得妈妈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分外认真:“妈妈以前希望你结婚、希望你有家庭,是想要你幸福,事实证明,婚姻不一定会给你带来幸福,这也让妈妈反思了很多、很多……我们的经验套用在你们身上,却反而成为了害你们的武器,结婚真的一定会幸福吗?不结婚一定会不幸福吗?其实妈妈到现在也不知道答案。”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真挚:“只要你确定,这个决定不是处于冲动,也不是出于这段令人不开心的婚姻带来的阴影,而是摸着你自己的心,得出的你最想要做的事情,那么妈妈想,我是支持你的。”
  妈妈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很是神秘地说道:“但是如果要单身,你可要好好地赚钱了,妈妈现在也很能赚钱,要多给你存存钱!只要是我们明明想要做的,就都去做吧!”
  妈妈情不自禁地笑了出声,笑得还挺畅快:“你从家里发生事情开始,就逼着自己学着做个懂事的孩子,妈妈看额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可一天一天过去了,就连妈妈也不知道明明你的心里究竟想要什么,这样真的很好,妈妈已经走出来了,现在我在前头,你不用那么懂事了,可以好好地任性任性,做真正的你,这样妈妈比什么时候都会更开心。”
  也是从那天开始,周明明找回了她,真正的她,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喜欢拥有又不喜欢失去,她喜欢自己一个人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她喜欢自己不用总是迁就着别人,只要顺着自己,等生下儿子后身体刚恢复,她更是像回到了高中时的她,把曾经写在人生清单上却又被撕掉的事情一件件捡了回来。
  一个人去旅游、一个人去蹦极、一个人去跳伞、一个人做过山车……她的心,也在这些酣畅淋漓中,得到了彻底的解脱,那些束缚着她的痛苦,难堪终于像是她流下的汗水和眼泪一样,蒸腾殆尽。
  等到她玩得筋疲力尽,又心情愉悦地回了家,推开门看到的却是那一室温暖。
  妈妈正坐在客厅中间很是悠闲地画着画,儿子坐在学步车里头撒欢了跑来跑去,时不时地还嘟囔些别人听不懂的火星文,发觉她推开门的这一老一小挂着笑看向了她,而妈妈只是轻声地说了声:
  “欢迎回家。”
  周明明在三十岁的时候,获得了迟到的幸福,可这幸福没有再跑走过。
  ……
  “妈,你不仅不打算给我喝牛奶,你还不打算出席我的毕业典礼啊!”周治学很是哀怨地说着,博士毕业的他工作生活环境都很单纯,可在外头,他一直都是那个冷面先生,只有到家,就会一下变成了那个爱撒娇、爱说话的大青年。
  “你没手没脚啊,整天辛苦你妈!她年纪也大了,到了该享你福的时候了,你居然还让她去倒牛奶。”刚刚把画画完的单静秋停了笔,冲着自家大孙子毫不留情的就说,她可从不给自家孙子面子,每次在孙子和女儿的天平下,她都是犹豫都不带犹豫地直接和女儿同一阵线。
  “外婆!”周治学万分无奈地唤了一声外婆,他打小就很独立自主,哪有真的干过使唤自家妈妈和外婆的事情,更别说……他的眼神忍不住往自己的外婆和妈妈身上带,自家妈妈前两天还去什么爬山活动,外婆呢还用拐杖拍了个跳舞视频,两人分明比他还要结实。
  单静秋忍不住破功,和女儿对视一眼,这是在外孙回家之前两人就商量好的,要故意挤兑挤兑这个在外头出了名面瘫脸的外孙:“好好好,知道了,我们会去的,你放心。”两母女笑起来就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分外可亲。
  周治学也跟着笑,放下了他用毛笔手写的邀请函,便眼巴巴地蹲在了外婆旁边看起了单大师刚刚画完正在晾干的画,他心中忍不住感叹,他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和全天下说,他的外婆和妈妈有多棒。
  小时候,他有段时间曾经困惑过,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而自己没有,那时候还不太懂事的他,曾经任性地和妈妈哭闹过,虽然时间有些久了,可他已然记得当时妈妈沉默着没应声的难过表情。
  是外婆一把把他逮到小房间里,很认真地同他说了很久很久。
  也是在那天开始,周治学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有爸爸的,他被外婆送着远远地看了眼爸爸,爸爸家的小弟弟那时候才刚三岁,在小区的花园里面完,甚至还拿玩具直接丢那个据说是他奶奶的人,还一把推了旁边的小朋友,把别人弄哭了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哭闹得震天响,想找人告状。
  外婆只是温柔地抱着有些被吓到的他,一下一下地帮他顺着背,对他说,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机会,就像是妈妈和外婆,她们俩都先是自己,然后才是他的长辈,她们虽然对他的人生负责,可必须先考虑自己的幸福。
  “治学,你以后为了外婆、为了妈妈就应该吃苦受累,过得不开心吗?”外婆问他,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觉得这话本应该如此。
  可外婆却摇头了:“不,你错了,你的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你要为自己负责,就像是妈妈喜欢做工作狂,外婆喜欢画画,我们在为了自己的同时,当然要为你负责,可也不能为了你,完全抛弃自己的生活。”
  她温柔慈祥的眉眼就像一幅画一样刻在了周治学的心中:“你现在还小,你不懂,可以后长大了你要明白,为了自己活着,说来有些自私,可这才是自己的人生,以后你长大了,也要为了自己活着,知道吗?”
  等到他长大了,他便明白了,他先是周治学,才是妈妈的儿子,外婆的外孙,他的这一路求学,包括专业的选择,都是在长辈的建议,和自己的爱好中抉择,最后一路走到了最高学府的博士。
  他本科时有个同学,由于跟不上专业的进度,躲在卫生间里头掉眼泪,在他进去安慰后,更是痛哭流涕地说着,他说他不喜欢这个专业、他也跟不上进度、他甚至害怕、厌恶上课,只要一想到上课就浑身发抖,犯起了恶心。
  那时候的他很是疑惑地问道:“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不转专业呢?你也可以和导师好好地沟通,不要这样逼自己……”
  可周治学的话音刚落,对方却很是歇斯底里地对他吼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知道这样会让我的家里人多丢脸、多难堪吗?我爸妈就希望我学这个专业,我们全家人都已经知道了!我要怎么和他们说自己挂科了,说自己在以前是第一,到了这里连吊车尾都算不上。”
  周治学没有因为被吼而瑟缩,他只是认真地对对方说:“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是别人的,你的这些为了别人,只会让你更痛苦,更受折磨,你只有真正地去考虑自己,才不会有遗憾。”说完话的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后来过了许久,他听闻那个同学转专业了,大学毕业时,留了一年级还在读大三的同学找到了他面前,这回脸上倒是没眼泪,他只是看着周治学沉默了很久,送来了一封信,信上写着一句话:
  “谢谢你,让我明白要做自己,要拥有自己的人生,我已经拿到了大厂的offer,不再是那个跟不上进度的吊车尾了。”
  他笑了笑,将信件折好收起,他知道,这一切是外婆和妈妈教会他的,他便只是这么认认真真地做到而已,当然,对上一辈事情不太了解的周治学并不知道,在很多年前,她的妈妈曾像是那个哭鼻子的同学一样,经历过漫长的挣扎,而那时向妈妈伸出手的是外婆,就像他一样,生命就像一场漫长的轮回,画作了一个圈。
  ……
  几日后。
  “妈,这个礼堂好不好看?”周明明推着妈妈的轮椅在校园里漫步,倒是一点也不急,她分外认真地介绍着左右的景点,b城大学她之前做工程的时候便已经很熟悉,所以介绍起来朗朗上口。
  “这个礼堂尤其好看,这设计完全符合美学标准,选色清朗,周边绿化、园林设计也跟得上,很符合b城大学的那股学者气息。”单静秋坐在轮椅上挥斥方遒,很是认真地指点江山,对那b城大学大礼堂更是夸个不停。
  而这,是一场分外真挚的商业互吹,是的,眼前这个大礼堂,便是周明明在十年前的设计,经历了二十八年,成长的不仅仅是单静秋,还有周明明,她工作认真、又很上进,拜托了负累后更是撒欢了往前奔,当初还打包带着儿子和老妈到国外进修了几年。
  后来成立了挂靠异星建筑设计公司的周明明工作室,国内有好几个地标大楼便是经由她设计完成的,甚至到现在都是建筑专业教科书的案例呢,而她本人,现在依旧在一线行业,下面收了好些徒弟,每次方案只要挂上她的名字,几乎中标率都能提高个十成八成。
  周明明一阵偷笑,眼看到了楼梯口,这段通往礼堂大厅的楼梯路段很长,只能自行往上爬,她之前倒是也有设计电梯,可电梯的入口不在这,是所谓的内部入口,她倒是也不好带自己的妈妈过去,而一早她便已经和儿子三令五申,不要他出来接,所以两人就得自己上去。
  旁边有同学路过,看见两人在楼梯口往上看的模样,很是担心地凑了过来,想要搭把手,却愕然地看见那坐在轮椅的老人直接拄着拐杖往上爬,而旁边刚刚还推着轮椅的中年妇人,折好了轮椅后也跟在后头往上攀爬,两人速度极快,甚至还超过好些学生,她们一骑绝尘,和旁边走两步喘两步不怎么锻炼的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想要帮忙的同学忍不住对视一眼,同时失笑,看来还是他们太小看人家,人家可比谁都要厉害一些。
  很快,单静秋便已经和周明明落座到了自己的位置,如果她们二人事先和学校领导说过,没准还能混个前排,只是这一家子一贯低调,便也默默地坐在了中段的家属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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