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看着雷克斯，“如果，你和你的朋友，汪大东好了，你和汪大东，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这样尖锐的问题，雷克斯当然不会回答，反问我，“那如果是你呢？”
……雨龙的角色若换作是汪大东，我只会更加果决地让他去替我承担一切。
因为他是主角，而我是观众，我知道他不会死。
就像我想起雨龙另一个身份，知道他必死无疑后，反而在心里悄悄减轻了让他替我死去的愧疚感。
在某些方面，雷克斯其实和我很像，他会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恐怕心里也是犹疑的。
但若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汪大东，恐怕他无论如何也会替雷克斯挡下一切，但那不会是因为他守护的对象是‘雷克斯’，就算被放在天平上叫他选择的是任何一个不认识的人，他都不会做出这种自私的、牺牲他人的选择。
和那单纯的小鬼一对比，会毫不犹豫舍弃他，而保全自己的我真是一个丑陋的‘成年人’。
跟着雷克斯走，我才发现，这个河堤四周虽然看起来偏，可实际上，沿着河边的马路绕上个弯就拐到了驾着高架桥，铺着柏油马路的城区。
因为多雨的原因，这里的排水系统做得很好，路上积水不多，再加上天热，路面上的雨水蒸发得很快，只剩下几处斑驳的水痕，而大概是不确定现在的天晴是台风真的完全过境还是只是台风眼的缘故，虽然现在不到七点，但路上依然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靠近捷运站，雷克斯突然停住，“柊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侧耳听了一下，果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不断重复一句话——
“我说！KO3是用你老爸土龙帮的钱买的！我说！KO3是用你老爸土龙帮的钱买的！我说！KO3是……”
我立刻兴奋起来，拉着雷克斯循着声音找了过去，远远看去，一个穿着黑衬衫的少年和一帮人对峙着，喊话的正是那群人的领头者，刚刚救过我和雷克斯的刀疤杰森。
和雷克斯躲在天桥的石柱后面，被扯过来的他一脸莫名其妙，“……刀疤杰森？那个男的是……和大东并列KO3的……王亚瑟？”
骚包地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的黑衬衫少年王亚瑟，因为年纪太小并不能撑得起他的阿玛尼衬衫，脸上的表情又太过臭屁，自认为很帅的他落在我眼里却有种说不上的喜感。
没有想到刚好撞上亚瑟王一战成名的子夜十二点捷运事件……只是，现在离十二点还远，王亚瑟怎么这么早就出现在捷运站了？
不断重复那句话的刀疤杰森终于反应过来，“……我干嘛这么听你的我！你让我讲一百遍就一百遍啊！”
王亚瑟正了正自己的衣领，“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们终于成功的把我激怒了。”
“好啊，我倒想看看真的还是假的，KO榜上第三名？”
王亚瑟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我还要赶回家吃晚餐，就让你们在下一班捷运到来之前，”他把自己的包随手丢到一边，而后看着刀疤杰森，一字一句道：“全部躺平——”
眼看这场不公平战斗要展开，念及刀疤杰森刚才救了我和雷克斯，我自觉还是有义务帮一下他的，大喊一声“王亚瑟”，我从遮掩我和雷克斯的柱子后面闪出来，刚想自报家门告诉他我就是那位他老爸要他帮助的‘关柊’，没想到王亚瑟却直接认出我，喊出了我的名字，“关柊？”
不过他能认出我，我也不是很诧异就是了，土龙帮太子爷想打听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
“对啦就是我，这位刀疤杰森刚才救了我……别误会，我不是要拦着你，只是麻烦你手下留情，让他们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只要‘全须全尾’就够了？”
我干笑一下，心里为刀疤杰森祈祷，“……差不多吧。”
说完，看王亚瑟开始活动筋骨，我拉着雷克斯退远，把战场留给他们。
上次汪大东和金宝三是汪大东在打篮球，这次因为人多，一对多的王亚瑟只怕是在打台球，还是那种看起来很随心所欲的花式台球——光是欣赏汽修科小兄弟们的花式起飞法就很有观赏性了。
趁他们还在打，雷克斯偷偷问我，“柊姐姐，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瞎话说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家里长辈认识。”
这话其实说得也没错，就是因为刀疯刀鬼和王土龙认识，才有机会让王亚瑟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嘛。
不出三分钟，王亚瑟打完收工，径直向捷运站走去。我扫了一眼叠叠乐一样一起堆在地上的汽修科小兄弟们，确定所有人都还‘全须全尾’，放心地跟上了他。
王亚瑟回过头，“跟我干嘛，有事找？”
“我们也要坐地铁啊。”背对雷克斯，我冲王亚瑟做了个口型，看清后他脸色一僵，转过身去，“跟就跟吧随便你。”
第34章 chapter34
刚刮完台风，捷运上也不会有很多人，找了节没人的车厢，我和雷克斯舒服地坐下，倔强的少年亚瑟王不知道哪来的矜持，死活不肯让捷运的座椅沾到他的名牌黑色西装裤，执拗地抓着扶手站在一边。
和他的衬衫一样，十五岁的他同样撑不起这条裤子，好好地西装裤硬生生被穿出了喇叭裤阔腿裤的飘逸感。
“王亚瑟，”虽说对别人的穿着评头论足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可是我实在觉得王亚瑟这一身黑非常辣眼睛，衬衫再紧一点我都要怀疑他是要去跳拉丁舞了，“其实你真的不是很适合阿玛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黑，挑眉看我，“那还有什么品牌能配得上我吗？”
“……或者你考虑一下练练肌肉？”
王亚瑟的脸拉下来，“你对我的身材有什么意见吗？”
见状不好，我捅了一把雷克斯，坐在一边给家里打电话，叫司机来接我们的雷克斯很给力地及时挂断了电话，开口解救我，“亚瑟王。”
其实早就在暗中观察雷克斯，却非要假矜持的王亚瑟装作才看到他的样子，“雷家的人？”
“是，土龙帮公子，久仰。”
虽然王亚瑟家里是混黑的，但和经商的雷家的雷克斯，说到底也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两个人就算不熟悉但互相知道也是正常的。
我缩在一边，默默看着本该在两年后认识的两个死对头虚与委蛇着。
“听我爸说，你已经开始交接家里的业务了？”王亚瑟虽然话里在夸雷克斯，语气却很微妙，“……真是年少有为。”
‘交接家里业务’的真正原因是因为雷爸爸一心扑到了阿瑞斯之手上，雷克斯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但该有的套话还是要有的，“KO排行榜第三名，不愧是亚瑟王。”
没意义的对话又进行了几轮，看着快到站了，我打断他们的对话，“雷克斯，王亚瑟，”我深深地看了王亚瑟一眼，“要到站了。”
王亚瑟给我一个了然的眼神。
雷克斯一向敏感，疑惑道：“亚瑟和我们一站下？我记得土龙帮离这里还很远。”
“……碰巧了，我爸让我来这边做点事。”
看着雷克斯最先走出车厢，我冲王亚瑟轻轻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王亚瑟微微颔首回应，而后酝酿起一拳，击向雷克斯的后心。
王亚瑟当然不会真的那么凑巧和我们同站下车，是我在坐车前，偷偷用口型让王亚瑟跟我们同行，想要借王亚瑟试探雷克斯是不是真的没有战力。
然而，积蓄KO3亚瑟王全力的拳头从背后袭来，雷克斯却始终一无所觉。
外套借给我，自己只穿着单薄衬衣的少年回头冲我道：“柊姐姐，先送你回汪家……”
他剩下的话湮没在口中，眼中带着不敢置信看向近在咫尺的拳头。
我的心脏仿佛瞬间停止跳动。
喊出的话完全破了音，“停下——”
王亚瑟显然在出拳时也感受到对手毫无战力的事实，拳头本就迟疑，被我一喊立刻收了回来。然而，拳头虽及时收回，但我没想到，王亚瑟的拳风竟然这么强，依然重重地把雷克斯扫了出去，雷克斯摔在捷运站内的指示牌上，吐出一口鲜血，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柊姐姐？”
“雷克斯……”
听到声响，一个穿着西服，看起来十分硬挺的中年男人迅速地赶到站内，看到这样的雷克斯大吃一惊，“少爷？”下一刻，他看到我和王亚瑟，从怀里掏出枪警惕地对准我们，“你们是什么人？！”
雷克斯虚弱地挥了挥手，示意来人放下手里的枪，“中叔叔，我们走。”
“少爷？”
“我说别管他们我们走！”
我有些不知所措，脚下茫然地跟着在中叔叔的搀扶下挣扎地站起来离开的雷克斯。
被扶着坐到车里，雷克斯阻止中叔叔关上车门，嘴角还淌着鲜血，看向我的眼神里却看不出怨恨，“我选大东。”
我一怔。
——“如果，你和你的朋友，汪大东好了，你和汪大东，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我曾以为雷克斯的避而不谈就是他的态度。但是，现在，雷克斯给出我这样一个答案。
“柊姐姐，不管你信不信，我说过，我没有对你说过谎话。”
车门关上，雷克斯逐渐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王亚瑟也很懊丧，“你不是跟我做口型说他危险？这家伙完全没战力，被你坑了，我亚瑟王竟然有从背后偷袭别人的一天。”
“……他真的，没有战力？”
“绝对没有，没有人可以在我全力出手下依然伪装得了——你怎么哭了？”
这个城市这季节早晚温差还是很大的，夜里起了风，我却不会感觉到冷。
雷克斯的外套还穿在我身上。
我好像突然腿软，忍不住蹲在马路上抱住头，“怎么会有我这么糟糕的人……”
因为我这么糟糕，就总以为这个世界像我一样糟糕。
我自以为聪明，总以为可以揣摩人心，结果呢？
“其实……也什么，我看那家伙根本没怪你，应该你去给他道个歉就好了。”
我本来只是掉了几颗泪而已，但是人一哭就会刹不住车，我哭到说话都不利索，哪里有空回答他。
“你说话啊，哭有什么用。”见我不回答，王亚瑟焦虑地在我四周踱了踱步子，过了一会儿，无奈地蹲下来，手有些无措地搭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下，“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哭了？”
然而，他的手在我肩上才拍了几下，从暗处突然冲出一个身影，一拳砸在王亚瑟脸上，王亚瑟踉跄一下，倒退好几部，最后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个混蛋！”
我顾不上哭了，看着来人震惊道：“汪大东？！你怎么会——”
汪大东把我扯到身后，恶狠狠地瞪着王亚瑟，“你个垃圾你对她做了什么？！”
王亚瑟抹了一把嘴角被汪大东打出来的血，虽然被汪大东、突袭但整个人倒也不算狼狈，“你就是汪大东？”王亚瑟冷笑一下，“原来我竟然是跟你这种人并列KO3的……”他从身后掏出石中剑，身上象征战力的绿光蔓延，“先说好，我没对她做什么，但是我一点不介意和你打一架，毕竟……KO3，一个就够了。汪大东，亮出武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