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宁脸色复杂的看着陆行舟。
“我不知道是谁的。”
你不知道才怪!
上次在小溪边,陆行舟也在,看样子,是他把手钏捡起来了。
他要还给自己吗?
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想。
可无论如何,元宁不能没有这手钏!
她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
趁着陆行舟还把手钏悬在空中,元宁忽然伸手,去偷袭抓那手钏。然而陆行舟的手更快,在元宁的指尖碰到一点点的时候,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叫元宁扑了个空。
“你把手钏还给我!”元宁恼羞成怒。
陆行舟不说话,将手钏握在手里,往前一伸,在元宁眼前一尺远的地方摊开手心。
元宁的表情十分难看。
他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吗?还是小猫小狗?
元宁心里气急了陆行舟把自己当猴耍,却又忍不住想再试一次,万一自己手快抓到了呢?
试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元宁追着他把院子里各个角落都踩一遍,却依然没有收获。
“唷,大过年的,你们这玩猫抓老鼠呢!”
声音有点熟。
元宁一抬头,果然见常云蹲在墙上。
她顿时把气洒在常云身上,“做什么,私闯民宅?”
“我来找他,又不找你。”
说着,常云从院墙上跳下来,站到了元宁和陆行舟的中间,神情亦立即肃然起来。
“朝廷刚收到扬州八百里急报。除夕夜,扬州一度楼起了大火,楼里楼外同时起火,楼中所有人全部烧成了焦尸。”
这可是大案子,元宁顿时没有了打闹,静静呆在旁边。
“谁死在里边了?”陆行舟问。
除夕夜才过了不到十个时辰,就八百里急报传回京,说明死的绝非等闲之辈。
常云的声音益发低沉:“两淮盐运使司衙门和江南制造局总共十二个要员,昨夜一起在一度楼饮宴过年,全死在里边了!”
十二个……朝廷要员……
元宁听得毛骨悚然,什么人,居然能在一夕之间烧死这么多朝廷要员。
正在这时候,她发现陆行舟和常云都在深深地盯着自己。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陆行舟不动声色:“一度楼的掌柜弦月夫人,就是前次绑了你的那个中年妇人。”
一度楼掌柜、中年妇人、绑架、报仇……
冥冥中一条线,在元宁的脑海中串了起来。
“你是说……”元宁惊惶地捂住了嘴。
第42章 初一
陆行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算是肯定了元宁的猜想。
“怎么会……我大哥……不可能吧。”
难以置信。
“这只是个猜测。真相怎么样, 只有过去查了才知道。”
“那个一度楼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楼里的掌柜会出来绑我?”元宁问。
上次常云说, 有些案子能查清楚,但却是破不了的。
那关于一度楼的一切,陆行舟都是知道的罢。
或许, 正是因为这桩破不了的案子, 盛元康才会选择放火这么极端的方式。
陆行舟看着她,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像是在思索什么。
元宁还是第一次见到陆行舟有所迟疑,只急切地看着他:“到底是什么?你说呀?”
陆行舟缓缓道:“一度楼是扬州最有名的茶楼,不过一般人是去不了一度楼的。这楼里最便宜的一杯茶也要五十两银子一杯。”
五十两银子一杯茶……不知怎么地,元宁一下就想起来那两个人贩子口口声声的二十万两银子。
“不过这楼里最有名的并不是茶, ”常云挠了挠脑袋, “而是陪着茶客们喝茶的姑娘。这楼里个个都是绝色,而且气质出众,都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卖的女儿, 而是自幼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
元宁心里一惊, 莫非这楼里的姑娘都是像自己那次一样被绑去的吗?
仔细回想一下, 那次跟自己一起被绑的姑娘,的确个个都是细皮嫩肉的。
专门绑大家闺秀……这一度楼敢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也不知是什么人在背后撑腰。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后台, 常云才说, 破不了案。
见元宁默然不语,陆行舟转向常云,“急报进宫了吗?”
常云点头:“这么大的事, 当然递进去了,不过今儿是正月初一,这个时辰有没有递到皇上跟前,就不知道了。”
元宁心急如焚。
一度楼大火,楼里所有的人全部烧成焦尸……
既然一度楼的人是上次绑架自己的人,那么这把火极有可能是盛元康放的。可楼里的焦尸……会有他吗?
元宁刚刚重生的时候,正是盛元康寻死觅活的时候,他会不会借着这把大火再寻死一次呢?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往扬州赶,或许还能赶在宫里的人到之前做点什么。”
这样的案子,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天下人的。
死了这么多官员,皇上不可能不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更何况,堂堂的朝廷要员被人一勺烩了十二个,就是皇上,估计也能被气吐三升血。
常云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备好了马,就等你了。”
“陆公子。”元宁见他们俩要离开,恳切地喊了一声。
陆行舟回头,看着她。
“若你查到我大哥的下落,请你告诉我一声,好吗?”盛元康若是做了这么大的案子,若是死了,元宁自然难过,若是生,恐怕难逃国法的制裁。
元宁不明白,若是要报仇,为何不只烧死那个什么弦月夫人了事,偏偏要挑在那么多朝廷要员在的时候放火。
两淮盐运司衙门和江南制造局,多是四大国公府的人,这一次,真是闯了大祸了。
陆行舟与盛府毫不相干,元宁不指望他能护着盛元康,但无论如何,元宁要知道盛元康消息。
“好。”陆行舟干脆地答应了她,“也请你转告盛先生和盛夫人,今日我有急事先离开,改日再登门拜年。”
“好。”元宁也干脆的回答了他,便见他们两人飞快的离开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元宁自然再也没有半分睡意。
她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裹紧了斗篷,看着雪一点一点的落下来,把起先跟陆行舟追逐时留下的脚步都掩盖住了。
想起盛元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如果他活着,自然是好。
如果他死了,那他如愿回到他从前的地方了吗?
天色愈发的亮,负责打扫的婆子们都起了,今儿是初一,本是不该扫地的,不过因着晚上下了雪,总得拿铲子除一下道路上的雪。
婆子们一推开门,见元宁坐在那儿,急忙去蓁蓁院里把丫鬟们叫过来。
春风和细叶不一会儿就带着手炉、围脖等物跑过来了,摸了摸元宁的脸蛋果然有些凉,顿时急了,马上给她戴了围脖、帽子,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带回蓁蓁院,马上进行姜汤浴。
因是主子,丫鬟们不能说她,只能提点着。
“姑娘,您身子这么弱,怎么还跑出来吹风呢!”
“我没事,就是屋里人太多了,跑出来透透气。”元宁坐在浴桶里,周身热气腾腾的,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一会儿再睡一觉,就没事了。”
春风正在给她捏肩,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滞:“睡?姑娘你忘了,如今你是县主了,一会儿就得跟夫人一块儿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年。”
拜年?
元宁愣了一下,顿时回过神来。
今儿是正月初一,皇上要在前朝进行大朝会,而宫里宫外有品级的女人也会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年。
细叶估摸着元宁晚上都没咋睡,防着她在宫里打瞌睡,只好去库房里找些提神醒脑的香料,扎了个香包。
元宁从浴桶里出来,拿着香包吸了口气,立马抖了个激灵清醒了许多。
待她更好了衣,正院的人便来提醒她过去跟龙氏一起吃早饭。
与她们母女一同进宫的,还有大伯盛文中。
他要去参加大朝会。而家里其他的人,则会跟着盛敏中一起去城中的相国寺上香。
比起进宫参拜皇后,元宁更愿意跟爹爹一块儿出门游玩。
……
坤宁宫,帝后刚刚起床。
掌印太监魏锦在殿外候了足足两个时辰,皇上才召他进去。
“今儿是正月初一,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一大早的就过来在外边吹冷风。”
魏锦手里捧着扬州八百里送来的急报,声音都有点发抖:“陛下,扬州出事了,出大事了。”
皇上瞅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端起了旁边的九龙茶杯:“拿来!”
魏锦弓着腰走过去,将急报在皇上面前展开。
皇帝啜了一口茶,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了。
哐当——
九龙茶杯摔落地上,砸的粉碎。
第43章 元宵
“怎么回事, 刚才不还好好的, 都没人说话?”谢冲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压低了声音问元宁。
元宁抿了抿嘴, 表示自己也不知。
今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用过晚膳没多久,卫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 因着灯会离盛府不远,索性决定不坐马车,步行过去。
原以为一路上会热热闹闹的聊着天过去,没想到气氛怪怪的。
谢蕴宜拉着元柔走在最前面, 元宁跟谢冲走在中间, 后面是元祯、元慈和谢檀。自然,元祯站在中间,元慈和谢檀站在他的两边。
一开始元祯还不停说话, 但他发现他说了半天, 两边都没人应他。
至于走在前面的人, 谢蕴宜时不时回过头去看谢檀,而元柔自从除夕那日后就一直不太说话,于是都沉默着。
元宁瞅着哥哥被夹在中间着实可怜, 便回过头招了招手:“哥, 你快过来,我走累了,你来拉我。”
“好。”盛元祯忙走过去。
元慈皱眉, 瞥一眼旁边的谢檀,又迅速收回目光:“就你多事。”
谢檀却悄悄笑了。
“要你管!”元宁高高兴兴地挽住哥哥的胳膊,“哥,一会儿猜灯谜的时候,我和冲儿去帮你抢灯谜,你负责猜,我们一定要把头奖拿到手。”
“你们把灯谜全给我,万一我要是猜不出,岂不是很丢人?”
“那也不怕,我们把灯谜全抢过来,只要猜中一个都是我们赢。”谢冲也是信心满满。
元宁想,问题是你能把灯谜全抢过来吗?
因着不说话,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灯会。这大约是京城里一年中人最多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穿得光鲜亮丽地出门,大街上全是人,姑娘们也大大方方地聚在一起说话,连围观漂亮姑娘的登徒子们都毫不避忌的站在大街上左瞅瞅右瞅瞅。
灯光映着笑脸,热闹极了。
盛元祯给元宁买了兔子灯,给元慈和元柔买了蝴蝶灯,谢檀给谢蕴宜也买了蝴蝶灯,给谢冲买了会动的走马灯。
到了这时候,大家才真正的有说有笑起来。
今年的灯会规模比往年都大,灯谜的架子足足摆满了两条街,奖品是京城最大的商行德诚堂提供的百花灯,巨大的灯架上足足挂了一百个灯盏,每一盏上都有一朵不同的花,那花不是画上去的,而是被灯光照出来的剪影。
这样的花灯哪个姑娘会不喜欢?当下街市上的男子们都动了起来。
盛府和谢府的兄妹们自然也不例外,当下便分工开了。元慈、元柔、谢蕴宜、谢檀兵分两路边拿边猜,谢冲、元宁和元祯先尽可能多的拿灯谜,最后集中猜。
本来猜不了的只有谢冲和元宁二人,只不过元祯不放心元宁,谢冲也是个不着调的,便只能陪着这俩不学无术的去抢灯谜。
“阿柔,还是我们俩一处走罢。”谢蕴宜拉过元柔,笑吟吟地往街道左边走去。
元柔略微有些诧异,刚才大家一块的时候,她们俩一起走到没什么,如今是分头行动,怎么把元慈和谢檀仍然留在一处?
她的目光左右晃了晃,见元慈和谢檀虽没站在一处,却都没对这个分法有什么疑议。元柔低下头,轻笑了一下,跟着谢蕴宜一块儿走了。
“咱们也得多抢些灯谜,今儿咱们出来的晚,说不定有人比我们答得多!”
这倒是,京城里人才济济,不管是盛元祯还是谢檀都不敢说一定能拿第一。
“那咱们还等什么,开抢啊!”谢冲说着就冲到那边的架子上,伸手一捞就是好几个灯谜,一边拿还一边用胳膊挤人。
这么个抢法,不激起公愤就怪了。
元宁忍不住笑了一声,扯扯哥哥的袖子:“咱们也快去拿吧。”
……
谢蕴宜和元柔一处走着,一边猜灯谜,一边闲聊。
“擒贼先擒王?”谢蕴宜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元柔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笑道:“是捕头。”
谢蕴宜恍然大悟,“捕头,捕头……果然是。阿柔,你可真厉害,我才猜出两个,你却一连猜了七八个了。”
顿了顿,谢蕴宜又说:“从前我只听说阿慈姐姐有才,没想到你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佩服佩服。”
“我不过是看些闲书,杂学旁收的,所以能猜出来,哪里能比得姐姐的大才。”
谢蕴宜目光一转,笑了笑,转过了别的话题:“等开了春,你就要进宫了,你是去玉嘉的宫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