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赶到卫国公府的时候,元慈早已经等得急了。
元宁看到她的时候,她挺着大肚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荷风见元宁她们到了,忙通传道:“夫人,少师夫人和三姑娘到了。”
元慈回过头,见到母亲和妹妹,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霎时便流了出来。
元宁和龙氏忙上前,扶着她坐下。
龙氏顿时急了,拿帕子给她擦泪:“是我不好,早上阿宁就说让我少带些东西,我磨磨蹭蹭的一直很晚才出门。”
元慈一边吸着鼻子,倚在龙氏身上:“娘,我没事,我就是不知怎么地,自从肚子里有了他,就特别爱流泪,昨儿看到院子里的花掉了几朵,哭了一下午也停不下来,你知道的,我从前不是这性子。”
“那是,从前我的姐姐那可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掉眼泪的狠角色!”
“我真没出息,居然还让元宁这丫头给取笑了!”元慈看着长成大姑娘的妹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宁亦看着大腹便便的姐姐,一面觉得欢喜,一面觉得感慨。
等到元慈没哭了,她自己也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一会儿我又停不下来了,”元慈见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拉过龙氏说话,“娘,你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都是你爱吃的,”龙氏忙叫下人把东西都搬出来,果然元慈都很喜欢,吩咐厨房今天就把鲜菌子做出来。
母女三人说了会儿话,卫国公夫人得知龙氏到了,派人来请龙氏过去。
龙氏知道元慈元宁姐妹俩三年未见,都有许多话说,便过去了。
元宁坐在元慈的身边,看着她鼓起来的肚子,只觉得奇妙极了。前世元宁没有生过孩子,元慈远嫁,生产的时候,元宁并不在她身边。
眼前的元慈比从前胖了一些,她坐在阳光里,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全是笑意。
“要不要摸一下?”元慈察觉到妹妹的目光,笑着说道。
“可以吗?”
“当然了。”
元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元慈的肚子。
“别怕。”元慈将她微微发抖的手掌展平,贴到自己的肚子上。
元宁只觉得摸起来硬邦邦的,一想到里面住着一个小人,就觉得很激动。
“姐姐,我觉得他好像动了一下。”
“是,刚才他踢了我一脚!”
“哈哈,那你疼吗,姐姐?”
“不疼,就是觉得有点发紧。平日里早上和晚上,他都爱踢人。有的时候我吃了辣味的东西,他仿佛也吃了一般,立马就会动起来。”
“你吃辣?”元宁有些惊讶。
她这个姐姐,可是从小嗜甜如命,糕点汤水自不必说,菜也最爱甜的。
元慈苦笑着点头:“自打有了他,我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动不动就爱流眼泪,从前最爱吃甜食,如今非但不能吃,连闻都不能闻。平日里胃口也不济,只有吃辣的时候能多吃一点。”
“那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等生完就好了,只是辣不能吃太多,否则也是伤身,我也节制着,一日里就吃一回,上回见到太子妃,她也说她怀胎的时候爱吃辣,抄了一份御膳房给她定的食单给我,如今我也照着食单在吃,总算觉得自己胖些了。”
元宁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听得元慈这么说,只觉得怀孕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姐姐,你和太子妃?”
当年元宵灯会上的那一场闹,改变了元慈和林清的命运。林清虽然贵为太子妃,不知是否还记恨此事。
元慈温文一笑:“开始我也是心存芥蒂,只是卫国公府与东宫的关系在那里,我自是要去走动的,太子妃不是坏人,彼此也知对方心性,总是能聊得下去。”
谢蕴宜嫁给晋王之后,卫国公府与东宫的关系微妙了一些,但对太子而言,卫国公府仍然是可以拉拢的,林清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女,这点见识当然有,对元慈一直都是以礼相待。
听到姐姐说起东宫,元宁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太子妃生了?”
“嗯,半年前生的,是位小公主。”
难怪元宁在外没听到什么消息。
若是小龙孙,肯定是举国欢庆。
“那盛元柔呢?”
提到盛元柔,元慈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见过她几次,只是她被大伯从族谱中除了名,我也没什么由头与她说话,太子妃是个和善的人,想来她在东宫的日子并不难过。”
“她的肚子就没有消息?”
元慈摇了摇头,过了会儿才叹道:“没有也好,若是有了,以她的性子,难保不会生出什么想法。”
元宁冷笑,盛元柔的想法,早在进东宫的时候就想好了罢。
见自己的话惹得元慈蹙眉,元宁扭过话题:“对了,姐姐,太医可摸出来你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问了三个太医,两个说是男胎,一个说是女胎。”元慈对元宁毫无隐瞒。
要说元宁自己,是喜欢闺女的,只是卫国公府不比寻常人家。
元慈是世子夫人,总要生一个嫡子袭爵的。
虽说往后还可以再多生几个,但若是头胎就是男胎,于卫国公府也好,谢氏宗族也好,姐姐都能早些站稳脚跟。
“姐姐,姐夫如今是谁在伺候?国公夫人塞人了吗?”
元慈这几个月有了身孕,不知道谢檀身边会不会有其他人。
“自我嫁进来后,公公和婆婆就不管我这院里的事了。你这丫头倒懂得多,”这话龙氏问过元慈,但元慈没想到元宁这个没出阁的妹妹也操心起这些来了,“什么塞人不塞人的,你在哪儿学的?”
“不告诉你!”
“切!我告诉娘去,说你不学好,看她不收拾你!”
“这就是娘念叨的呢,她总怕你有孕的时候,有人会趁虚而入。你还笑得出来,说明姐夫这阵子很规矩嘛。”
元慈听着这话,极是受用,笑而不语。
元宁见她得意的神色,便知她在卫国公府的日子好过。
荷风在一旁换了热茶,插嘴道:“世子哪有什么人伺候,世子在屋里的时候,我连茶都不用端了。夫人要拿什么吃什么,都是世子亲自动手。”
“哈哈,”元宁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元康曾说同情元慈夫君的话,没想到如今应了验。
“世子待夫人可好了,除了这院子以外,世子还在国公府另辟了一处水榭给夫人,有书房、有琴房,还有一间屋子专门点茶用,都是只给夫人用的,除了夫人身边的人,谁都不许进出。”
“这真的?”
“真的,平日里连世子要去,都得夫人同意才行。”
不愧是姐姐!
元宁禁不住一乐:“看样子,姐夫是完全叫你给制住了。”
这话刚说出来,便听到谢檀在屋外喊了一声:“是谁在说我坏话呢?”
元宁顿时被呛住了。
真是隔墙有耳,不能随便说人坏话呀。
第110章
元宁朝元慈吐了下舌头, 元慈哈哈一笑, 示意她不用怕。
下一刻,谢檀便掀帘而入。
元宁站起身,朝谢檀福了一福, “拜见姐夫。”
这声姐夫听到谢檀非常受用, 决定不追究方才被说的坏话。
“阿宁,你和岳父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昨日晚上到的。”
当初元宁出事, 盛敏中带着她离京,原本年底要回京参加谢檀和元慈的婚礼,结果在南边某省巡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大科场舞弊案子,一查就是两个多月, 等到案子结束, 已经翻过年去了,索性没有回京。
谢檀这个女婿,还没有正式拜会过他的老泰山。
虽然他是三媒六聘将元慈娶进门的, 但没有得到岳父的认可, 总是还差点什么。
“这次爹爹在各省巡视了多年, 除了你们成婚那年的那桩舞弊大案,后来还有好几桩案子,有些省的学政衙门虽没什么大错, 但问题也颇多, 爹今日要先进宫面圣,等回来还得把带回来的卷宗都整理一遍,爹的意思是, 等他忙完这一阵,再定个日子见你们。”
“那我今日先给岳父写个帖子,等岳父来定日子。”
这次盛敏中回京事先只送了封信给龙氏,谢檀和元慈都是前两天才得到消息。
正式拜见岳父可不是小事,谢檀得将礼品准备妥当,确保不出差错。
“不过如今姐姐这身子行动不便,爹爹的意思,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着那些虚礼,他来卫国公府也一样的。”
元宁这话一说出来,元慈就不乐意了,“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
“我哪有行动不便,你瞧瞧,我哪里不便了。”
谢檀和元宁相顾一笑,忙扶着她坐下。
元慈却倔强着说:“我不坐,站着我更舒服。”
这话却不假,如今她的月份大了,躺着或者走着都比坐着舒服些。
她没怀孕的时候每日都要练剑,如今她也知道不能随便动,但平日里连走动都不让,实在觉得太过憋闷。
元慈想着想着,突然莫名觉得委屈,眼见得泪水就要出来了。
谢檀见她又要哭了,顾不得元宁还在屋里,急忙将她搂住。
元慈一面擦泪,一面道:“都怨你,总不让我出院子。”
“之前你总说腰不舒服,站久了觉得累,我才让你多躺躺。”
“可我现在好了,不想趟了。”
“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不要你陪。”
“那让阿宁陪你?”
元慈听了这话,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说的。”
谢檀苦笑着望着了元宁一眼,“是我说的,你想让阿宁陪你去哪儿?”
“上回大哥来看我的时候,说寻欢酒楼又出了许多新菜,阿宁还没去吃过呢,我得带她去尝尝。”
“你要出府?”谢檀有些为难。
元慈秀眉一拧,声音里立马带了些哭腔:“你刚刚还说可以?”
莫说谢檀了,连惯会撒娇耍赖的元宁见了,都觉得头疼。
“我说的,是让阿宁陪着你在府里走走。”
“府里有什么好走的。”说完这一句,元慈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那……”
元宁见谢檀如此为难,便出了个主意:“姐姐,我确实想吃寻欢酒楼的菜,酒楼既是大哥开的,就跟在自家没什么分别,不若叫他们把菜送到府里来,咱们在这边静静的吃,不是更好吗?”
谢檀闻言,不住的点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只觉得元宁离开京城三年,当真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
元慈却不依:“我天天都在家里吃,就想出去。阿宁,你不知道,上次我去酒楼,大哥给我做了一道蒜汁羊排,放在铁板子上,端上来的时候上面滋啦滋啦地冒着油,可好吃了,这要是等着他们端过来,早就凉了。”
元宁还想再劝,谢檀倒点了头:“也罢,难得你有想吃的东西,要去就去吧,我送你去。”
元慈得了这话,这才笑了起来,又道:“上回蕴宜回来看我的时候也说她也想去,等我叫上她,咱们三个一起去。”说着她又推了谢檀一把,“你快派人去晋王府送信。”
“好,我这就去办。明日在酒楼给你们包一层楼,如何?”
元慈满意地点了点头,元宁自然也说好。
因定在明日,谢檀即刻便出去办了。
“姐姐,你从前总笑话我,我现在发现,你的脾气可比我大多了。你这脾气,多是姐夫给你惯出来的。”
元慈听了,也不否认。
“你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元慈听到元宁突然这么老气横秋的来一句,顿时忍俊不禁,脱口道:“那你呢?”
“我?”元宁一愣,“我也过得很好啊。”
元慈握住她的手,“你如今大了,懂事了,有些话我就挑明了问。阿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三年前的事已经过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元慈见她仍是不肯说,只得作罢。
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跟陆行舟到底怎么回事?”
元宁猛然听到她提陆行舟,顿时脸一红,垂下头支吾道:“没什么事啊……”
“什么没什么事。”元慈一下就站了起来,正色道,“你在皇觉寺跟他呆了那么久,他就不该有点交代嘛!”
见元慈的情绪上来了,元宁忙把她拉回身边坐下。
“我在皇觉寺的时候,是他和泓济大师帮我治病,要什么交代啊。”
“他又不是大夫,用得着他来治病吗?我看他早就对你居心不良啊,要不然怎么会对你的事那么上心。”
“姐姐,人家是我的恩人,你不要这么是他……”
元慈听着元宁的嘟囔,目光顿时幽深了些。
“恩人?”
元宁避过姐姐的眼神,低下头点了两下。
“这么说,你对他是没有什么绮念了?”
元宁不说话。
“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爹娘,让他们给你物色夫君,若是陆行舟上门来死缠烂打,叫爹娘只管把他回绝了去!”
“姐姐!”元宁急忙喊了一声,见元慈噗嗤笑了,便知道她在戏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