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县主——闻檀
时间:2018-10-19 08:10:30

  老夫人听到这里,看了元瑾一眼。“方才便听元瑾叮嘱了上茉莉香片,不想正好得了傅少夫人的喜欢,却是她心巧了。”
  老夫人却是误会了,女孩家的多爱香片。她以为元瑾是看到徐婉来,所以才让丫头换了香片。
  元瑾又不想解释,只能应了:“少夫人喜欢就是最好了。”
  徐婉听到元瑾二字,却是神情一怔。连旁的傅庭都停下喝茶,看向了薛元瑾。
  “这位姑娘名唤元瑾,倒不知是哪两个字了?”徐婉问道。
  当初二人在宫中初见时,正是夕阳向晚,余晖满天的光景,元瑾告诉徐婉:“你不必唤我丹阳,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尚才十岁的徐婉问她:“那你叫何名字?”
  元瑾才告诉她:“我叫元瑾,元是首,因为我是家中的嫡长女。瑾,便是美玉之意。旁人都叫我做丹阳县主,但你是我的友人,可以叫我的名字。”
  徐婉就温柔地笑了笑,道:“那我人前还是叫你县主,人后,我便称你为阿瑾。”
  徐婉生性温柔,容易被旁人欺负,元瑾一向会护着她一些。
  直到有一日,她听到徐婉焦急地和傅庭说:“萧元瑾她这般跋扈骄纵,她根本就不配如今的一切!你又何必……”
  而徐婉不知道,她就带着宫婢,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静静地听着。
  元瑾之前,听过很多人这样说她,不仅说她跋扈专横,还说萧家把持朝纲,惑乱大周。她从未在意过,但她没想到这话是出自徐婉之口。那时候她并没有着急着冲出去,要找徐婉讨个说法,而是很长一段时间静静的思索,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有什么地方让徐婉对她有这样的看法。但是始终没有一个结果。
  后来她只想出了一句话,高处自是不胜寒。越站得高,旁人就越想在你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太后只信任她和父亲,因唯有血亲不会背叛,不会算计。
  所以她后来就日渐疏远了徐婉。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当初的场景,元瑾就缓缓道:“我名唤元瑾,元字乃首,瑾是美玉之意。”
  而听到这里,徐婉的神色霎时就变了!
  她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老夫人都怔了一下:“少夫人怎么了,可有什么地方不合意?”
  徐婉摇摇头,勉强笑道:“只是姑娘的名字,和我一个故人的名字相似罢了。”
  老夫人便笑了:“原是如此,那少夫人还和元瑾有缘呢。却不知是你哪个故人之名?”
  徐婉没有说话,在她旁边的傅庭却淡淡道:“是丹阳县主。”
  老夫人更是错愕,却听傅庭继续道:“她虽名满京城,却非亲密之人不知,她本名是叫萧元瑾的。”他抬起头看着元瑾,继续道,“这位姑娘非与她有缘,而是与丹阳有缘。”
  老夫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她才说:“那倒是真的巧了。”
  元瑾则垂眸站着,似乎并未感觉到傅庭在看她。
  徐婉一愣,对傅庭突然接话感到不大舒服,笑着道:“正是丹阳县主,不过如今萧家都已覆灭,她也不在了,萧家那些乱臣贼子也已伏诛,所以也没有再提的必要。”
  丹阳县主已经成了一抔黄土。纵然有的人再不情愿,过去也只是过去了。
  而元瑾听到她说这句话,却是眼神一冷!
  乱臣贼子!
  萧家这些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亲常年在外驻守边疆,为国征战。即便是有些不妥之处,又何至于被人说成乱臣贼子!她知道徐家势必针对了萧家,在萧家覆灭的过程中,徐家肯定出了不少力。而看徐婉这个态度,恐怕也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吧!
  她这柔和的外表下,当真是藏着一颗缜密而阴毒的心。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她也不会信的。
  她如何能容忍旁人对于萧家的侮辱!
  徐婉虽是笑着,抬头却对上了元瑾冰冷的眼睛,她一时愣住。而等再看时,又发现元瑾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并不能看出异样。
  她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正是这个时候,却有个小厮匆忙地跑着进来,在老夫人面前行了礼,才道:“老夫人,国公爷让我过来传个话,太子殿下要过来。让您且准备着,一同去门口接驾!”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
  太子殿下竟要过来!
  而元瑾,则缓缓地抬起了头。
 
 
第34章 
  众人到影壁恭迎太子殿下。
  此时已然深秋,秋风萧瑟,在外吹一会儿风便觉得冷。
  元瑾心中默默腹诽,这些人成了大人物,怎的一个二个都都喜欢弄这般排场,偏要叫人等不可。想她当年还是丹阳县主的时候,何曾耍过这样的威风和排场,每次赴宴都按时到场,从不拖延。
  虽然她的一切已经成为了过去。
  眼见着已经过了晌午,大家都有些站不住了,但又不敢不等。
  定国公便看向傅庭,问他:“傅大人可有提前得消息,却不知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
  倒不是定国公不愿等,而是这里等着的不止是他,还有各家的宾朋,他又怎能让他们多等。
  傅庭是东宫辅臣,自然比旁人更清楚。
  傅庭摇头:“我也不知。殿下如今要监国,应当是一时忙得不能脱身了。”他想了想又说,“不如去宴息处等吧,殿下倒也不会介意的。”
  定国公也正想如此,得了傅庭的话,便要安排他们先去宴息处,只是正在这时,门房响起了通传声。
  “太子殿下驾到!”
  定国公府及宾客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正说着,太子殿下便到了!
  众人立刻跪下行礼,元瑾也随之跪下。
  不过片刻,一个青年由众大内侍卫簇拥着走进了门内。他穿一件绣游龙长袍,银冠束发,面容俊朗,笑容璀璨,只是眼角略有冷厉之色。这样的面相,倘若不笑的时候,就是极其迫人的,有种宝剑出鞘一般的凌厉。
  元瑾略抬起了头。
  当她看到那张熟悉的,相处近十年的脸时,浑身忍不住的血液涌动,让她的手指几近颤抖。
  朱询!
  终归还是见到了朱询。
  她袖中的手越发握紧。
  她当初将他从冷宫中带出来时,正是隆冬的情景。大雪弥漫紫禁城,她也还是个孩子,但比他要高大半个头。那时候他又弱小又懵懂,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端重华丽的慈宁宫,有些惧怕地往她身后瑟缩。
  因为以前,他若靠近这样的地方,是会被侍卫们驱赶的。
  元瑾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从此后,你就和姑姑一起住,不用怕。”
  他露出一个胆怯而小心的笑容,然后轻轻地点了头。
  那是京城的雪下得最大的一年,他后来时常对她提及那场大雪,诉说当时她如何改变了他的命运。然后语气坚定地说:“……姑姑,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的。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她。”
  他那时候的眼神,实在是让人信以为真。
  但是后来,他却投靠了皇帝,参与了靖王的宫变,夺了太后的摄政大权。有了如今的太子之位。
  而他的确也不是省油的灯,被封为太子之后,就迅速的掌握了大权。将其余几个皇子陷害的陷害,打压的打压,如今他是为太子,也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甚至还有监国之权。这样的人中龙凤,真是亏了他在自己身边隐忍了这些年。
  至于那句承诺,更是可笑了。若是真如他所说,那他自己就不该放过自己吧!
  朱询看了眼众人,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淡淡道:“既是微服出访,便不必多礼,都起吧。”
  众人才谢了太子殿下起身。
  随后定国公迎了上去:引殿下往里走去。
  而跟着朱询的大内侍卫们,则迅速分站到了定国公府门外和主要干道上,将定国公府包围了起来。这位可是太子殿下,是国家未来的继承者,身边的守卫是非常严格的。
  他自是不会注意到人群中的元瑾。
  而元瑾也淡淡地垂下了眼眸。
  若说徐家、傅家这些人只是助力,那朱询,才是真正导致太后下台的原因。是她最应恨之人。
  她无比清楚他的心智、手段有多可怕,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一个人。最可怕之处还在于,他其实才是真正最了解自己的人。他在她身边近十年的潜心侍奉,说不定,他比她自己都要了解自己!
  她现在暂不能拿裴子清如何,就更别说朱询了!
  一切都需要等待时机。
  老夫人安排了众宾客入席,元瑾、元珍,正是和徐婉一席。
  徐婉却因刚才的事,对元瑾有了不舒服之意。因为这小姑娘给她的感觉太像萧元瑾了,而且方才对她的态度,总有一丝说不出的古怪。但是现在人家小姑娘却是笑语晏晏的,对她十分有礼,听说她胃口不佳,还吩咐丫头给了她一盏山楂水开胃。
  徐婉自然不能有什么表示,只能对元瑾道了谢,随后将目光投向了薛元珍。
  其实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薛元珍。
  自家三妹自从见过顾珩一面之后,便心仪顾珩已久。顾老夫人也想欣然受之,无奈何顾珩一句话便否了。
  这勋爵之家不同于文官家庭,是以当权者的话算数。顾珩不愿意,顾老夫人就是说破嘴皮也没辙。
  但是三妹喜欢大于天,徐婉自然要为徐瑶打算。若是突然让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继小姐夺去了这门亲事,那真是要丢尽三妹脸面了。
  “我听闻,大小姐要同魏永侯爷说亲?”徐婉笑着问道。
  薛元珍听到后只是含笑,却也不言。
  她也不蠢。一听徐婉提起此事,心中便是警铃大作。她如何不明白,徐婉是为自己妹妹打探的。
  “一切姻缘皆是天定,却还是不清楚的。”老夫人也笑了笑说,“也是我们这些老婆子操持罢了,指不定到头来就是白忙活一场。幸而不日魏永侯爷便要回来了,到时候自然分晓。”
  徐婉听了妙目一动,笑着说:“若是好姻缘,便是一定能成的,老夫人也不必担忧。”
  薛元珍却能听出她这话中的含义:好姻缘却是能成,但谁知道这是不是一桩好姻缘呢!
  她立刻看向了元瑾。见元瑾只是吃菜,她心里有些焦急。薛元瑾上次回答的似是而非,不知是肯不肯帮她。现在这样,真是让人猜不出来!
  老夫人也不愿意提太多元珍的事,又笑说:“这事是小,倒是未恭喜傅少夫人,我听说令尊要加封一等公了。”
  老夫人的这句话,让元瑾一惊。手中菜不觉落了筷,幸好也没人注意到,她继续淡定地夹了菜,内心却是思绪翻涌。
  一等公?
  徐家之前在京城的世家之中十分不起眼,后来徐家大小姐做了贵妃,家族才有了起色。再后来替皇帝对付萧家余党,便是真的得了重用。难道就要加封一等公了?
  那徐家的势力岂非是更上一层楼!
  徐婉说:“是听家父提过,却不知成不成呢。”
  元瑾手指微动。
  原来还没成!
  这一等公却不是能乱加封的,能封一等公的,多是开国功臣之后。如今忠义侯想仅仅凭借嫁女儿封一等公,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他才需要徐瑶嫁给顾珩!
  元瑾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顾珩却是军功卓越之人。当年他十七岁的时候,就曾因大退匈奴,立下过一等军功。有如此军功之人,朝廷之中还是少数!若能成功,她们家便靠着顾珩有了军功,自然有了一等公的可能。
  元瑾想通了这个关键,便彻底明白过来。
  那她还必须得全力帮薛元珍去争了,至少决不能让徐家得逞!
  “既是好事,那总会成的。”元瑾亦是笑着,看了元珍一眼,“我与大姐,也是得先恭喜少夫人才是。”
  元瑾端了酒敬徐婉,她端的事梅子酒,是极为清浅的,又含有淡淡的梅子香甜,女孩家喝也不要紧。
  元瑾有了这般举动,才叫薛元珍心中一松,知道薛元瑾这是彻底把两人看做了一体,也笑着举杯祝了徐婉。
  徐婉接了梅子酒喝下,亦是唇边泛着笑意,看来是觉得此事大有可能的。
  元瑾却眸色清冷,看着徐婉。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
  当初萧家,何尝不是在权势中忘记了这点。徐家如今的富贵更是极为虚浮,不过是靠着徐贵妃和皇帝有好日子过罢了。倘若一朝得意忘形,那么坍塌便是迟早的事了。
  酒过三巡,吃饭的人渐渐散了,元瑾和元珍则离了席。方才的两杯梅子酒还是喝得有些上头了,二人想去外头吹吹风醒酒。
  两人走到了亭台水榭,薛元珍才看向元瑾,低声问:“妹妹觉得,我该作何打算?”
  元瑾则看着眼前景色,告诉薛元珍:“魏永侯爷不久便会回了。到时候自然会有机缘出现,我也会帮姐姐的,姐姐不必操心。”
  薛元珍才笑了笑:“此事若成,我亦不会忘了你的好。”
  她隐隐觉得,薛元瑾现在的态度,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之前她分明是被动的,但如今,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分明起来。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只需知道,这是好事就行了。
  元瑾却凝望着外面,水榭之外是一片荷池。
  不觉到京城已有两月了,来时还是绿荷遍池,如今已是荷叶凋萎,莲蓬支棱的萧瑟情景。
  今天的天色本来就十分阴沉,不过一会儿,竟然下起了细密的雨丝,将整个荷池都笼罩在了雨中。
  两个人便也走不了了,只能留在亭子里看雨。
  元珍心里藏着对未来的忧虑,原来到了京城,也不如她想的那般好过。只是已经走到了这步,便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眼下看着这秋雨绵绵的景色,她有感而发,轻轻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倒真是此情此景了。”她转过头,看向元瑾,“我最爱之花便是莲了,可此节莲已凋萎,不知妹妹爱什么花?”
  元瑾知道薛元珍不过是她跟她说说话。她看着浩瀚无垠的雨幕,眼中自然带着几分凛冽。淡淡地道:“若说爱什么花。唯一句,我花开后百花杀,只有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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