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县主——闻檀
时间:2018-10-19 08:10:30

  己方将领若被俘,还因此斩首示众,将会对军心产生很大动摇。
  但派谁去谈判,这却又是个问题。
  “我去吧。”元瑾放下了茶杯,淡淡道。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薛闻玉眉头一皱,并不同意:“姐姐,你此番回来已是不易,不能再以身犯险。朝中有许多可用之才……”
  元瑾却一笑道:“我自是不在明面上出现。你派一个人明面做这个谈判之人,我暗中跟着就是。如今在场的人中,应该是我最熟悉朱槙的行事套路,我应该要去的。”
  元瑾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她精通兵法,造诣并不在在场诸位之下。有她暗中把控,的确更好一些。
  元瑾见薛闻玉不做决断,加重了语气:“闻玉,你该让我去。如今还有什么比得上你的社稷重要。你若是真的不放心,派暗卫一直暗中保护我就是了。”
  见这女子竟然直呼圣上名讳,李如康和崔胜都有些惊讶。
  而元瑾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其实是逼迫之意了。
  闻玉微微一叹,他心中自然是极不愿意的,好不容易让姐姐回到他身边,怎能又放她出去。但她偏生要去,以他对元瑾的了解,只要她想去,千方百计的都回去。还不如置于他的保护之中,更不易出事。
  “既是如此,那徐贤忠听封。”
  徐贤忠出列一步跪下。
  闻玉道:“进封翰林院学士徐贤忠为为按察使,加一等侯,次日与元瑾前往保定谈判。”他又看向萧风,“你再派五十护卫,二十暗卫一路跟着姐姐,不可有丝毫差池。”
  元瑾与萧风一起领旨,起身时与萧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此事的慎重。
  说是去谈判,其实是元瑾想和萧风合作,击退朱槙。
  这和之前山西对决不同,这次他们两方皆是兵强马壮。谁强谁弱,自然就能见分晓了。
 
 
第69章 
  西北边漠,夏季夜晚的凉风猎猎。
  顾珩背对明暗不定的帐中灯火,面对波涛汹涌的黑暗河流,风吹着他的长袍。他的面色坚寒如玉,像是雪山之巅的寒冰雕凿而成,对岸的点点星火映在他的眼眸中,却宛如沉入最深的夜色中,隐没得不见踪影。
  下属立在了他的身后,低声道:“侯爷,人找到了。”
  顾珩才抬起头,望着沉暗无光的天边,半晌才伸出手。“画像给我。”
  下属恭敬地递上一副画像,他接过展开。
  风将画纸吹得哗哗作响,那画上女子斜依梁柱,眉眼清冷,容貌绝世,瞳色略淡。萧家人一贯的容貌特征,浅棕色的瞳仁,若是遇到日光照射,必当美如清澈琉璃。将画上的女子衬得更清淡了几分。
  这便是当年,名动天下的丹阳县主的样貌,也是他曾经自小定亲的对象。
  顾珩收了画像,朝着营帐的方向走去。
  极小的时候,母亲就颇带几分神秘地告诉他:“你有一门自小定下的亲事,是如今那西北候萧家唯一的嫡女,太后亲封的丹阳县主。你不知道,旁人有多羡慕你这门亲事。”
  但当时的他并不是很感兴趣,他自来就不是在乎男女风月的人。何况他少年傲骨,也不喜欢母亲说起,自己有个如此家世斐然的未婚妻的语气。他是个男子,建功立业理应靠自己,难不成有了这个妻,他就坐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后来他遇到了阿沅,更对这丹阳县主不屑一顾。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阿沅那样美好的女子,那丹阳县主生在权欲中心,每天所面对的,就是勾心斗角,就是权势滔天。纵然两人自小有亲事那又如何,他从未见过她一面,更是半点不想娶她。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营帐被挑开,里面的人看到他,慌忙地立刻站起来行礼。
  这是个年已半百的老头,穿着件粗布长衫。虽年事已高,倒也目光明亮,只是可能因为生活劳累,额上密生皱纹。他抬起头来看到顾珩的脸时,先是眼睛一张,很快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曹先生不必惊讶。”顾珩坐了下来,说,“我的确是当年,你治好的那个眼疾病人。”
  这人就是当年那个阿沅找来给他治眼疾的乡间大夫,顾珩费尽心力才找到他。看他惊讶的神情,应该是认出自己来了。
  这曹先生有些惶恐,立刻又恭敬地拱了手:“……不知您竟然就是魏永侯爷,实在是有失恭敬!”
  顾珩摆摆手,示意不用说这些客套话。
  “当年我患眼疾一事,知之的人甚少,不必再提。”顾珩轻轻道,“今日找你来,是为了向你询问一件事。我这里有一幅画……”
  顾珩将那幅画拿了出来,本来是要打开那幅画的,却突然间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间觉得手有些沉重,不听使唤地颤抖。
  这个结果,有可能是他这一生都无法承受的!他也许,要背负一辈子的痛苦。
  但是,他必须要知道!
  顾珩终于定下心,将画卷展开,放在了那郎中面前:“老先生既然还记得我,想必记性也是极好,应该还记得当初带我去看病的姑娘吧。你看这画像中的女子……可是当初那个姑娘?”
  曹先生看那画中女子,先是皱眉。随后他却露出了笑容:“没错!虽然打扮不同,五官也长开了些。但的确是这个样貌,尤其不同常人的是她的眼瞳,是要比旁人浅淡一些的……”
  顾珩的手将纸捏得皱起,语气仍然尽量保持平静。
  “曹先生没有看错吧?”
  曹先生又仔细看了看,最后确定地点头:“您那时看不清东西,这姑娘还给了我一锭金子,叫我一定将您治好。老朽这辈子也未见过一锭金子,记得实在是清楚!”
  哪个普通姑娘会出手就是一锭金子!
  “我知道了。”顾珩尽量平稳地说,“送客吧。”
  立刻有官兵进来,恭敬地请曹先生下去。
  而在曹先生下去之后,顾珩就支撑不住了,脑中轰然一声,差点没站稳。下属连忙扶住他:“侯爷!您怎么了!”
  “我……阿七。”顾珩颤抖地说,“竟然是真的,是真的!”
  下属顾七的心中酸楚。他这些年一直跟在侯爷身边,侯爷究竟遭遇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侯爷知道了阿沅姑娘就是丹阳县主,一时无法承受,这是伤极攻心了!
  “您先别急,我扶您起来!”他忙说。
  顾珩也想站起来,但是用力了好几次,都不成功。只抓着顾七的手,目光茫然,嘴唇颤抖:“……真的就是丹阳,她竟然就是丹阳!她是我杀的……阿七,她、她是我杀的啊!”
  “您当时也不知道。”顾七也为他痛心。“您是一直在找她的,想将侯夫人的位置留给她,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您是没有错的!”
  他一直想找阿沅。
  却不知道阿沅就是丹阳,就是他自小定亲的那个人!
  想起阿沅的笑声,阿沅跟他说:“这就是槐花,你快摸一摸。”“你看不见也可以下棋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你整天吃我的饭花我的银子,我的私房都要给你花光了。”
  想起他把阿沅抱在怀里,说:“你若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不放开你。”
  然后她终于说:“我叫阿沅。”
  最后,她是丹阳县主,是被他拒亲,被他一碗毒汤药杀了的丹阳县主。
  顾珩突然间哭了出来,下属从未见过他这样,像野兽的悲鸣,像绝望到了极致,嘶哑而无声。他的手指掐得毫无血色,整张脸扭曲全是泪水。浑身都在发抖。
  顾七非常担忧,他心里明白,这些年支撑顾珩的就是寻找阿沅姑娘。现在知道阿沅姑娘竟然就是丹阳县主,两个人若是没有阴差阳错,本是可以幸福一辈子的。但是顾珩犯错了,他跟着靖王反了萧家,杀了丹阳县主,恐怕他现在是真的几欲求死,想去地下见阿沅姑娘了!
  “侯爷,侯爷,您别这样!”顾七连忙将他扶住,劝他,“当年的真相,您可一定要查清楚!这不是您的错,这是这老天爷心狠毒辣,造化弄人。对了!还有靖王,那天靖王妃不是说,靖王其实早就知道了吗!您难道就不查清楚吗!”
  顾珩似乎仍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顾七心里焦急不已,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还有,那靖王妃薛元瑾也可疑得很!侯爷,您难道没有想过吗?薛元瑾,萧元瑾,这两个人的名字如此相似……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珩听到这里似乎终于有所触动,看向了他。
  顾七仿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有些激动地继续往下说:“您想想,我虽不了解阿沅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和您的事这般隐秘,她会告诉旁人知晓吗?且连细枝末节都说得这般清楚!靖王妃那时候才多大,她才十岁,她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在哪里遇得到阿沅姑娘,还能知道这些消息!”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顾珩低哑地道。
  顾七其实之前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刚才脱口而出,不过是想挽回侯爷的求生意志。但是现在,他却是随着自己说的说,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楚了。
  他的眼眸蓦地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关节,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整件事其实都非常可疑。”顾七说,“侯爷,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我也说不好究竟是什么。我先问您一个问题,您说,当时为什么靖王妃会告诉您那些事?”
  为了混淆他的视听,搅乱他的心神,以便于她能全身而退。
  顾珩想到这里,突然也醒悟了什么。
  一个普通的内宅妇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冷静理智的规划。且一个普通的姑娘,又怎么会背叛靖王,难道只是因为她的弟弟是皇室遗脉?不,这绝无可能。她已经嫁给靖王了,这样的行为,只能是她本质的想法和谋划。
  整个薛闻玉登基事件,真正重要的人物是薛元瑾,是她在其中谋划,从靖王身边偷走了谋略图。她既有如此的心机手段,又有这么强的行动力,并且还对靖王,对他,甚至是对朱询。都恨之入骨,那么……
  顾珩突然抬起头,他是因为太过激动和悲痛,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只有一个解释,薛元瑾,就是丹阳县主!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明一切,为什么她给自己的感觉如此熟悉,为什么她会背叛靖王。这个推测,使得一切的古怪之事完全得以解释。
  顾珩闭上了眼睛。
  如果她真的是阿沅,那她心里必是怨恨极了自己。她明明救了他,他不仅却还害了她。
  顾珩一想到这里就如坠冰窖。但这又是一丝仅存的希望。
  如果她还在人世,如果她还在,那他必定用尽一切办法去帮她,去爱她……
  他低哑的声音开口了:“立刻去查,查薛元瑾的有没有出过太原,遇到过什么人。”他眼中冰寒,“另外,再查当年朱槙,是不是知道阿沅就是丹阳县主。”
  顾七领命而去。
  保定已经进入了秋季。
  朝廷增援的派兵很快就稳住了战局,同靖王形成了牵制之势。但那保定卫指挥使仍然在靖王手中。
  薛闻玉派了徐贤忠去和朱槙谈判,徐贤忠去了一天,回来的时候面色蜡黄,嘴唇发白。
  他跟大家说:“……朱槙的态度很强硬,要求我们放弃保定。他才会放了张指挥使,除此外一步不肯让。”
  萧风听了就一股子怒火攻心,冷笑道:“他这是痴心妄想!”
  竟然连保定都要求送,保定可是京城的喉首,怎么不说把京城也送给他呢,那多方便,连仗也不必打了!
  元瑾却在一旁带着宝结泡茶。
  徐贤忠看向她,二小姐一直沉默,这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每当这个时候,其实她就是在想什么东西的。他拱了拱手问:“二小姐,您可有什么看法?”
  元瑾却说:“这茶叫小叶苦丁,在四川等地很是普遍,又叫青山绿水。”说罢她将沸水倒入茶杯,那茶叶竟在短短瞬间内舒展开来,宛如刚盛放时一般新嫩,一时间,杯底果然如青山绿水般清新,叫人看了就心旷神怡。“只是味极苦,初喝的人怕是有些不习惯。不过这茶去火静心。宝结,你送一杯给大家。”
  宝结屈身应是,将茶端至几人面前。
  侄女亲手泡的茶,萧风怎能不赏脸,他抿了口就皱起眉。元瑾这泡茶的手艺跟她做菜一样烂,偏她还挺喜欢泡茶的,实在是有点折磨人。他道:“阿瑾,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我只是在思索一个问题。”元瑾顿了顿,“朱槙做事必然有他想达成的目的。那么现在,他提出要保定,明知道你们不会答应,他为什么还要提?”
  萧风与徐贤忠对视了一眼,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么说来,其实朱槙根本就是为了激怒我们。他就不想求和!
  徐贤忠道:“那如今可难办了。若我们当真进攻,不顾将领生命。那便是正中了朱槙下怀,舆论传出去于我们不利,也容易动摇军心。若我们不进攻,坐以待毙,却是让朱槙占了先机。”
  元瑾笑道:“徐先生,咱们还有别的选择。”
  徐贤忠看向元瑾,眼眸一闪。
  二小姐果然早有想法!
  三日后,朱槙的军营中急匆匆地跑入了一个参将。
  此时的朱槙正和清虚等一众谋士站在沙盘面前,他身着铠甲,面容沉静端肃。正在平静地商议决策。
  那参将跪在地上,禀道:“殿下,不妙了,咱们陈副将……被敌方擒获了!”
  朱槙皱眉看向他:“怎么回事?”
  那参将才将事情详细道来。朱槙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人。这陈副将是朱槙留在五台镇的部队指挥官。他的任务便是保证朱槙后方的安全,以及粮草运输的绝对效率。算是一个后方的大保证。
  这陈副将今日早上说是去巡查粮仓,却一去不返。下面的人正焦急寻找之时,萧风却已经传出话来说:人在他们手上,想要得用保定卫指挥使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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