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容九
时间:2018-10-20 09:40:31

  管事官又躬身赔礼道:“实在抱歉, 我家侯爷早前出了远门, 尚未回京, 二位若想拜访, 不妨改日再来。”
  “他不在,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啊……”符宴旸不乐意了,“害的我们等了大半天……”
  长陵问:“他有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么?”
  管事官摇了摇头。
  长陵有些不解:都过去这么久了,难不成是重伤未愈,回不来了?
  人不在家, 自然没有巴着不走的理由。
  回途中,符宴旸看长陵一路闷声不吭, 好奇道:“南姐姐, 我瞧你对贺侯都是直呼其名, 你们之前很熟么?”
  长陵:“不熟。”
  “那?”
  “在五毒门的时候, 他借走我一样东西, ”长陵随口胡诌,“我是来向他讨还的。”
  “原来是这样,”符宴旸一脸恍然大悟,又八卦道:“什么东西啊?”
  长陵瞟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圆谎的意思, 圆润的将话题一转:“行了,侯府我去过了,还要我教你剑法么?”
  “要要要,有没有那种速成的,最好就可以把人给唬住的那……”
  “没有。”长陵适时截断他后头的话, “你先说说看,士院生的入试是怎么个比法?”
  符宴旸想了想,一拍长陵肩膀:“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看就晓得了。”
  青溪之畔,楼阁亭榭自成一排,一座飞云画栋,幕帘高悬于户牖,上书:守得云开见月明。
  正是开云楼。
  这开云楼俯瞰一江烟水,门前翠柳系花,应是金陵城中饮酒作诗的好去处。
  至少长陵在跨入酒楼前是这么想的。
  怎料刚迈到门槛边上,没听着清歌舞曲,但闻里头传出“咚咚咚”的伐鼓之声。
  “哎呀,赶上趟了。”符宴旸颇为兴奋,一颠儿一颠儿的往里奔,长陵也跟了进去,楼宇内人声嘈杂,菜香四溢,一眼抓住人眼球的却是搭在中心的楼台。
  台下摆着一面堂鼓,酒保正卖力的用木槌击鼓,台上有两人正在过招。
  “南姐姐,这里,这里有位子!”符宴旸选了个靠近高台的座儿,那桌上还坐着两个年轻男子,正专注的盯着台上的人。长陵看符宴旸一再招手,这才上前坐下,那两人见有人拼桌,似乎并不介怀,只是长陵容颜实让人难以忽略,不免多瞧了两眼,看大美人冷眼瞥来,又悻悻把目光挪回擂台。
  此刻比武的也是两人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劲服绣着金丝银边,颇是华贵。长陵瞄了两眼,瞧着一拳一脚稀疏平常,实在没什么看头:“这酒楼的人都是来围观打架的?”
  前方有人挡住视线,符宴旸歪了一下脑袋,“可不是,你不觉得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看人比武特别得劲么?”
  长陵:“……”
  她举目望去,这家酒楼共有三层,以擂台为中心挑高至楼顶,如此,二三层的雅间客人也能够看到比试——底楼的看客龙蛇混杂,什么类型都有,但是楼上的多是年轻人,有男有女,其中一大部分身着统一的对襟长衫,浅浅蓝蓝十分清雅。
  “他们就是清城院的院生,”符宴旸沿着长陵的目光,解释道:“是不是挺威风?”
  哪儿威风了?
  台上的人不知道耍了个什么招式,惹来一阵叫好,长陵神情漠然的瞥了符宴旸一眼,“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是了,我都忘记同你介绍了,”符宴旸指着台上的人:“这开云楼的老板是清城院的副院士,说穿了,此地就是士院生消遣的地盘,若有闲暇想练手,随时可上擂台比武,当日获胜的人,可免去一餐饭食……看到那边的排牌子没?”
  长陵顺他指尖一觑,见一堵高墙之上挂着一排巴掌大小的木牌,牌上写着各种名字,符宴旸道:“那上头是每个月在这里比武的士院生的排名榜。”
  “都是士院生?”长陵问:“其他院生不能上去比么?”
  同桌一位青年听到他们的谈话,笑了笑:“这儿光是一杯茶都要一两银子,上台比武一次也要花一两,那些江湖草莽哪舍得进来?”
  符宴旸想起长陵“五毒门”的出身,冲她做了个口型:互相看不顺眼就对了。
  长陵第一次听说比武还要塞钱的,不免有些开了眼界,“如不是清城院的院生,普通人能上去么?”
  “平头百姓哪敢来和清城院的人比试?”另一个青年也忍不住插话,“要是真有身手好的,院士自会去招揽,很快也会成为清城院的人咯。”
  “看来二位兄台对清城院很是向往啊,”符宴旸叫了壶茶,替长陵斟了一杯,“你们也是今年赴考的?”
  “你们也是来这儿打探主考官虚实的吧,”那两个小哥见符宴旸一脸青葱,又看长陵十指纤细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不禁流露出几分轻蔑,其中一人道:“今年赴考士院生的可比往年多了一倍,我看,你们还是回炉多练练,过些年再来吧。”
  符宴旸正要发作,长陵问道:“方才你提到打探虚实?莫非主考官也在场?”
  那青年奇怪看了她一眼:“嘿呀,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连王大公子都不认识?”
  长陵眉头一皱,“王大公子?”
  符宴旸指尖朝擂台之下的一主座上的人一比,“就是那个紫衣服的,现下是清城院院士门下第一大弟子,叫王珣,是这次士院生的主考,据说只要在他手上过十招,就算过关。”
  王珣……莫不是当初叶麒假冒过的那个金陵王家的小子?
  她曾见过幼年的王珣,这会儿仔细的瞅过去,认出了那双细长的双眼——在人堆里算是拔尖的了,“既是主考官,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同桌青年瞧大美人一问三不知,索性卖弄开来:“王大公子再是武艺超群,要在三日之中考核一百来号人,那也累够呛,他来这儿先瞧瞧这一届应考生的本事,到时出手也就有了分寸不是?嘿,瞧那小子——”
  擂台上一人被一脚踢了下去,生生翻了好几个跟头,赢了的青年在众人的掌声中鞠了一礼,却没有下去的意思,看样子还等着下一个挑战者。
  长陵斜眼瞧去:“对考生来说,提前在主考官跟前暴露又有什么好处?”
  “最后的赢家可以对王珣提出宣战的要求,”符宴旸道:“王珣也会应战,并且到了考试当天会使用同样的招数,算是对优胜者行的便利吧。”
  长陵这下听懂了这弯弯绕绕的套路——总之就是对肯定能过关的人提前泄露考题,这样到时大家都比较轻松,至于观摩的人则是想从中窥出一二,琢磨有没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就比如符宴旸这样的。
  怪不得清城院不安排士院生与普通院生一起考核,一拨持着剑就把自己当大侠富家子弟,要真对上江湖的野路子,还不得被揍个缺胳膊少腿的哭爹喊娘?
  长陵兴致缺缺的叹了口气。
  这些菜鸟看去半斤八两,也不知还要围观多久才能等到王珣出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亲自上台挑战的念头——小孩儿打架,大人凑上去像什么话。
  倏忽间,一个鹅黄色的倩影飞身飘在了擂台之上,众人举目望去,竟是个姿色秀丽的姑娘,看去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眸中透着一股清冷之意,她手中握着一柄剑,朝台上青年伸出右掌,示意可以开始。
  长陵轻轻“咦”了一声,暗付道:好标致的丫头。
  只听隔壁桌有人窃窃私语道:“这不是方烛伊么?”
  “哎呀还真是,方烛伊都来了,那还有什么好比的?”
  正议论着,二人已动起手来,那叫方烛伊的丫头剑未出鞘,赤手劈掌,仅仅数招就将那青年打的无力招架,一脚将人踹下擂台。
  霎时,整个大厅都喝起彩来,符宴旸更是看的两眼发直,“我家烛伊就是厉害……”
  长陵:“认识?”
  符宴旸不好意思挠挠头,小声道:“说起来……我们算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长陵不大信:“武功差距这么大?”
  “……那、那不一样,”符宴旸一噎,“她们家是武学世家,我这不是没人教麽……”
  这时,只听方烛伊出声道:“还有谁想上来?”
  楼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没人吭声。
  “既如此,就是我赢了。”方烛伊神色傲慢,转头对坐在台下的王珣抱了一拳,不疾不徐道:“王公子,不知我可否有幸与你会一会?”
  王珣站起身来,四下一扫,确认没有其他的挑战者,踏足跃到了擂台之上,方烛伊看王珣双手空空,“你的兵器呢?”
  “不需要。”王珣左手负在身后,言简意赅道:“动手吧。”
  方烛伊得闻此言,并不羞恼,居然也将手中长剑往边上一丢,随即右掌一起,带出一股劲风朝王珣直袭而去。
  她的身法很快,须臾便已欺近王珣周身,然而王珣脚步错动,一招一式分文不差的挡了下来,他并不着急反攻,反倒探起了方烛伊的深浅来。
  两人都散发着“要打快打别哔哔”的干脆劲儿,长陵瞧着对胃口,不由认真的看他们拆了数招,心下已有了计较——这方烛伊确实有点能耐,花招层出不穷,下盘功夫也算扎实,不过可惜,还不是王珣的对手。
  方烛伊跃至王珣身后,一掌抢向他背心,王珣左臂后挥,守中含攻,势头倏地一厉,一掌拍中方烛伊肩头,令她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台去。
  整好过了二十招。
  符宴旸看懵了:“换成我,连五招都过不了吧……”
  长陵睨了他一眼,默默的将“他一招就能把你打趴”给摁回肚里,她一边端起茶杯,一边盘算着在符宴旸考核前把王珣揍残的可能性,忽听场内一阵惊呼,但见方烛伊凌空一跃,左劈掌刀,右握长拳,身形犹如猎豹,笔直的扑了上去!
  王珣当即抬手格开,不料方烛伊双臂带拳犹如蛟龙一般,忽尔来,忽尔往,一时令人眼花缭乱——她瞧准时机,拳头毫不留情砸了上去,王珣手腕一麻,霎时被卸了防御,再抬头,方烛伊的第二轮攻势又排山倒海的击了过来。
  场下诸人皆看傻了眼,“这、这是什么拳法?竟连王公子也招架不住……”
  “一手张指为刀,一手握拳为石,这该不会是——”
  握茶杯的指节微微一白,长陵眸光定住,瞳仁颤了一颤。
  “我想起来了!”有人惊的站起身来,“这是十二年前,凌绝山上,战神越长陵所创的拳法……名唤凌绝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采访一下官二代武林新星:
  ——王珣:大家好,我是王珣本人,不是某个不要脸的小侯爷假冒的那个。
  ——方烛伊:大家好,我是金陵第一美人方烛伊,我的偶像是越二公子,如果我早生十年,一定嫁给他。
  ——符宴旸:大家好,我叫符宴旸,我的偶像是我大哥和絮姐。
  ——周沁:大家好,我叫周沁……我最崇拜的人是……
  ——符宴旸:你谁啊?这里是士院生的地盘,你走开。
  ——周沁:不、不好意思,走错了。
  (年轻辈的cp怎么站?唔……是个问题。)
 
 
第四十一章 :追忆
  话音方落, 方烛伊裹挟着一股劲气拍了上去, 王珣不再保留实力, 二人就这么酣斗起来。
  同桌的青年喃喃道:“早闻这凌绝拳失传多年, 方家的小姐怎么会这套拳法……”
  邻桌有人接话道:“嘿, 我觉得,多半是荆无畏荆将军教的!”
  “荆将军?”
  “你们都不知道么?这荆无畏将军在十多年前可是越家军麾下的名将,泰兴一役,越家大公子临终前嘱托他率越家军扶持当今皇上, 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封荆将军为开国军侯……”
  “那与方家小姐什么关系?”
  “荆将军是这方小姐的舅舅, 你说越二公子将拳法传给荆将军, 荆将军又教给了自己的外甥女, 那有什么稀奇的?”
  长陵听到此处, 脸上的血色已如潮水般褪去, 她死死的盯着擂台,看着方烛伊一拳一眼,的的确确与是她自创的凌绝拳有几分相似。
  擂台上的两人已过近百招,方烛伊拳法虽奇,总算王珣功夫底子深厚, 稳扎稳打,瞧出了她身法的破绽之处。
  他胳膊一展,内力荡涌而出,逼得方烛伊连连倒退,堪堪退到了台下。
  至此方毕, 王珣抬袖为礼道:“承让。”
  方烛伊面上并没有太多灰败之色,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桀骜道:“不是凌绝拳输给了你,是我内力不如你。”
  王珣没有与她斗嘴的意思,只淡淡一笑:“那是自然。”
  这一番比试几度辗转,看客们皆觉得畅爽,还没来得及拍案叫绝,忽听到一声冷笑:“就这狗屁东西也好称是凌绝拳?”
  众人一听哗然——何人如此口出狂言?!
  正要替方小姐讨个公道,一望去,却见开腔的是个绝色美人,厅内倏地默了一瞬。
  方大小姐已是美人中的翘楚了,但这女子一身气度,当真比画里走出来的还要清雅绝俗——一时之间,呼之欲出的脏话愣是给卡在了喉口。
  方烛伊本来听到有人置疑凌绝拳已是不悦,看对方的样貌比自己还要出众,心下更是着恼,指着长陵道:“你说什么?”
  “我说,”长陵缓缓站起身,“你练的若是真正的凌绝拳,就不会连一百招都斗不过去。”
  她用了个“连”字,这下王珣也蹙起了眉——哪来的女子,说起话来口气如此嚣张。
  符宴旸看方烛伊起了愠色,又见长陵也是一脸不爽,实在没摸清状况,正想开口劝阻,方烛伊当先踏出一步:“听姑娘的语气,你懂凌绝拳?”
  长陵嘴唇几乎未动道:“不巧,比你懂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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