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非良人——丹青手
时间:2018-10-22 10:16:46

      白骨眼神一沉,面上没了表情,极为冷漠麻木,出了屋子便轻身上了屋顶,几个飞跃消失在夜色中,根据记忆原路返回肃王府。
      离开时王府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可现下却乱成了一锅粥,仆从来回奔走惊恐,侍卫一批一批往府外奔去。
      刚头热闹的大宴已然一片狼藉,地上甚至泼了一滩滩血迹,甚至有人的残肢,场面极为恐怖。
      白骨轻身一跃悄无声息落在屋檐之上,平平静静看着,这种场面见多了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心中一时有些不喜,自己的猎物被旁人捷足先登,那一身怒气无处发泄,神情便越显阴戾。
      “长老。”屋檐另一处传来一声轻唤。
      白骨回头看去,见是公良亶便开口问道:“刚头发生了何事?”
      公良亶看见他手中拿着的鞭子,向前几步在他身后道:“肃王府中的一干侍卫突然群起而攻,席上众人皆被攻击,受了重伤,慌乱之间肃王被侍卫劫去,现下不见踪影。”
      “往哪处方向去了?”
      轻描淡写的语调极为平和,却莫名透着一丝威胁,少见的怒意在白骨周身透出,哪个男子被这般羞辱能平和下来,自己若不说出肃王下落,恐怕就得先肃王一步死于鞭下。
      公良亶默了片刻才开口,“那群侍卫往东南方向的林子而去。”他微微一顿,又提醒道:“长老,那是王爷……”
      白骨理他才有鬼,话还未听完便飞身往那处方向跃去,白衣轻衫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公良亶眉心一敛,当即快步跟上,肃王若是出事,今天席间每一个人都逃不脱天家震怒,他绝不能放任不管。
      席间本就已近后半夜,再这般一折腾天色已然蒙蒙发亮,几个王府侍卫神情麻木地将肃王绑在树干上。
      再一细看,这几个侍卫皆眼眸无神,动作僵硬没有生气,待绑好了肃王便如有人引导一般,零零散散离开了林子。
      楚复上前一探鼻息,转向树下站着的端方公子,“公子,人吓晕了。”
      树上叶间微微染尽天光,浓绿的叶子透出淡淡的青,叶上依稀可见清晰的纹路,夜尽天明,风微微拂过带着一种淡淡的寒意。
      树下的公子闻言轻笑出声,看似脾气极好,说出来的话却比这晨间的寒风还要刺骨,“用刀子捅醒,这样晕着怎么会有意思?”
      楚复闻言立即拔出靴中的匕首,正要下手却闻不远处细微声响,那声音清冷淡漠,“你确定那些侍卫是往这一处来了?”
      “十七确定。”
      楚复忙看向秦质,秦质微微一敛眉。
      说话间,白骨忽起一旁有异,足尖轻点往前飞跃而去,便见林中空空荡荡,只余树干上绑着的肃王。
      肃王不复先前风光派头,头发乱糟糟的垂落下来,发冠早已不知去了何处,身上的华服被血沾染,双眼蒙着从他身上撕下的条状衣摆,形容狼狈。
      公良亶端看一眼,“好像被折磨的地晕过去了,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白骨冷笑一声,言辞阴郁,神情轻蔑,“在我面前他可没有晕的资格。”说着一鞭挥出,鞭子带着凛冽的风劲袭向肃王。
      带着倒刺的鞭子有沾染的盐粒,触及到血液自动融化进肉里,可谓是酷刑上的酷刑,加之白骨使鞭手劲极巧,这一鞭打在经脉处,肃王猛然痛醒,一声含糊的低吟后,当即便哀嚎不断。
      公良亶站在一旁眉头紧皱,却又不敢拦阻。
      白骨平平静静看着,片刻后唇瓣轻启,一开口声音便变了一个调,听在耳里便是温婉女子的声音,“王爷喜欢这鞭子吗?”
      肃王闻言不语,想来是知晓现下这般处境于自己有多不利,也知此人是刻意羞辱自己,王爷至尊自然不能被人轻慢,便死死克制着怒气,紧紧闭着嘴。
      可惜他碰到得是白骨,暗厂出来的人刑罚逼供可个个都是好手,白骨鬼宗长老,那手段又如何是人消受得起的,一鞭下去痛入骨髓,命去了一半,却吊着一口气根本死不成。
      肃王疼得痛不欲生,面目已然痛苦到扭曲,只愤怒道:“你究竟是何人?!”
      白骨面上轻轻浮起一抹笑意,苍白平静的面容看着颇有几分丧心病狂的意味,“小女子叫阎王,王爷猜一猜是哪一个阎王?”
      肃王手上不动声色地使劲,却根本挣扎不开,那身上的冷汗不住直冒,“本王如何知道你是哪一个?”
      话音刚落,带着凛冽风声的鞭子一下袭来,鞭子上的倒刺嵌在肉里,沿着力道顺着皮肤滑去,一鞭下去便是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疼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王爷这都不知晓也不知怎么做的王爷,这阎王自然是那个送你去黄泉的阎王……”
      说着鞭子又挥下,肃王再也支撑不住开口求饶,“女侠饶命,饶……命,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只要放过本王……”
      白骨闻言半真半假道:“王爷既然这样说了,那确实不能太过为难王爷,这样罢,王爷今日便学一学那青楼妓馆的花娘,叫给小女子听一听,若是叫得好听,那小女子就放过王爷。”
      这分明被是当做一个娼妓耍弄,堂堂一个王爷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肃王紧绷着面皮,终是熬不住身上的疼痛,开口敷衍般叫了一声。
      白骨面露阴冷,猛然又是一鞭,“太轻了,王爷这般喜爱女色,耳濡目染难道没有学一学其中一二手段吗?”她手上一聚内力,狠狠甩了一鞭,“继续叫!”
      那语气极为狠戾阴毒,配上着温婉女子的声调,有人听在耳里瞬间不寒而栗。
      肃王心中惊恐万状,吓得浑身淌汗,头皮发麻,不住发抖,仿佛面对着一个可怕的魔鬼,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生不如死地学着那些娼妓的□□叫声。
      可无论怎么叫,白骨都不满意,不满意便是鞭子伺候,肃王整个人身上已然没有一处好皮,血肉模糊如同一个血人。
      白骨见差不多了,阴阴一笑,手灌内劲正要提鞭而去。
      公良亶心头大慌,连忙上前拉过白骨的鞭柄,鞭子大偏而去。
      肃王已是强弩之末,被这鞭子带来的凛冽风劲,吓得没缓上劲,彻底晕死过去。
      白骨冷冷看向公良亶,忽然丹田一阵剧疼,似体内有什么相互冲击,她脸色骤然发白,险些没站住脚。
      公良亶连忙俯身道:“长老,肃王若是死了,圣上不会罢休,今日席间众人都会被牵连,还请您多考虑一二!”
      白骨闻言不语。
      公良亶只得再替肃王说话,一时言辞恳切,“肃王怕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对您存这样的心思,现下已然这般,他无法再烦您……”
      白骨轻嗤一声,额前起了一片薄汗,浑身疼得绷紧,心头暴怒,猛然一鞭打在地上,似恶心到了极点,“闭嘴,别再说这令人作呕的话!”
      公良亶从未见过白骨如此疾言厉色,当即便住了口,心下大惊看着人转身离开,消失在林中。
      过了许久才觉背脊出了一身冷汗,忙接着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片刻后,不远处树上二人悄然落地。
      那白骨显然是极为厌恶男人对自己存心思,这话对自家公子而言何其难堪?
      楚复不由看向自家公子,果然见得面色极为难看,甚至微微有些苍白。
      “公子?”
      秦质垂着眼睫默不作声许久,才微微开口轻道:“把那东西割了,挑了脚筋送回去……”
      林下微风拂过,清润的声音美化了话间残酷血腥的骇人意味,渐渐散在风中,一切归于平静。
 
第77章
 
      肃王出事,天子震怒, 倒不是因为肃王有多得天子的心意, 只是肃王此次遭了太大的罪,一个王孙贵胄竟被凌虐至此, 甚至处以极刑,如今形同宫中的太监一般, 甚至不如宫中太监, 至少太监还能走动,而肃王却要一辈子瘫在床榻上。
      鞭刑加之极刑, 如此残忍的手段,这般藐视天家的威严,不将皇族放在眼里,叫天子如何不震怒?
      一时间, 王府所有侍卫来回盘查, 皆是一问三不知。
      那日宴席过半离开了小部分人, 还有一部分皆在,肃王宴请的人也一一被请去了大理寺,每个人说得都是相差无疑, 一点有利的线索都没有。
      而那些侍卫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去不回, 隔日发现全部自尽在林中,皆是自己动手绝了性命。
      肃王得罪的人是女子, 大理寺便往烟花柳巷这一处查, 可惜肃王玩弄糟蹋了太多女儿家, 连他自己都记不得究竟有多少, 更别提对照声音去找这个人。
      此事事关皇家威严,肃王受了什么伤自然是不能说的,一时只能捂着藏着,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大理寺那处查案束手束脚,这肃王一案便成了个无头案,那身上的鞭伤乃是暗厂一贯的勾肉酷刑,一时苗头全指向了暗厂这个杀手云集的地方。
      帝师王进生一事本就牵挂天子心中,历年来时有官员意外横死,现下又发生了肃王一事,终是让这个隐于黑暗的江湖组织显在天子面前。
      那日白骨体内古怪的东西相互冲撞之后便没了动静,她精疲力尽卧在床榻上躺了许久才缓过劲来,微微一思索,终是想起了那日街上巧遇的老者。
      那时手腕上微微有觉刺疼,好像是给自己下了与之相克的蛊?
      白骨为此还特地等了些时日,也确实没再出现走火入魔的征兆,一时便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可那老者说的白玉引蛊又是何意?
      白骨苦思许久未解便只能放在一边,起身梳洗一番,又乖乖拿起白玉梳自己梳头发,心里忽然有些委屈,她已然好几日没见到秦质了。
      肃王一事牵连诸多,这些日子他极为忙碌,一步都未踏入这处,问过婆子才知晓是每日都回了秦府那处。
      白骨怕自己所为牵连了他,本想寻他问一问究竟,却每每都碰不到人,问褚行又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寻到了秦府门口蹲人。
      今日才刚蹲下,便见前头天青色衣摆。
      白骨忙抬头看去,寡淡的面上轻轻笑开,连黝黑的眼珠子都是亮晶晶的。
      秦质一眼不错看着,半晌才淡道:“蹲在这里做什么?”
      这可就有些冷淡了,连笑模样都不给,白骨一时有些不开心,面上的笑一下淡了下来,垂着脑袋站起来,忽又想起他那日半夜说得话,一时有些许拘谨。
      秦质像是不打算再说话,也没有请白骨进府的意思,二人便就这样干站着看。
      白骨见他完好无损站在眼前,便知肃王一事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一时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这莫名的生疏感叫她有些不喜现下的沉默。
      想起那一晚的秦质,她心口莫名有一些紧绷,不由微微靠近他,低声问道:“你那日晚上想和我说什么?”
      秦质闻言眼睫微微一颤,看着白骨思绪似不在这一处,过了一阵,他唇瓣微动却没说话,面色有些苍白,神情似有些许难言之意。
      白骨一愣,不由仔细一看,可他面上却又没了表情,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她都没有看过他流露出那样的神情,似有些难以启齿一般。
      白骨满目疑惑。
      秦质忽而开口,“我那日是想和你说,当初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我并没有不想和你做兄弟,有你这样一个弟弟我一直很开心。”说着,他眼微微一眯,言辞轻缓,似试探般道:“往后我们各自成家,与自己的妻子在一起,往后即便见面不多,也还是一辈子的兄弟,你觉得好吗?”
      白骨闻言眼睛一亮,面上的笑意盖都盖不住。
      一辈子的兄弟!!!
      白骨忙点了点头,看着秦质郑重道:“我们不只这一辈子做兄弟,下下下辈子也要做兄弟,我们永远是兄弟!”
      褚行听在耳里只觉惨不忍睹,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看自家公子的神情。
      现下这场面是他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句老话最直观的感受了。
      秦质听白骨说完,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默了许久才轻轻笑起,神情极淡,“这样也好,我还有事,你先回去罢。”
      白骨闻言可听话了,一个字也没问,语调带上了心中的欢喜,“那大哥要早些来看我。”
      秦质闻言连笑都没了,只言简意赅“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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