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微带三分沙哑,却意外的勾人心魂。
她没有力气挪动身子,依旧是借力靠在祁舟辞肩头,甚至连唇瓣张合时还轻擦过他的脖颈间,唇间暖暖的气息也尽数洒在他颈侧。
祁舟辞握着睡袍的手一松,侧目望进了那一双美不胜收的漆黑眼眸里,她的眼底最深处荡漾起高山初融的圣洁雪水,初时冷,片刻后灼热似燃起心火,以燎原之势蔓延。
对视良久,玉微软若无骨的手臂蓦然攀上了祁舟辞的脖颈,她细腻的手臂肌肤触在他颈后,莹白的指尖微微扣在他的发间,迎着他幽深的目光,送上了自己的唇。
鼻息间的微润幽香弥漫,祁舟辞扣住玉微摇摇欲坠的腰肢,和手臂一样,柔软得不像话。
玉微唇瓣贴合在祁舟辞微凉的唇间,笨拙地凭本能探索着,她吮.吻着他薄薄的唇,似乎不够,她又探出舌尖细细描摹在他极具线条感的唇上。
祁舟辞眼中的那一丝清明在玉微探出舌尖时彻底烟消云散,眼底闪过深浓的暗色,他轻启唇,触上玉微的舌尖,缓慢地将她平放在床上。
他微润的指尖一寸寸掠过她细腻的手臂,抚上细细的肩带,褪下。
睡裙是鹅黄色,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娇软无力,肩带滑落至手肘时,莹白在眼下展现,祁舟辞艰难地挪开视线,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她不久前衣衫尽褪的模样,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
吻也渐渐变了质,掠过她绯红的脸侧落在她耳侧,逐渐向下,掠夺着她所有的美好。
她的睡裙彻底松垮,遮掩不住半分风情。
玉微模模糊糊地回应着祁舟辞,若说刚才她还留有几分清明,此刻已经完全是强撑着,她咬紧了自己的舌尖,直到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时才松开了牙齿,意识终于堪堪回拢几分,她不能现在晕过去。
此刻晕过去,功亏一篑。
但显然这种勉强的清醒也维持不了多久,玉微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与她的衣衫不整不同,祁舟辞的身上干净整齐,一丝不苟。
若不是他眼中的暗色太明显,玉微甚至看不出他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沉沦,她抬起越来越沉重的手臂触在祁舟辞军装的腰带上,轻轻一扣,腰带应声解开。
她又抬手去解祁舟辞军装的纽扣,她眼前有些模糊,手下的动作也迟钝了下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解开了两粒,她的耐心却是所剩无几,脱掉外面的军装还有里面的衬衫。
太累。
她索性勾住了祁舟辞搂住她腰身的手,放在了纽扣上:“扣子……”
祁舟辞指尖触及那冰凉的纽扣时,混沌的神智蓦然被拉回几分,他垂眸凝视着身下已经融成一滩春水的人儿,鸦青色的发丝凌乱的散落在床榻间,有几缕飘落在唇角半遮住了胭脂红的脸庞,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合。
他勾起那几缕发丝挽在她耳后,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耳侧的轮廓,心间燎原的火逐渐平息了下来,他不该在她意识不清时要了她,这是趁人之危,尽管她已经是他的妻子。而且她如今的身子也承受不起。
祁舟辞翻身坐起。
身上突然一轻,属于他的气息在一瞬间完全抽离,玉微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蹙,模糊的意识随着他的离开而变得清明起来,刚才咬破舌尖的效果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玉微支起身子,娇软地唤道:“夫君。”
她的睡裙被褪下一大半,她一支起身子,顺滑的睡裙止不住地下滑,雪白寸寸显露在渐暗的天色里。
祁舟辞及时地按住了下滑的睡裙,把散落在手肘的肩带重新拉上她的肩头,目光触及她脖颈间残留的点点绯红时,勉强平静下的那股火隐有复苏的念头。
祁舟辞敛了敛眼底纷杂的神色,倾身过去,唇轻轻印在玉微额间:“睡吧。”
玉微垂下眼睑,祁舟辞已经彻底清醒,今天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她软软的靠进祁舟辞怀里,双手环在他腰间,唇线刻意擦在他脖颈间,模糊不清地道:“冷。”
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祁舟辞目光落在玉微光.裸削瘦的肩头,白皙细腻的肩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绯红,隐隐有延伸向下的趋势。
她抬头望着他,一双盈水眸子泛起勾魂摄魄的光泽,她却似乎尤不自知,出口的声音微带着几分情动的婉转娇喃:“夫君,我冷……”
祁舟辞别开眼,缓缓地把她平放在床上,拉起被子为她盖上,转身去了浴室。
等祁舟辞离开后,玉微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微眯起眼睛,果然她还是太急功近利了,按照祁舟辞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在以为她心里有人而且还是在她意识不清时和她圆房。
看来还是得再等等。
或许……
玉微眼里滑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可以刺激一下他。
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祁舟辞还没出来,玉微已经有些困了,她慢吞吞地把头发捋在右肩,侧着身子躺了下去,卷过被子睡觉。
反正今天不可能继续下去,她还是先睡了吧。
祁舟辞回到卧室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他凝视了蜷缩着身子睡得安稳的玉微半晌,最后目光落在她空白一片的脖颈间。
良久,他绕去床头,拉出抽屉,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打开。
素净的铃兰项链安静地躺在深色的礼品盒里。
祁舟辞执起项链的一端,含苞待放的铃兰摇曳在空中,隐隐约约可以窥见铃兰花瓣上雕刻的“祁”。
他重新坐回床边,倾身,展开那条素净的铃兰项链,指尖绕过玉微柔滑细腻的脖颈,扣上项链。
疏淡的铃兰坠落在她脖颈间,点上一抹幽静。
祁舟辞欠身吻在她的颈侧:“吾妻。”
第91章 乱世生殊(十三)
玉微这一装睡过去竟是睡了好几天,她生病了。本就弱的身子,沾了一身湿气,会病倒也在意料之中。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只感觉脑子似乎一寸寸在缩紧,缩到最紧后又开始缓慢地膨胀,热疼交织,连嘴里都一阵阵发苦。她隐约听到了嘈杂的喧嚣声,却是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的意识消失在一双微带凉意的手掌里。
玉微生病了几天,祁舟辞就留在祁公馆陪了她几天,把一应的军务都搬到了祁公馆处理。
副官们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已经习以为常。
玉微醒来已经是好几天后,她睁开眼便看见祁舟辞靠坐在床边,他似乎没有睡好,眼底泛起乌青,在白皙的脸上尤其明显,连以往一丝不苟的常服此刻都显出三分凌乱。
玉微支起身子:“夫君。”
祁舟辞微阖着眼假寐,听见玉微低低的呼唤声,立刻睁开了眼,把床边的靠枕搁在玉微身后,声音里有几分压抑不住的怠倦:“还有没有感到不适?”
他温热的手背覆在她的额间。
玉微拉住祁舟辞的手,摇头:“我很好,夫君你上床睡一会儿?”
他眼底那深深的倦色完全掩藏不住,估计这些天她昏睡时一直是他守在她身边,她昏睡过去前感受到的那一抹凉意应该也是他。
祁舟辞回握住玉微的手,微勾起唇角:“不了,你好好休息。”
玉微挪动身子倚在靠枕上,脖颈间似有轻柔的流水滑过,她低下头,入目的是一条铃兰项链,纯净剔透。
与萧今送的璀璨夺目的铃兰项链不同,她颈间的这条铃兰项链淡雅素净,比起那过分华丽奢靡,失了铃兰本身幽静纯粹的项链,她脖颈间莹白的铃兰赋予了项链优雅与灵气。
玉微指尖轻触在那莹白的铃兰上,唇角扬起一抹纯粹的笑:“谢谢夫君。”
她在记忆深处努力地搜索,最后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条项链,她的记性一向不错,不至于这种刻有祁舟辞的姓的项链见过却想不起来。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这条项链是祁舟辞不久前去特意定做的。
祁舟辞目光落在玉微脖颈间,那里已经没有点点绯红,铃兰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他抵唇轻咳一声:“喜欢就好。”
祁舟辞不太自然的神色更是印证了玉微的猜想,一直到她出了门,逛到了繁华的西式大街上,她脑海里都还能回想起他那不太自然的模样。
玉微轻轻一笑,他吃醋起来时倒也有趣。
她拐过几条街,逛到了北城大戏院。
这个时代的电影业还不算发达,大戏院里上映的电影也不过是黑白电影,她其实是没有多少兴趣来看这种无趣到有些乏味的电影的。
但留过洋的萧今却甚是喜欢,他一有时间便会到大戏院看几出电影解解乏。且北城大多数达官贵族也喜欢,因为电影传入国内不久,很是新奇,也恰好能填补达官贵族空白的闲暇时间。
这种喜欢表现在上映的电影票经常被抢购一空,电影一度被捧到空前高的地位,有些观众为了能看到电影甚至不惜等夜场。
北城有四大戏院,而北城大戏院作为北城最大的戏院,是萧今未离开北城之前最常光顾的一所戏院。
玉微望着眼前白色的西式大楼,的确辉煌。
她交了电影票后进入了戏厅,她今天也只是来碰碰巧,兴许会遇到萧今。
电影名为《夜时》,讲述的是一个贫苦女学生和一个富家公子之间的爱情故事,整部影片充满了这个时代特有的风情——灰暗压抑。
玉微喜欢边看电影边吃一些不会散发出气味的零嘴,这个习惯到了这里也没改。
这部老旧的影片太乏味,她看得有些昏昏欲睡,准备吃一个橘子醒醒脑子,因为怕惊扰到其他人,她是在戏厅外刻意剥好橘子后拿进来的。
她掐着橘子瓣,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却在抬头时被屏幕上女主角流.产的画面给刺激得手一抖,剩下的一小瓣橘子从手中滑落。
她眼睁睁看着那一小瓣橘子一路滚落到了坐在她身侧人浅色的长衫上,带出了一条长长的深色水渍。
玉微喉咙一卡,嘴里的那瓣橘子咽下去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到底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奇元素乱入了电影,明明她低下头时,男女主角还在拥抱阶段,怎么她吃个橘子的时间就流.产了,简直不要太跳跃。
这剧情发展是坐了火箭吧?
她慌忙地咽下橘子,赶紧拿出手帕从身侧人的腿上捻起了滚落的橘子瓣,压低声音道歉:“先生,很抱歉,等电影结束我去百货公司买一件长衫赔你,可以吗?”
她的声音又低又柔,混杂在高昂嘈杂的电影声中,几乎要被淹没。
萧今却是听见了,他侧眼,她就坐在他身侧,穿着一身长旗袍,黑直的秀发微挽,秀美的脖颈间戴着一条铃兰项链,但显然不是他送给她的那条。
他眼中妒火又起,但不想惊动身侧的人,也压低了声音:“嗯。”
玉微看见萧今时,眉心一跳,他果真在这里,她假装并没有看清身侧坐着的人是谁,淡然地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电影。
戏厅内没有灯光,只有荧幕上闪烁的黑白色,她假装认不出他倒也不会突兀。
萧今见玉微面色无异,心间涌起失落,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在此刻被她认出来,但当她真的完全把他当作陌生人时他却无法不在意。
电影余下的剧情他再没看进去半分,耳侧那嗡嗡的男女主人公对话声也在昏暗的荧光中尽数消失,只余下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在模糊的黑白中越发清晰。
电影于他来说不过是闲暇烦闷时的消遣,今天会来看电影是因为听得线人来报祁舟辞一直在祁公馆,甚至处理军务都未曾踏出过卧室。
萧今的目光一直落在玉微身上,他从没觉得一场电影竟是这般短暂。
电影接近尾声,戏厅内的观众对男主人公死去,女主人公远赴海外的结局唏嘘几声,便陆陆续续地离去。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玉微和萧今两个人。
玉微慢条斯理地把没吃完的年糕和橘子装好,又用新手帕仔细地擦了手才侧目望过去:“先生……”
她余下的话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嗓子里,萧今与她的距离近在咫尺,他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身浅色长衫,磨平了三分锋利倨傲,倒是显得平和文雅。
她没料到会这么巧,竟然看个电影都能遇到他,瞳孔微微一缩,声音也变了调:“萧副参谋长,我去汇兴百货公司替你买一件长衫,过些时日差人送到萧公馆,全权当作是我今日不小心弄脏你长衫的赔礼。”
玉微说完,不再看萧今的脸色,拿起身侧的手包转身就要离开,显然是不想做过多的纠缠。
萧今深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拉住了玉微的手臂,他收敛了多余的情绪,温和地笑:“不必过些时日,我随你一起去汇兴。”
玉微顿下步子,迟疑片刻,道:“好。”
毕竟是她理亏在先。
她蹙眉看着萧今抓住她手臂的手:“请萧少帅放手。”
这一次萧今倒是很快就放开了,他不能吓到她,她现在排斥他,不过是在怪他当初没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一切尚且有挽留的余地,他不能逼她太紧,这样只会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玉微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笑起来的萧今,一言不发地折身离开了戏厅,萧今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侧。
汇兴百货公司离北城大戏院不远,出了大戏院的门沿着北走一百米便是。
高大气派的西式建筑伫立在西式中央大街,玻璃橱窗的设计可以一眼窥见一楼内陈设的商品,华丽夺目。
汇兴百货公司共有八层楼,下四层是商场百货,上四层则是达官贵族的娱乐场地,舞厅,旅馆,游乐场,应有尽有,顶层更是设有花园咖啡厅,私密性极好(1)。
玉微穿过下三层楼,径直去了四楼,她刚一踏进店内,穿着旗袍的女店员立刻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礼貌又不显刻意地询问她需要什么。
玉微询问她长衫在哪里之后便颔首而去,萧今温柔地看着玉微半低着头,安静地垂着眉眼,指尖滑过那一排排长衫,认真地挑选着。
曾经,她也为他这样挑选过衣服。
玉微凭借记忆找着长衫,她最终选定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衫,无意识地抬头问了一句:“这件怎么样?我记得你喜欢蓝色。”
她的语气无比自然,仿佛时空错落,一切溯洄到几年前。
……
怀表砸落玻璃柜台的清脆声响拉回了玉微的思绪,她侧目看着身侧满眼愉悦的萧今,捏紧了手里的包,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的神智回拢了几分。